第146章 江州城
他们这场戏，下了血本，柯雪和陆勋两人都被折腾的不轻，布了一张大网，兜头将长安、汉中、乃至江州三座大主城给罩进去，可不单单是为了一个燕飞羽。
为的什么，大家有各自的考量，反正最后是达成一致，去坑赵宽这么一把。
柯雪进来直接摸到软塌，把自己扔上去，瞅着被吕卓按着躺在床上休息的陆文长，还有床边拉了一把椅子，坐的端端正正的吕卓，觉得有几分诡异和好笑。
如果把身材高大而且端端正正坐着的吕卓换成一位小家碧玉的女子或许这番场景就不会这么诡异了。
现在吕卓把床上的陆勋衬的有几分病弱西子的感觉。
柯雪没忍住笑出声，她错开视线不等陆勋问，赶紧转移话题：“我们在江州城的进度慢一点，乃至先修整一段时间也完全没问题，丁将军那边我曾经留下过一个锦囊妙计，他们完全可以应付眼下的情况。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江州城，不如先多打听一点消息。”
别看她现在一本正经，但总跟在她身边，多少能猜到刚刚她那天坑一般的脑回路在想什么的阿九在那边那两人身上扫一圈，眼神愈发诡异。
他突然想到刚刚主子的那句“男男授受不亲”。
瞬间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停停停，主子脑袋有坑他可没有。
好劝歹劝才终于是同意先在江州城探查一番缓慢行事，床上脸色苍白到丝毫血色都没有的陆勋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谁能看出其实他本来也不那么着急来着？
谁让他的主公看上了这个年轻有为的裴子实，作为主公收下的谋士，他只能费些心思不声不响的趁裴子实没有警惕起来的时候下套。
真是对不住了子实兄：）
不管咋地，坑蒙拐骗，裴子实是绝对跑不了了。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可怜的“小狐狸”柯雪还不知道自己走进了某个猎人的圈套。
她也想不到看似没有阵营只是单纯忠于东篱的陆勋其实早早就有一个主公。
且那位主公正在往万域赶来的路上。
晋明公主，燕萱！
等天色大亮的时候，风雅涧已经人去楼空，不但是风雅涧，还有三皇子住的云琼殿也早就空荡无人，等燕明轩因为右相没有上朝而派人去姚府探查扑了空，想起来去风雅涧找人的时候已经中午，人早就不知道跑了多远了！
燕明轩的脸色难看起来，却又在下一秒恢复正常。
走了也好，留在京城也是个祸害，还不如走了的干净。
况且拖家带口，手里又没有兵，更没有封地领土，又能掀起什么大风浪？
说到底虽然燕萱的野心已经暴露在人前，但可能是固定思维使然，不论是先皇还是燕明轩，都没有太过重视，不过是看笑话的态度去看待这件事。
毕竟身为女子竟有那样的心思，实在是世所罕见！
这个时候，燕明轩还不知道马上就有的他后悔的时候。
燕萱安排的妥当，谁都考虑进去了，李宏这么个可以直通李将军的外挂她怎么可能会放过？
叛乱过后，作为直接参与者，李将军最近的日子可不好过，那天围了皇宫，他手下的兵斩杀了罗家不少私兵，虽然最后罗家成功金蝉脱壳洗白自己，但这份血仇算是结下了。
如果不是李将军有些声望，可能如今手里的兵权已经被卸个干净！
所以燕萱找他，这份合作也算是水到渠成。
更别说李宏早就定了绝对会跟着燕萱走，如果李将军拒绝了燕萱，那也意味着他要赔个儿子。
李将军手中的虎符能调度京都周边的兵，这次他也没抽调太多，基本就是各处抽出一些，积少成多，也拉出来一个千人的队伍。
人不多，但是已经够了。
燕萱碾碎手里印着千机阁标志的第二张纸条，脸上满是若有所思，片刻回神后眯眯眼睛心情不错。
风雅涧的这支队伍和李将军调度的士兵在京郊的小路上碰面，除了士兵，李将军还带来了一批马匹马车。
燕萱是真没想到他竟然能如此仔细。
“有劳将军了。”
李将军长得浓眉大眼十分精神，比燕萱还高出一个头，在军营里都算得上显眼的大高个，要是光凭第一印象恐怕没人会把这位将军和李宏联系到一块。
但要是仔细瞅，李宏的五官其实也很浓，只是都被隐藏在肥肉下，让人会下意识的去忽略。
