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面缘浅，四面情深

赵云带着李萧然，自然不可能乘坐昂贵的交通工具。赵云一手提着灰色的布包与萧然的行李，一只手紧紧的牵着李萧然的手，在公共汽车站的人群中挤来挤去，寻找着开往目的地的车次。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时从周围传来小贩卖报纸和零食的吆喝声，让从没见过如此热闹场景的李萧然非常兴奋，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每个经过自己身边的人脸上表情各异，但无一不是行色匆匆，这与她以前接触到的那些人总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大不一样。

“赵校长，他们都是急着去做什么呀？”李萧然将目光转移到赵云的脸上，她有些吃惊的发现此刻的赵云脸上的表情与那些过往的人如出一辙。这与她在刚才别墅中与顾晓童交锋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赵云的额头上似乎还有了些汗珠。

“哦，有的人和我们一样，忙着找车，还有另外一些人，忙着出站。”赵云仍然仰着脸东张西望，嘴上答应着，顾不上看李萧然天真的小脸。

与赵云不同，李萧然时刻注意着赵云的表情。她看到赵云脸上的焦急很快被一种喜悦所替代，然后她就感觉到自己像是挤进了一个沙丁鱼罐头一样，被赵云拖着往前走。

她的头不时感受到来自周围大人胳膊的碰撞，不疼，但是被迫摇摆的感觉让她心里很不舒服。www.zcwok.com 传奇小说网

终于结束了这个糟糕的感觉，李萧然的视线才得以看清楚此刻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汽车的车门边。这种车她以前在路上远远的看过，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概念中只知道是一种车。但是现在从近处一看，车门上黑乎乎的斑状物，让她第一时间就想往后退。

觉察到她的动作，赵云以为是有人在挤她，牵着她的手紧了紧，将她一把拉进了车门。

萧然是闭着眼上车的，似乎不去看的话，那刚才擦过自己胳膊外面衣服的黑斑就可以不曾存在过一样。其实，就算赵云没拉她，她身后往车上挤的人群也不可能给她退后的机会。

“萧然，你坐在里面。”赵云一边踮起脚尖将李萧然的行李放在行李架上，一边对着她说道。

萧然听到赵云的声音，终于睁开了眼睛，可是在睁开的一刹那，她就又将眼睛闭上了。她看到了什么？看到了有些破损的椅套歪歪斜斜的就那么胡乱的套在座椅上，而且座椅上还有些类似饼干屑的东西。

“怎么了？晕车吗？”赵云放完行李，低头就看到这个9岁的小丫头一脸痛苦的表情，隐忍的表情与晕车一模一样。

可是现在车还没开，按理说不应该。赵云轻轻的推了李萧然的后背一下，提醒她往里坐。

刚才短暂的停顿让后面的人等的不耐烦，不高不低的嘟囔着李萧然挡了他的路。赵云不好意思的朝后面那个男人笑了笑表示歉意，稍微用力的将李萧然推进了里面的座位，自己也坐了下来。

“赵校长，我不想坐这个车。”李萧然被赵云推了一下，不自觉地跌坐在了座位上。可是意识到自己的裙子和疑似面包屑的东西接触上了，萧然触电般的又弹了起来，站在座位前狭窄的空间里诉说着自己的抗议。

“怎么了？”赵云对萧然的反应有些奇怪：“不坐这个车，到不了咱们学校啊。”

“不能坐飞机吗？或者坐高铁也行啊。”李萧然的潜台词是想说：这里这么挤，还这么脏。

周围过往的人听到这声稚嫩的发问，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这笑让李萧然感觉很羞愧，像是被嘲笑了一般。

“小姑娘，飞机和高铁好，我们都知道，可是那贵啊。哪有这车好，经济实惠。”前面一个中年女人回过头善意的开解她，这个女人的头发有些干枯，和赵云的一样。

“年纪不大，还挺讲究所谓的品质的。”一个不太善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语气中有些酸，听声音是个粗人。

李萧然没敢回头看这人是什么样子，不过从想象中可能是个胡子拉碴的壮硕男人。

李萧然听着语气中的嘲笑，窘迫的没敢回头。可是赵云却不一样，回头瞪了那人一眼，然后后面的那个声音就消失了。

萧然有些感激的看着赵云，这个女人似乎总是维护着自己，这股心底涌上的暖流，让周围脏乱环境带给自己的不适似乎也没那么令她难以忍受了。

赵云看着萧然不知所措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将萧然拉向自己身边，用另一只手将座位上的异物扫落在地上，然后又略微的整理了一下。

