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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轩言奇

94旱魃

九十四旱魃

大清光绪年间,京城内有一惠友镖局,坐落西城大栅栏,为来往京与外地商旅保驾护航,其名号威震八方,故多年未出差错,于南七北六省独尊也。

四年夏,京津酷热奇旱,数月滴雨未下,树枯叶黄,庄稼枯萎,地裂纵横,赤旱数百里。尤为午时,毒日暴晒,街巷无人,皆匿于荫处避之。

正此时,一马车自远而至,停于镖局门外,一老叟首探出轿帘,有气无力问:“掌柜,此时尚营业欤?”守门伙计闻言,速迎问曰:“客官有何求,需助之?”老叟下车,手提褡裢,曰:“吾有一物需送至承德外八庙小布达拉宫,交之方丈虚空手中,可愿镖保之?”

见有生意上门,掌柜出迎,速将老叟迎入客厅议之。宾主坐定,经交谈,知老叟姓陈名玖,京城人氏,褡裢内有一书,乃佛经也,价值不菲,前朝一高僧所赠。其欲送至小布达拉宫供奉,其年前上香,与庙方丈商妥,欲亲往送之,然酷热难当,其年老体弱,不宜远行,故请镖局送至,以表存心,积一功德也。

保此镖虽小,然镖局秉承物无大小皆客之原则,即一信一契,亦做千金而处之。恰掌柜信佛,闻陈老如此礼佛,甚为感动,愿只收十两银为镖资,并派高手镖师,承此重任,定保经书平安至之。

镖师李耀成,冀中定州人氏,自幼父母双亡。其酷喜武,随叔父四寻高人,受高手真传,其武艺高强,身怀绝技三皇炮捶拳。何谓三皇炮捶拳?其乃一武术拳种,简称炮捶。属三皇门,亦称人宗门或人祖门,三皇者,乃天皇伏羲,地皇神农,人皇黄帝也。拳以此立名三皇,又因该拳出手如捶,发劲如炮,故名炮捶,合之则称三皇炮捶拳也。

李乃镖局佼佼者,掌柜遂将此重任交其承之。其细查佛经,确也,后细包裹之,放入小铁桶内,再包之,放入褡裢内,虽现今多日无雨,其仍用油布细裹之,恐突降雨,以防意外。陈玖见李镖师如此细微谨慎,签约付资后,静候佳音,放心去矣。

李虑白昼酷热,待日落西山,天气稍凉,再上路不迟。承德距京城四百余里,骑马不便,繁琐事多。其欲步行,昼伏夜出,施夜行术,欲三日后达承德而毕之,

待骄阳落西山,李备妥上路,虽夜间行路有险,然俗语艺高人胆大,作为镖师,其毫不畏惧,挎一钢刀即行之。

李出西直门速行,待半夜时分,已至唐指山,其驻步停欲暂歇,朦胧夜光下,突见前方似有灯闪,不由欣喜不已。有灯则有人家,正欲暂歇之。

往灯闪处,李即加速行之,约行两里之遥,见灯火渐亮,人来人往,摩肩擦背,人头攒动,呼声噪杂,原一集市也。

集市灯火通明,众商贩正于街头叫卖,有售蔬菜果肴者,尚有鬻布匹杂物者,一应俱全,街面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也。

李巡视集市,见街侧有一茶摊,茶香远飘,扑鼻而来,见茶摊侧有一售糕点摊,亦香味诱人。茶摊伙计见李近,遂呼曰:“客官,请歇脚落座,饮茶食糕,歇足再行之。”

闻呼声,李欲前往落座,忽觉身后铁筒有骚动声,其顿疑,此夜半三更时,因何此地如此热闹?其突忆幼时,叔父然曾告知曰,此像乃鬼市也。其驻步思之,此路曾往返数次,虽路上有村镇商铺,可从未闻有此繁华夜市也。