这会李宏看到爹，平时多活泼爱动的一个人，现在彻底熄火了，就跟在邵林后边一声不吱，如果不是体型不小，可能都下意识的忽略了他。
谁都能忽略，唯独李将军，那是绝对不会放过他。
“臭小子过来！你是看不见我吗？躲什么躲？还想藏到人家背后？就你那体型，人家能挡得住吗？给我出来！”
他这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他自己心知肚明，给他留面子从来就只会换来得寸进尺，反正里子面子从来也没多少，这会李将军一嗓子直接让李宏垂头丧气的从邵林背后走出来。
“您倒是也给我留点面子啊。”忸忸怩怩的蹭到他爹身边，几乎是从牙缝里把这句话给挤出来。
“你还有理了？”李将军眼睛一睁，“快去看看你母亲！你倒是悠闲，一点都不知道要关心母亲！”
总之就是李宏哪哪都让李将军不满，怎么看都不顺眼。
也许这就是亲生的吧。
燕萱同情的撇去一眼就转身走了。
人家的家庭矛盾，还是别管的好。
............
万域，江州城
最近可是有一个问题把太守魏大人给难坏了，原本他一直以出身魏氏大族为荣，也是魏氏给他的底气让他敢在万域四分五裂之后继续接下江州城这座蜀地难得富饶的城池。
起初事情真的就像他预料的那样，他魏氏没有表现出任何野心的意思，也就没有任何一方诸侯敢打着什么名号打过来。
按照最初的设想其实守住江州城三年五载绝对不是问题。
但现在的魏溪却满面愁人的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冲着手里的文件发愁。
还不是粮食问题？
原本他以为江州城里有魏氏、李氏和王氏三大家族在，即便到了艰难的时刻也肯定能挺过去，这样专心安置流民和对付流寇就够了，但实际实施起来就完全不是一开始设想的那样。
除了他魏氏之外剩下所有大大小小的家族都不愿意提供哪怕一点点粮食，一旦他把那几位家主叫来，他们就哭穷。
说的真情实切，要不是对比参照他们自己家的情况知道对方家里都少不了粮食，他可能真信了这些世家家主们的鬼话。
眼看着粮食问题越来越明显，再不行动这个问题很有可能会给原本平静的江州城带来毁灭性的打击，魏溪咬咬牙。
大部分粮食都由他魏氏出！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这个决定被自家几乎全部的族老长辈们反对。
不但如此，族中长辈以“需要留点粮食以备不时之需”为由一毛不拔——一点粮食都没出。
太守手里没有粮，这些年又为官清廉，州府本身的钱不多，家族又完全不帮忙，稳定粮价的计划只能彻底泡汤。
于是短短三天不到，粮价开始隐隐有了飞涨的势头。
稍微敏感一些的百姓自然会大量的屯粮，但大部分还是对粮价的波动抱有过分乐观的态度。
“最近的粮价怎么突然开始往上涨？”
“过两天就好了吧？平时不也总是有波动？我们江州城里平静得很，啥事也没有，应该就是正常波动吧？”
“希望今天这是最高价，别再涨了，要不然要买不起米了。”
要是再涨一涨，大概全家都需要饿肚子了。
稍微听了几耳朵的粮铺老板笑而不语。
粮价不但还会涨，而且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要我说，我们江州城的太守魏大人也不会看着我们这些百姓饿死的，他可是个好官。”旁边路过的另一个妇人说道。
能看出她对这位太守大人颇有信心。
或者说这位太守大人颇得民心。
然而实际情况是太守大人这些天肉眼可见的瘦下去。他发愁啊！用不了多久事情就会彻底失控，但要说他想做些什么又处处受到掣肘。
但又不能逼着世家大族们交粮食。
毕竟他连自己家都还没搞定。
就在这眼瞅着粮价一天天涨的时候突然峰回路转，有两家两铺价格低廉，在一众飞涨的两铺之中格外显眼。
一家叫洪记，一家是昨日客栈旗下的粮店。
“可算是有便宜的粮食了，我这两天就后悔前些天趁价格没涨起来之前多存一点。”
“是啊，我家那位就说让我多买，但我跟他讲去年风调雨顺这粮价涨不起来，这两天他天天因为这个事骂我。”
