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

时年看着乔遇安, 有长达一分钟的时间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是停止的，甚至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好像在乔遇安说出‘我喜欢你’这句话之前时年就已经魂飞太虚, 并没有听到这句话。

但乔遇安知道，他听到了, 真真切切的听到了。

乔遇安知道，知道自己这突然的, 没有任何征兆的表白会让时年有反应来, 所以他没有着急, 给足了时年考虑。

“对你有这种想法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我一直在纠结要要告诉你, 要要对你说, 可思来想去我还是想让你知道，还是想和你在一起，以男朋友的身份，我知道很唐突, 这样的场合并不正式, 可是我们这个年纪，我们的『性』格大概都不讲究这个，所以就冒昧的说了，你可以介意, 可以接受，但我会继续努力。”

乔遇安笑笑：“很人都说我是个只要决定了就不会回头的人, 我自己认可这个说法, 所以说我说出来喜欢你的时候，是真的，想要追你是真的, 想要和你在一起更不是假的，所以，你能考虑我一下吗？”

乔遇安以为时年会惊讶，会疑『惑』，甚至会生气，会愤怒，但是从未想过会是愧疚，是逃避。

在时年反应来乔遇安说了什么之后，他先是收回了看着乔遇安的视线，却又像是不确定，偷偷『摸』『摸』的抬眸看一眼乔遇安，乔遇安一开始觉得这样的时年有点可爱，直到他在时年的眼眸中看到了显而易见的愧疚。

他明白这样的情绪是因何而来，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时年，我需要你现在……”

“你，”时年打断乔遇安的话，却没看他：“你没开玩笑，是认真的？”

乔遇安笑笑：“今天不是愚人节。”

那就是真的了。

他喜欢自己。

乔遇安喜欢自己。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重要了。

重要的是，自己真的害了他。

这个认知让时年近乎崩溃。

他居然真的会喜欢上自己。有什么可喜欢的？像自己这种活在阴间里的人，到底有什么好喜欢的？乔遇安难道眼睛瞎了成？

展图明白，时年很明白，自己能提及关于喜欢的话题，甚至想都不能想，只要涉及丁点就会情自禁的想起自己因为喜欢到底发生什么，他会发病，会失控，会将自己躲起来。

时年以为自己会发病，会在乔遇安的面前失控，毕竟乔遇安之前在自己的面前提及，有问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那一次他就险些失控，但这一次乔遇安更直白的让他面对了这个问题，可他却是冷静的。

他甚至敢抬头看着乔遇安，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因为发烧的原因，乔遇安的脸『色』看起来始终算太好，整个人都有一种让人能够显而易见可以察觉到的疲惫，但即便如此，还是没有办法去忽略他眼底的期待，他在期待，期待时年的回应，期待这个回应是肯定的。

但时年注定是要让他失望了。

饭才吃了一半，乔遇安吃的更少，时年想影响乔遇安食欲，夹了一朵西蓝花在他的碗里：

“吃点。”

乔遇安盯着那朵西蓝花，缓缓笑了：“是不是吃完就能告诉我答案了？”

时年动作顿了一下，没说话，乔遇安没有勉强时年，重新拿起了筷子，吃了时年夹过来的那朵西蓝花，他说过的，时年给自己的东西，他从来都不会拒绝。

心意说出去了，直白的，没有任何退路的，乔遇安说不紧张是假的，可说就说了，他并不后悔，但时年的态度却让他有点拿不准。

初闻他的确是不安的，甚至是不敢看自己的，但确定自己是开玩笑之后反而冷静了下来，这倒是乔遇安没有想到的，但管是什么反应都好，他都会等，全盘接受。

时年如果能接受自然是最好的，如果能他做好了追求的准备。

这并不冲突。

这顿饭到底在后半段安静了下来，乔遇安找了几次话题，时年都没有理会，像极了两人最初认识的那样，都是乔遇安在自说自话，后来乔遇安干脆说了，万一时年只是在考虑呢？自己应该打扰他才对。

乔遇安有感觉，那就是今天关于喜欢这个话题已经基本上可以告一段落了，时年太可能给自己答案，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想再提这回事。

