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扉

“班头，聂川回来了。”斗鸡眼面露谄媚，双眼眯起一条细细的缝儿，已经看不出是个斗鸡眼。

鲍胡子和斗鸡眼本是同乡，二人在同一年成为了废矿区角斗场的狱卒，在废矿区，两人也是相互照应，混的风生水起。两人也是最被看好能接任废矿区班头一职的人选，私底下两人亦是暗自较劲。自从鲍胡子当上废矿区的班头后，鲍胡子和斗鸡眼之间友谊的小船瞬间沉没，让本就不是很服气的斗鸡眼心中起了怨恨。但是怨恨归怨恨，自己就是再不满意鲍胡子上位，鲍胡子成为废矿区班头已成定局，自己要想在废矿区有碗饭吃，就不得不讨好眼前这位主。

对于斗鸡眼能主动来找自己，鲍胡子没有任何意外，打自己成为废矿区班头后，自己和斗鸡眼就不可能再是一个阶层的人了，今后若能顺利脱掉奴籍，那么成为人上人指日可待。斗鸡眼如果有眼力劲，自己飞黄腾达后提携一下同乡人也未尝不可，若是个不识时务的，俺鲍大人可不是什么乐施好善的主。

鲍胡子“嗯”了一声，稍微沉了沉额头，然后看了看左右。

斗鸡眼立刻会意，让左右共四名手拿砍刀的卫兵退到了左右两侧屏风之后，只待摔杯为号。

聂传不慌不忙地走进主厅，鲍胡子正坐在主座上闭目养神，似乎不知道聂传已经回来，站在鲍胡子身旁的斗鸡眼眼睛里透着戏谑。

“你还敢回来？”斗鸡眼声音阴沉。

“这话是什么意思？”聂传满脸的疑惑，心中却是了然，事情估计和自己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了。

“聂川，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性命是捏在谁的手里吗？”鲍胡子愤怒道。

“小人当然知道自己这条命是班头的，鲍班头，不知道小人所犯何事，还请班头给小人一个解释的机会。”

“你倒是说说看，让我看看你说出的东西到底有没有换下你性命的价值。”鲍胡子压住心中怒火，毕竟洪剑所图的东西很可能就在聂川手里。

聂川看向了斗鸡眼，满脸的踌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斗鸡眼心想，让你答话，你看着老子露出这副表情算个怎么回事，正欲张口怒斥聂川时，只听鲍胡子瞅着自己说道：“你先出去。”

斗鸡眼看着鲍胡子懒洋洋的样子，恨得牙痒痒，为了一个废料子竟然让自己回避。自己今日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向你这个蛮胡子低头，就是这般对待老子，斗鸡眼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等一下，把他们也带出去。”鲍胡子叫住斗鸡眼，伸手朝两侧的屏风指了指。

斗鸡眼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聂川，什么事情能让鲍胡子这般重视。斗鸡眼哪里知道鲍胡子私下干的惊人勾当，只能带着四名刀斧手悻悻地退出了主厅。

聂川暗自咽了咽口水，看着退出去的几名手拿砍刀的卫兵，聂川告诫自己言语一定要谨慎，来不得半点含蓄和马虎。

待斗鸡眼和卫兵完全退出主厅，聂川向鲍胡子深深行了一礼，“还望班头恕小人先斩后奏之罪。”

鲍胡子望着聂川，略有疑惑。

聂川直起身子，注视鲍胡子的双目，十分坦诚地说道：“自打聂川领了班头的贴身护卫一职，聂川就打算誓死效忠班头。”

“哦？说说看你是怎样个誓死效忠法？”鲍胡子言语间没有丁点儿信任聂川的意思。

聂川依然是一副坦诚地态度，“第一步，小人将成为班头的贴身护卫一事对狱中的疤脸和盘托出，取得疤脸的信任，日后才能套取有用的信息，不辜负班头的期望。因为小人觉得此事并没有瞒的必要，如若日后让疤脸知道实情，他和小人生出嫌隙，班头交予小人的任务反倒不易完成。”

聂川顿了顿，直视着鲍胡子，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闪。

鲍胡子坐正了身子，再没有了之前的懒散之态，鲍胡子知道聂川是不可能知道自己偷听了他和疤脸的对话的。缓缓地说道：“继续说下去。”

“昨日小人的据实相告果然起到了成效，疤脸在狱中交给了小人一个物件，托小人今日想办法交予东林苑的南宫夜雪姑娘，小人为了彻底取得疤脸的信任，决定帮他跑一次腿，也好为将来放长线钓大鱼做做准备。”聂川再次停了下来。

