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英没

两人大抵骑了半个时辰，终是到了这座暮雨阁，其风格十分古朴，这似天然雕琢的自然感，是她钟爱的风格。

“衣儿先进去吧，我记起些要事须处理。”梅衣刚刚下马，杜若就要离开。

“好。”

“这是何处？”梅衣问身边的门仆。

“回公子，这里是暮雨阁，是少爷新建的楼阁。公子这边请。”

梅衣被带到了一个亭子下，这亭子在湖边，透过湖面的雾气，隐隐看见湖中亭台中有个人影，两个亭子由一条长桥连着，只是一个还未入湖，一个且已置入湖中。

仆人刚刚沏上茶，湖中就传来了琴声，梅衣瞬间就认出了那只曲子，还有弹曲子的人。她僵坐在那里，涌上心头的不只是欢喜，还有深深的不安。这是她几年来一直期待，但绝不是这个时候该发生的事情。

她想逃，但身体却不受控制，老天给她开了个太大的玩笑，但凡再早上半月，她也不会有这样的为难，可如此一来，心中的罪孽怕是更为深重。

“今日以暮雨阁为聘，取梅枝为证，吾愿余生予一人，不知伊愿否？”杜若像哄着一个惊着的小孩子，缓缓从身后拿出了一段梅枝递给梅衣。这是他亲自去北方带回的，只是本来的一树，只有这一枝依旧完好。

梅衣呆在那里，看着那梅花，眼泪瞬间溢出眼眶，这本是多么幸福的事，这对于梅衣却是遥不可及的幸福。

“对不起。”梅衣那么决绝地转身离开，独留他一人。

她不能让他也卷入这场漩涡，他是不入仕途的世家子弟，是众世家长老亲自赐字“扶弘”以名世家之义的杜家公子，值得这世间更好的女子与前途。

这半月来，她总是不住地想起那年的哀嚎与凄厉，短短几日已杀了数十人。她将自己锁起来，封了穴位，耗时两日才稍稍恢复心智。

杜若僵在原地，他不知道就在他北上的这段时间里，世事早已变换。

“公子，梅衣姑娘应该是不想拖累杜府和你，前几日皇上下旨宣梅衣公子进宫制香，虽然世人不知，但梅衣公子是女子的身份一旦暴露，那就是欺君之罪，这要诛连九族的。”杜若的侍卫林函上前解释。

“什么，衣儿被召进京？看来他要开始了。”杜若几乎是咬牙挤出最后几个字的，他早料到灵衡先生并非善类，这些年教导梅衣必然是另有所图，如今怕是时机到了。

“那公子，我们该怎么做？”

“去把阿钰找来，梅衣最疼他了。另外，我要去拜访灵衡先生。”杜若将那段梅枝插入亭中玉壶，吩咐下人好好照料。

“诺。”

“阿钰，你想陪你师父去京城吗？”林函买了一堆小玩意才讨好了芷钰，能让他坐下来好好听自己说话。

“当然了，师父一定会带我去的。”芷钰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口糕点，嘟囔着说。

林函就算听不清也知道这个小魔王一定满心笃定，因而又开始煽风点火，说着还不忘露出惋惜的神色，道：“是吗？可我听你师父说他要只身前往，看来你得一个人待在江南了，阿钰太可怜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常常带着吃的来看你。”

“不会的，林函你骗我。”芷钰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自从他被师父捡回来，他就没有离开过师父。林函内心暗暗佩服自家公子，这芷钰还真是听风就是雨的，不过公子从五岁小儿下手，是不是有点卑鄙？一想到这儿，林函赶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家公子可是杜扶弘啊！

“怎么会骗你呢？我真真切切听到你师父与我家公子辞别的。”林函不敢再多想了，回神看着眼前委委屈屈的小孩，更是火上浇油。

“呜……师父……”芷钰瞬间大哭，小跑着去找他师父了。

林函看着这跑得踉踉跄跄的小背影，虽然有点小自责，但不由得又对自家公子的算计心生赞叹。这谁能想到，扶危定乱、弘毅宽厚的扶弘公子竟能想到这样的损招？

而此时，扶弘公子正与灵衡先生对弈。

杜扶弘向来对灵衡不屑，自然懒得与他虚与委蛇，直道：“先生可知梅衣要去京城的事？不知先生对此有何看法？”

灵衡心绪平定，棋风稳健：“这是皇上的钦定，更是梅衣的荣誉。”

“可先生有没有想过一旦梅衣公子是女子的事情暴露，梅衣又当如何自保？我知道先生在京城的势力庞大，这次梅衣回去更是与夺嫡有关，不知我想的可对？”

“梅衣在京城的安全我自会保证，公子的分析也确有道理，那不知今日公子来此有何事？”

“先生横据北方，而我杜家在江南也有一定势力，一旦你我两人联手，祁王登位岂不指日可待？”杜扶弘早在十四岁就创建了万机阁，世间机密怕都逃不过三方万机阁的眼线，灵衡先生本就支持熙王，而熙王早逝，独留一子祁王，想来夺嫡之事也必然是支持祁王的了。

“看来公子早就做足了准备，那不知公子的条件是什么？”

“萧风印。”听到这三个字的灵衡有些慌乱，当年萧先生被杀后，世人众寻萧风印不得，这杜若又怎么知道在他手里？

杜扶弘嘴角微扬，转守为攻，步步杀近，冷声道：“先生不必惊慌，这天下怕也就我知道这件事了。世人贪恋萧风印在北方的势力，而我不过是为了助先生一臂之力。”

灵衡明显慌了思绪，只能退守：“你还知道什么？”

“这先生也不必知晓，先生只要知道我在帮先生就好，当然我也不会强抢萧风印，我只是想与先生做个交易。我知道先生一直在找西南墨国的军事防备图，我新得了这宝贝，不知先生觉得这交易怎么样？”

灵衡输了这局，更是被人抓住把柄，哪里还顾得上体统风度，挖苦道：“公子的条件还真的十分诱人，扶弘公子向来持不摄政安天下之志，可如今看来世家名士也不过如此。这萧风印实乃我整个北方的根基，交予公子，我还真是不放心。”

扶弘更是看不得灵衡气急败坏还想拖他人下水的小人嘴脸，豪言道：“若衣儿非入这朝堂不可，那这朝堂纵是焚身之处，我也是要去闯一闯的，这名节不要也罢。”

“公子深情还真是举世无双，你执意置身其中，我不好阻拦，那北方之事也就拜托公子了。”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只要梅衣不背叛灵衡，那扶弘必然就是站在灵衡这边的。鉴于这样的默契，所有条件都好说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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