哪家铺子最近便宜这种事在妇人之间传的飞快，今天早上洪记和昨日客栈的粮店才降价，中午不到所有人就都知道了。
两家铺子隔得不远，但没有什么要竞争的意思，各卖各的，因为昨日客栈的更便宜一些，所以这边排着的队伍更长一些。
现在放眼望去队伍足有近百人。
“为什么这两家铺子这么便宜，会不会东西不好？”这话出自一个正在排队的男人，他看起来真情实意，担忧的态度轻而易举的感染了身边的人。
身边一些正在排队的妇人们开始迟疑。
当然也有明白人，“当然不是，你也不看看粮铺是谁开的，那可是昨日客栈！昨日客栈家大业大，据说是东家最近来了我们江州城，那可是个善人，他立刻从其他富饶一些的地方调来大批粮食。”
那人又不死心，“那旁边的这个洪记呢？”
刚刚从洪记出来的一个人不服了，直接在那人眼前把自己手里的袋子打开，抓起一小把米又一点点小心的放回去；“你们看，这米可好嘞！”
这下子碰了一鼻子灰的汉子这队也不拍了，他摸摸鼻子直接走了，三两下就拐出了巷子，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旁边刚刚跟他说话的妇人奇怪的摇摇头，“真是个怪人咧，米还没买到，这队也不排了？不就反驳了他两句么？”
柯雪的一身粗布衣倒是能很好的融入眼下的这些人群里，陆勋没跟她一起出来，她就只带了阿九，让吕卓跟着陆勋去保护他的安全。
她顺着人群一边走一边听各种各样的说法。
不咸不淡的瞥了刚刚挑事的那人所在的方向一眼，现在那里空无一人。
“阿九你说这洪记是个什么来头？”柯雪似乎对这个“竞争对手”特别感兴趣。
“也是想帮忙稳定粮价的大户？”
柯雪摇摇头，绝对不是这么简单而已。
她的昨日客栈库房充足，足以跟其他那些粮店耗下去，直到硬生生的把他们的粮价给扯下来，那么这个以前不声不响的洪记又是靠什么呢？
毕竟江州城可没有一个姓洪的世家大族。
她兴致勃勃的带着阿九排到洪记粮铺队伍的最后，和其他百姓站在一起阿九身上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更像是侠客的衣服有几分显眼。
有不少排队的百姓窃窃私语的讨论阿九，柯雪干脆假装自己不是跟他一起的，在那边和排队的百姓聊的开心。
这么一问才发现她昨日客栈的粮铺可能是无意中破坏了这洪记粮铺的整个计划。
洪记的东家想要的可不只是稳定粮价而已，或许原本还能趁这次机会名利双收，真是玩的一手好经济学。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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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客栈一批粮食在运过来的途中被人抢了，导致会缺粮几天的事在江州城疯传，其他粮铺派人假装买米的百姓来打探消息，不管是对谁，昨日客栈的回答都是消息属实，不过不用担心，过段时间就又会有粮食运到。
但这过段时间到底是多长时间没人知道。
一时时间人心再次浮躁起来，别说百姓们，就连太守听说了这条消息心里都“咯噔”一下。
本以为有救了的江州太守魏溪到底是没忍住，不得不放下世家大族对商贾贱业的偏见，亲自到昨日客栈来拜访。
目标是见那个据说到江州了的神秘东家。
当时柯雪正和陆勋听曲儿聊天，太守大人的亲自拜访打断了他们，阿九瞥了一眼旁边的陆勋，似乎在犹豫该不该直接说。
“说吧，文长这些天也应该已经猜到我和这昨日客栈之间有些联系了吧？”柯雪放下端着茶杯的手，唱曲的乐伶识相的停下并且退出房间。
确实，呆了这么多天，陆勋早就发现裴子实的消息未免太过灵通了一点，现在柯雪这种毫不隐瞒的直接承认，坦坦荡荡的样子反倒让开始有顾虑的陆勋安了几分心。
主公的眼光一如既往的犀利，这次没准真的能钓到一条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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