聂川知道自己目前所说的这些鲍胡子全部知晓，但是自己是如何见到的南宫夜雪？见到南宫夜雪之后说了些什么？洪剑所图信物的下落如何？这些都是问题的关键，而且也一定是洪剑和鲍胡子最关心的问题，如何才能不留下蛛丝马迹，唯一万幸的是自己留下了琴儿这个“人证”，聂川脑海里不停地斟酌着接下来的说辞。

鲍胡子并不知道聂川已经知晓了他和洪剑之间的密谋，聂川这样说，鲍胡子心中倒是信了七成，略有催促地说道，“哦？然......然后呢？”

看到鲍胡子的态度转变，聂川知道自己的计划可行，心中稍安。

“虽说跟随班头到了东林苑，但是小人并不认识东林苑的任何人，正在小人以为没有办法见到南宫夜雪时，小人在阁楼大厅看见一个正在找寻主子的丫鬟，于是小人便跟了上去。没成想，那个小丫鬟被东林苑的一个小厮盯上了，那小厮将小丫鬟强行撸到东林苑西街的巷子里，小人本不想多惹是非，但是想着这可能是见到南宫夜雪的一个机会，于是拎起身边的一块石头将那小厮砸晕，小丫鬟感激小人的救命之情，为了报答小人，于是便帮着小人引见了南宫夜雪姑娘。”

聂川一口气讲述完了自己是如何见到南宫夜雪的，没有任何一处有停顿和犹豫。

鲍胡子仔细琢磨着聂川所说，聂川刚从斑斓城回来，立刻就被自己招来问话，事发突然，他没有一丁点时间准备，他说的话可信吗？鲍胡子心中在自我斗争。

鲍胡子前脚刚到废矿区，洪大人就冒险前来废矿区找自己，鲍胡子知道没有天大的事情，洪大人不会做出如此不智之举。

洪大人的话此时在鲍胡子耳边响起，“琴儿的主子已经逃亡，小虎许是因为阻拦琴儿的主子逃亡才送了性命，小虎是死于刺史府黑鹰之手，但是在黑鹰下手之前，小虎已被人用钝器在后脑击晕，而聂川能见到妮子，是琴儿引见，所以聂川很可能是琴儿主子逃走的帮凶，也很可能是刺史府安插在废矿区的探子。聂川根本没有把物件交给那个妮子，丫头亲眼所见。聂川此人留不得了，除去此人之前务必要先逼其交出物件，但是绝对不能让他死在废矿区，如果刺史府找上门来，姓白的立刻就会明白一切，先控制住聂川，恐吓恐吓。至于那个蛮子，处理掉吧，免得日后是个麻烦。”

事情如此吻合，鲍胡子不由得又信了一分，“接着说下去。”

聂川又将自己见到南宫夜雪之后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但是聂川却把南宫夜雪让自己保管物件改成了物件已经交给了南宫夜雪。

“你说什么？物件在南宫夜雪手里？”鲍胡子听到这里不由得站了起来，过了两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过激，用手理了理腰间的衣服，又缓缓坐下。

看到鲍胡子的反应，聂川知道不是南宫夜雪有问题，就是南宫夜雪身旁的那个叫翠儿的丫鬟有问题。自己说的话多半是事实，就看洪剑和鲍胡子是选择相信那两个女人还是相信自己了。如洪剑这般人物，最是谨慎，越是拿不准自己所图物件在哪，越不会轻易决断，洪剑冒着计划败露的风险也要立刻赶到废矿区，说明那个小小的物件在洪剑心中的分量，至少物比命重，更何况自己这个可以忽略的废料。

“物件小人的确已经交给了南宫夜雪姑娘，可是......”

“可......可是什么？”

“疤脸托小人转达给南宫夜雪姑娘的一句话，小人却是没有带到。”

“哦？”这话鲍胡子是知道的，刚刚聂川在描述自己和南宫夜雪的交谈中并没有点出，鲍胡子心中正在怀疑聂川是不是说了实话。

“还望鲍大人恕小......小人愚钝，疤脸托小人捎了一句话，是什么人可信，小人见......见到南宫夜......夜雪姑娘后，就......就全然忘记了，不得已自己私自调换了一句。”聂川神态有些扭捏，脸色被自己生生地憋地渐渐发红。

“哼！我瞧你是起了色心吧，放心，只要你踏实地跟着鲍爷，女人少不了你的，你先回去吧。”

“小人告退。”聂川转身正欲离开。

鲍胡子叫住聂川，“把你刚刚对我所讲，全部告诉那蛮子，给鲍爷留意下那个蛮子的反应。”

“是。”

聂川心中苦闷，一会当着鲍胡子这个偷窥狂人的面，要让疤脸也不露出马脚，光靠演技估计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而鲍胡子能不能真正相信自己，就看接下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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