安静的吃了饭，时年连片刻都没有停留的直接开始收拾碗筷，乔遇安起身要帮忙的时候时年拒绝了，简单的两个字：

“用。”

语气有点冷，乔遇安看他一眼，便没有勉强，他想让时年生气。

既然不用自己，乔遇安没有去烦时年，换位思考他觉得这个时候的确更适合自己一个人待着，静静的想事情，于是他便去了客厅的沙发坐下来。

怎么发烧了，可身体还是疲惫的很，加上小雷的事情一直记挂在心里，乔遇安并没有任何的轻松，可偏偏非要在这个时候对时年表明心意，看起来的确有点没事找事的意思，可他就是想在这个时候说。

他怕晚一天，晚一个小时都会发生变化。

时年是他想失去的人，他想把握住。

留遗憾。

脑子里有很事情，想着便也觉得时间过的很快，等时年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乔遇安甚至才觉得了五分钟到，可看时年关了厨房的灯往楼上走的确又是收拾好了的样子，于是也起了身，准备上去躺会儿。

可刚走了没几步，却被时年叫停了脚步，他站在台阶上看着自己：

“你身体舒服，今天晚上要在这里陪着了，早点回去吧，我会照顾好小米的。”

乔遇安停下脚步，看着台阶上的时年，没说话，却理解他的意思。

这是时年第一次赶自己了，之前刚来这个别墅的时候，他每天都要赶自己离开无数次，但自从两个人熟悉，做朋友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乔遇安笑了笑，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愉快，开口道：

“是我的话让你舒服了吗？”

时年没说话，没摇头，他只是盯着乔遇安看了几秒，说：

“回去吧，记得吃『药』，好好休息。”

说完便迈步上楼了，一直到消失在二楼的拐角处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乔遇安。

乔遇安站在原地，静默许久。

他是不能追上去，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死皮赖脸的纠缠，是不能装没心没肺的去时年面前刷存在感，他都能做，敢这么做，但还是没有这样选择，因为乔遇安觉得这是一件并没有什么意义的事情。

开口的太突然了，他或许真的应该给时年时间，让他好好考虑考虑自己的话。

所以乔遇安还是离开了，即便今天发生了这么事情的现在，他很想和时年待在一处，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一起在一个空间里，可时年如果想，他没道理勉强。

或许是白天睡了太多的缘故，以至于乔遇安回到3号别墅没有丝毫的困意，担心医院里的小雷，便决定回医院看看。

车子昨天半夜开出去放在医院了，乔遇安便叫了个车去了医院。

已经十点多了，脑外科的护士站安静了下来，几个护士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远远看着都能察觉到她们紧张到极限的情绪，似乎那紧绷的一根弦随时都能断掉，乔遇安想吓她们，但他来的路上买了少的咖啡却不能不给。

好在自己走过去之前他们就已经极力克制着尖叫散开了。

乔遇安将咖啡放在桌面上：“请你们喝咖啡。”

“乔医生你太好了吧？”一个护士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说：“早知道我就不来脑外了，去你们儿科好，整天都能喝到你的咖啡。”

乔遇安笑笑：“看什么呢？”

“一个探险团队的直播。”护士说：“最近在网上很火，去全国各地所有人都不敢进去的鬼屋探险，今天直播来着，我们几个看看。”

乔遇安刚想问她们难道怕吗？但话还没有说出来护士站的铃声就响了起来，一个小护士看了一眼：

“是icu。”

乔遇安闻言话说的直接迈步往icu跑去，护士急忙去休息室叫值班医生。

的确是小雷出现了问题，血压变低，心率稳定，甚至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孙主任进来的时候小雷已经出现了室颤，乔遇安正在准备除颤仪，两个人有条不紊的抢救了快半个小时小雷的情况才算是稳定了下来。

管是乔遇安还是孙主任，都是大汗淋漓，但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乔遇安先开了口：

“孙主任怎么还在医院？”