细视鬼市,李虽见熙熙攘攘,却未见付资购物者,均闲逛之。茶摊落座客者皆手持茶杯闲谈,丝毫无喝茶之举,皆空比划而不饮之,再视赶集者衣衫服饰似前朝者。其甚感奇异,当即意识不能落座入之。其猛提丹田气,大吼一声:“何鬼怪布此迷局?于此欲害吾?速速滚出!”吼罢,其嗖声拔刀,欲与鬼怪斗之。

吼声似炸雷,街市灯火顿熄,熙熙攘攘之群瞬间逝矣。四周死寂,李手搭凉棚,朦胧夜光下,再细巡视之,见路侧不远处竟一墓地,坟茔层层,阅墓碑之文,至少亦有百年矣。其缓然舒气,亏未落座,否必遭妖邪圈套,饮迷汤而昏然亡之。

李持刀速从墓地飞驶而过,前行约半里,山风骤然起,乌云聚至,蔽星遮月,凉气袭身似风雨将至。四周漆黑,其摸索前行之。

天欲下雨,久盼甘霖也,李心花怒放。雨水将至,快哉!其又行半里,突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铺天盖地,干燥地面竟起雾气。借闪电光,其见路侧有茅舍数间,速奔屋檐下避之。

李细查佛经,见油布包裹严密,并未有雨水打湿迹象。其放心仰望天,见雨势正盛,不知何时停之?此时,身后茅舍猛吱呀开,一年方十八妙龄少女提灯笼出。李见状速拱手曰:“姑娘,吾乃会友镖局一镖师也,正赶往承德送镖,不料半路遭不测风雨,于贵府檐下暂避之,多有叨扰,请见谅之!”姑娘客套曰:“无妨,原镖师至此,此屋檐狭小,请仁兄入屋暂歇之。”

李闻之,速谢绝,婉言拒曰:“姑娘善意,愚兄领会则可,现已叨扰,只需暂于此避雨,待雨过天晴,即刻离去,多谢!多谢!”姑娘再让曰:“无妨,仁兄无须礼道,若不嫌陋舍贫寒则妥矣!”盛情难却,李连称叨扰,遂随少女入屋避之。

茅舍确贫寒,屋内除有一旧床,未有别物。少女将灯悬挂于墙,后指床曰:“请客人于此歇之。”李回曰:“不敢,不敢!吾立于屋内避雨即可,焉敢占主睡榻,叨扰乎?”

少女迈步近前,伸白嫩手臂搭于李肩上,娇滴滴曰:“吆!仁兄行夜路辛苦矣,上床休息片刻有何妨?让小女子侍奉仁兄寝之,岂不妙乎?”言罢,少女欲解李腰带,身躯犹如跗骨之蛆,紧贴李身。李闻少女身发清香,不由心猿意马,伸手摸少女肩头,欲将少女搂入怀内亲之。

此时,李背铁筒内传出佛经跳跃之咚咚声,其顿悟,迷茫散去,其立即瞪目,盯视少女,孰家女子竟如此不知羞耻、夜半招募行客陪寝之?李大喝一声:“汝何家女子?竟如此不知羞也!”言罢,将少女推开,欲转身出屋,任雨淋之。

此时屋外雨已歇,李迈步欲出茅舍,少女见状,上前拦止。李觉此女子非善物,喝问:“汝不知廉耻?莫非欲强留客欤?”言罢,欲拔腰间钢刀拒之。

少女立即呼曰:“仁兄何为?吾好心待客,汝竟如此不识抬举,速来人助之!”伴少女呼声,四壮汉即从床下冒出,上前拉扯,强欲李留下。李不由怒火中烧,跳出屋外,拉开架势,使出三皇炮捶拳绝技,举拳相迎,将面前壮汉打倒于地,再挥拳,轻而易举将另三壮汉击倒,少女见状不妙,蹿出屋,高呼:“请丁兄速来助之!”