萧然看到座椅虽然依然凌乱，但是比刚才好了不少，终于还是在赵云略显祈求的目光中坐了下来，结束了刚才因为自己引发的小小骚动。

刚才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车上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在车发动的时候，车厢中除了充满了隐约传来的汽油味，还有不同的食物气味从四周飘来，杂七杂八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让李萧然皱着眉头用手掩住了口鼻。

赵云看到萧然难受的样子，探过身子将车窗开了个小缝，使外面的空气得以进入到各种气体混合的车厢。

清新的空气让萧然感觉很欣喜，她将鼻子凑在窗缝上，贪婪的呼吸着本不应该去费力追寻的普通空气。

萧然的视线因为一直对着车窗的关系，她看到车窗外的车道从市区的十车道转换到了郊区的四车道，又从郊区的四车道变成了从没见过的双车道，狭窄的道路旁边除了一颗颗不好看的树之外，什么花也没有了，远处只有空旷。

“赵校长，我们这是去哪呀？怎么周围没有人也没有车了呢？”李萧然回头看着赵云。

“这是去学校的路。”赵云看到萧然眼中的不解还有迷茫。

赵云在这些年的奔波中，对窗外景色已经麻木的心产生不了一丝涟漪，不过她不想让李萧然以后的人生也向此刻自己这般麻木，想了一下淡淡的补了一句。

“虽然可能和你以前见到的不一样，但是你要记住，起点我们每个人都无法选择，但是你要去哪，是只有你自己说了才算的。记住了吗？”

这话让李萧然有些不甚明白，但还是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乖巧的很。

经过了漫长的行程，此刻的车厢早已不像刚上车时那般嘈杂，在安静中赵云教导李萧然这句话不少人听到了，可是没有人吭声。

有的人丝毫没有感觉，有的人心情不可抑制的跳动了几下之后又在几秒钟之后重归平静，不约而同的都闭上眼假寐了起来。

李萧然感受到了赵云话语中的力量，心情有些激动，像是重新找到了自己对于周围的好奇感觉，小心的解开安全带在座位上站了起来，第一次开始环视着车厢内部。

车厢中乘车的人，给她第一个感觉是灰扑扑的，这是因为他们所穿衣服颜色的缘故；带给她的第二个感觉是有些沉闷，这沉闷不是来自此刻没有人说话的安静，而是他们脸上的疲惫和麻木，这让李萧然很不喜欢。

于是她又重新坐了下来，将目光又投向了窗外不时掠过的树影。起码在那些树影那里她还能看到嫩绿的色彩，那色彩能让她感受到来自于生命的新鲜生机。

昼夜交替，车在路上不知道行驶了几天。李萧然在车厢内的麻木中浑浑噩噩的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为迟钝的日子。

在汽车陆陆续续的停顿中，她知道应该是离自己原来的家已经很远了，因为上上下下的人开始说起了她听不懂的方言，那些方言十分特别。

与周围人语言开始改变一样，渐渐的有了些穿着民族服装的人开始在车上来来往往，这种视觉和听觉的双重陌生感，让李萧然在饶有兴趣之余有些不适应。

赵云除了偶尔下去买饭一直都陪在李萧然身边，这让她感觉安心不少。

车上的人渐渐的少了，到黄昏时，车上最后只剩下连带司机在内的五个人。

跟在那对老夫妇后面，李萧然随着赵云下了车，等到确认他们四个人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司机开着车一溜烟的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奔而去。这个飞奔而走的速度让李萧然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判断不出来是否就是司机方才驶过来的速度，随着车影消失在视线之外，也无从分辨了。

李萧然将视线从远处拉了回来，近处满眼的绿色郁郁葱葱，这让李萧然的心情好了很多。

大口呼吸着周围新鲜的空气，她甩了甩头，想把脑中残存的关于一路上车内糟糕空气质量的记忆甩到脑后：“这个地方真美啊。”

走在前面的那对老夫妇回头看了看这个有着好听嗓音的小姑娘，善意的笑了笑。李萧然只顾着环顾四周没有看到，赵云则代她笑着回应了一个同样善意的笑容。

光线渐渐开始变得昏暗起来，四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在已经没什么人的路上。

走到一个岔路的时候，前面走着的老太太朝后面挥了挥手，和老伴一起往左面拐走了；李萧然看着赵云挥手的动作，也跟着胡乱的挥了挥，走上了往右拐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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