医院制度，主任级别是不需要值夜班的，孙主任这个时间点还在医院里乔遇安难免意外。

孙主任摘下口罩：

“我放心小雷的情况，白院长也希望我留意一点，今天是术后第一天，情况难免复杂一点，我是主刀，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如果有状况应该怎么处理。”

“谢谢。”乔遇安由衷的说。

孙主任摇了摇头：“你别想太，这个孩子虽然多灾多难了一点，但只要熬过去这一点就会没事的，你是他的福星，如果是你，那个晚上他就从楼上跳下来了，所以他现在这样不是你的责任，只是这一关他早晚要闯而已。”

每一个人都在跟乔遇安说不是他的责任，乔遇安未必明白，他其实对小雷的帮助更多，可即便这样乔遇安还是无法做到坦然，毕竟如果他时再细心一点，连小雷的这一次悲剧都是可以避免的。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乔遇安尽量不让自己去想那么。

没意义的。

已经快十二点了，折腾回去也知道睡不睡得着，原本回去还能去时年那里找个平静，但现在他和时年之间也微妙起来，回去大概是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于是干脆就留在了医院。

后半夜急诊来了几个车祸重伤病人，乔遇安还去参与抢救了，等忙完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一夜没睡，却也没怎么累，乔遇安去休息室冲了个澡，准备等下直接上班。

知道是不是放松下来的缘故，以至于他突然明白了昨天时年为什么在听到自己表白之后是完全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反应：因为在自己开口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知道了自己是喜欢他的。

所以没有震惊，没有意外，没有生气，没有愤怒，有的只是向自己确定了一下：你没开玩笑？

可时年是怎么知道的？他管是对感情还是暧昧的反应近乎麻木，怎么突然开了窍？难道真的是在睡觉的时候说了什么梦话？

但现在这已经重要了，重要的是，乔遇安似乎已经知道时年是什么答案了，在明白自己喜欢他，而他明显思考了一段时间后还用逃避的方式来面对自己，数是没打算接受了。

虽然觉得有点遗憾，但在乔遇安的意料之中，没什么的，他接再厉就是了。

上班之前乔遇安去了看了一眼小雷，或许是昨天晚上折腾的太厉害了，他现在倒是安稳的很，如果是那张小脸上的呼吸罩和脑袋上明显的包扎痕迹，说不定会以为他只是单纯睡着了。

小雷这边没问题，乔遇安便回到了儿科，医生这个职业比其他，可能有太多的假，乔遇安昨天已经休息了一天，今天说什么都要回去上班了。

同事都知道他昨天经历和发生了什么，见到的总会安慰几句，乔遇安都笑着应了，表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事情。

临近上班时间，乔平生出现在了儿科，手里拎着保温桶：

“没吃饭呢吧，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乔遇安看着便无奈的笑了：“乔教授，倒没必要这么明显，平时怎么记得送我妈上班的时候给我带一份？”

乔平生见他没事儿了换了一副态度：

“珍惜吧，要是你妈一直担心你，我才懒得给你做，但我如果做吧，怕让你妈觉得我关心你，从而更担心你，所以你别想太，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妈。”

乔遇安笑笑接了保温桶：

“行，那就代我谢谢白院长。”

玩笑归玩笑，乔平生见乔遇安确实恢复了没什么放心的了，连句询问的话都没说直接走了，他相信自己的儿子。

一整天有六个急诊需要住院的儿童进来，乔遇安忙的可开交，中午那么一丁点的功夫他还去了趟脑外，等到终于闲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时间快到跟坐了火箭一样。

下了班乔遇安去脑外陪了小雷一会儿才开车离开，后车座有前天晚上带小雷来医院时候留下的血迹，乔遇安便直接去了洗车行，等到一切都妥回到四季入梦的时候已经7点多了。

乔遇安是快36个小时没有睡觉了，但此时此刻倒没觉得太困，毕竟比起睡觉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去看看时年，甚至可以说关于喜欢的事情，他就是想看看时年的状态。

如果自己的告白让他太过为难的话，他想往回找补一下，毕竟日子还很长，慢慢来也好。

但乔遇安怎么都没想到，在自己拿出钥匙准备打开4号别墅门进去的时候，钥匙却拧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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