少女话音刚落,暗中猛一沉闷应声:“何人大胆?竟敢欺吾妹?”李循声观之,见一身高六尺,面目狰狞黑大汉从屋后蹿出,少女指李曰:“丁兄,欺吾者此也!”黑大汉认出李穿武服标志,哈哈笑曰:“原一小保镖也!”李上前拱手施礼,释曰“确也,吾乃会友镖局镖师,保镖行至此,不意天突降雨,速避雨至贵宅,叨扰宅主,孰知汝妹欲与吾同寝,有损品德,吾安敢从之?”

黑大汉闻之,竟曰:“吾妹让汝留宿,汝不留则罢矣,竟敢辱吾妹之德,休胡言之!”言罢,挥拳向李击出,李闪身躲过,举拳还击,拳捶于黑大汉身,似击钢板,震李臂发麻,速收回,黑大汉趁势挥拳将李击倒,四壮汉一拥而上,撕扯李衣,乱拳击之。

李负褡裢落地,铁桶滚出,油布散开,露出经文。佛经发出强光,光芒四射,诸壮汉见之,立即惊叫,抱头鼠窜,四散而逃,黑大汉亦惨叫,颓靡退之。

事出突然,李立即精神昂扬,跳起反击,抬脚踹向黑大汉,孰知脚踹后,黑大汉身形竟缩小,李虽不知何故,又连踹数脚,黑大汉身又渐缩小,已丝毫无斗力矣。李大悦,猛踹之,黑大汉竟变成三寸小人矣。

再视少女,其见丁大兄成小人,怒号不已,原本秀丽面容顿化作怪兽嘴脸,原柔弱双手变成利爪,张巨口狂啸不止,却不敢上前相斗。李见状,即刻捡起佛经,步步上前,怪兽惊恐不已,扭头冲向山野,瞬间逃之夭夭,不见踪矣。

此时,夜空圆月高挂,银光洒满大地,茅舍消逝,雨滴寂寥无迹,回归当初,似适才之事从未发生,只地上残留一物,原一锈迹斑斑铁钉也。

李不敢耽误,持佛经入褡裢,复褡裢速奔承德城。后日晨,其至小布达拉宫,佛经完好无损交至方丈虚空手中,后将前夜所遇之事祥述之。

虚空闻罢,告之曰:“夜间行路多有不便,亏有佛经护佑,才不能使镖师迷惑!汝所遇怪兽,必除之,否则将危害诸多无辜者,后患无穷矣。”此时,光绪正于承德山庄避署,京城大内侍卫护驾而来,正于外八庙内驻守,闻此后,奏请圣上,欲出兵除妖,圣上准奏。由李引路,虚空随往,发兵马前往除之。

兵马速至唐指山,于荒草墓地内寻至一老坟,坟开裂塌陷,露出一棺角,乃百年旧棺也,掘坟取出,见旧棺盖缺一固盖铁钉,只留一黑窟钉孔,恰与李所捡铁钉相符。大内侍卫命士兵开棺,棺盖下有四木楔脱落,见棺内有一女尸,相貌栩栩如生,遍体生有白毛,李见之,惊呼此女尸正乃前夜所见也。

虚空方丈见状,立即释曰:“前夜李镖师所遇少女即此也,所遇四壮汉即四木楔,黑大汉即大铁钉也。李镖师先前所见集市,乃此女所布鬼市也,欲诱汝饮茶入套,亏佛经提醒而未入,此女一计未成,有生二计,作降雨假象,待汝檐下避雨之时,以美色诱之,欲诱汝上床交之,害汝性命,又亏佛经及时提醒,方未入套。此女尸唤做旱魃,相传乃蚩尤时流传妖法所致,凡有旱魃现,即会赤旱千里,此旱魃尚未成精,却已造成京津百里大旱,若将其焚之,大雨定降之!”

大内遵虚空所言行之,命士兵堆积木料,将旱魃与旧棺置于木料上焚之,焚为灰烬。当夜空中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至,经久不息,京津旱灾顿消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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