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轩：光影

顾怜租用的出租屋在这片街区可以称之为“贫民区”的地段，而这个小破出租屋眼下却算是个“风水宝地”。私生就算是长了八个脑袋，也不可能想到，光芒万丈的大明星宋亚轩此时正隐藏在这种阴暗的角落里。

水电已停，漆黑的屋中，顾怜凭着自己对出租屋内陈列的物件的记忆，将宋亚轩扶到床边坐好。少年无力地倚在床头，少女则站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

宋亚轩下意识低哼了两声，黑暗中，他感觉到女孩在自己触手可及的位置。头痛得像是要裂开一样，周身也如坠冰窟，冷得宋亚轩倚在床头蜷成了一团，全身上下还隐隐作痛。许是病中的人都格外脆弱，宋亚轩清醒的意识逐渐被病痛蚕食，在床边的人伸手拍他肩膀的前一秒，他拉住了那人的衣摆。

“冷。”

少年嘶哑的声音里满是脆弱。

顾怜一愣，马上取下了宋亚轩的帽子，然后伸手触及少年的额头。

一片滚烫。

顾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之后向宋亚轩伸出手，“手机。”

宋亚轩摸向自己的衣袋，将他和顾怜的手机都拿了出来，乖乖地捧给顾怜，还贴心的把自己的手机锁给解开了。

看着乖乖递手机的宋亚轩，顾怜情不自禁地抬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之后，她拿走了自己的手机。

“不要这个吗？”手机屏的微光下，宋亚轩迷离的眼有种水漉漉的感觉。

顾怜看了他一眼，直接忽略了他的问题，然后反问：“方便借我点钱吗？”

宋亚轩似乎愣了一下，歪头盯着顾怜。就在顾怜以为他是在无声的拒绝时，他点了点头，说道：“好。”

之后，宋亚轩直接抬手抽走了顾怜手中的手机。

“你……”手机突然离手，顾怜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后，她依旧静静地站在床前，看着宋亚轩拿着两个手机点来点去。

少年鸦羽轻垂，黑色口罩和手机屏幕发出的暗淡的光为他添了些许神秘感，精致的眉眼加上湿漉漉的留海，即使没有露出下半张脸，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就是宋亚轩——她仰慕的那个连上帝都会偏爱的少年。

在顾怜看出神的前一秒，宋亚轩将手机还给了她。然后，他开始抓耳挠腮的摘口罩。

是的，没错，抓耳挠腮。

所以……发烧烧到犯迷糊的少年连手机都会扒拉，为啥不会摘口罩？

浅笑在顾怜脸上浮起的同时，顾怜替宋亚轩摘了口罩。只是，她真的没能预判到宋亚轩接下来的操作。

少年用卫衣的袖子蹭了蹭脸，然后……干脆利落的脱了身上的卫衣和脚上的帆布鞋，扯开床上的被子钻进了被窝里，将自己裹成一团。

“你……”顾怜迅速转过身，人都傻了。

“算了。”顾怜轻叹了一口气，“你乖乖待在这儿，我很快回来。”

床上的人动也不动，一声未吭。

顾怜试探着转过身，看到替宋亚轩裹紧了被子，才稳下心神。确认手机、门钥匙和摩托车钥匙都在自己身上后，她借着手机手电筒，从鞋架上取了双帆布鞋穿好，赶紧出了门。

锁门的声音响起，宋亚轩从被窝里伸出手，摸索了一小会儿，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干脆的将手机关机，随手丢在了床头柜上。

这也算是一种逃离吧。

宋亚轩扯起被子蒙住了头。

顾怜在药架间穿梭，可能用到的药物和医用品她都买了一些。回家时路过便利店，她也进去买了些新鲜食材。希望宋亚轩只是普通流感引起的发烧吧，如果是别的，她只能拨120了。

若不是担心私生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在酒吧时顾怜就拨120了。可是对那些人来讲，拘留都无所谓，拦个救护车有什么。

四十几平米的小出租屋，除了卫生间单隔出来了，餐桌、书桌、单人床、衣柜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物品，都挤在同一个空间里。

顾怜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用手机续上了水电费，但是她开门进屋后却没有开打，只是将手中两个不大不小的袋子放在了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随后，顾怜打开手机手电筒，从一个袋子中翻出退烧贴，又轻手轻脚地接了一壶水烧上。床上的少年蜷缩成一团，将脸也埋进了被子里，被子外只有少年几簇乌黑的发。

顾怜打开了窗头的小夜灯，暖色的灯光并不刺眼，给人一种很温馨的感觉。

“醒着吗？”顾怜戳了戳那团“被子”。

被子微微动了两下，便没了反应。

顾怜扯了扯被子：“起来。”

被子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反应。

再这么顺着他，估计他就要被烧傻了。顾怜撕开一张退烧贴，干脆地扯开被子，将手里的退烧贴摁在了少年额头上。旋即，她扣住了少年的两只手腕，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躺好别动，再不乖直接把你丢出去！”

少年真的乖乖的不动了。就连顾怜松开他的手腕后，他也维持着手腕被扣住时的姿势。顾怜抿唇，替他掖好被子。

难怪脱卫衣脱得干脆，原来里面还穿了一个黑色短袖。顾怜松了一口气——她不想“弄脏”这个被上千万人保护的少年。即使……她真的很喜欢他。

烧水壶跳闸的声音响起。顾怜用开水烫好两个玻璃杯，倒了两杯开水晾在桌子上。放下烧水壶，她从袋子里找到退烧药，垫了张干净的卫生纸放在玻璃杯旁。然后，顾怜又取了干净的毛巾和一瓶医用酒精，准备借着晾热水的时间给宋亚轩进行一下物理降温。

可是……刚给宋亚轩擦完露在短袖外的两条雪白的胳膊，顾怜就放弃了物理降温法。

“算了，还是吃药吧。”她懊恼的蹂躏几下手中的毛巾，之后拎着毛巾去卫生间冲洗了。

顾怜总有种自己在“犯罪”的感觉。

试了一下一只玻璃杯中的水温，确定是刚好入口的温度，顾怜才端起另一只倒满水的玻璃杯，取了桌上的退烧药，挪回了床边。

“宋亚轩。”顾怜第一次当面叫出这个烙入心底的名字。

“唔……”

宋亚轩转头翻个身，面朝床的内侧。

顾怜将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伸手隔着被子推推宋亚轩，“听话，起来吃药。”

床上的人依旧不动。

顾怜干脆把退烧药又垫着纸巾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用双手连被子一起把宋亚轩从床上捞了起来，让他倚在床头上。

少年微微睁开迷离的眼，用自己的手扣住了床边少女的手腕，嘶哑的声音软糯糯的：“姐姐……我好难受啊……你让我睡觉好不好？”

感受到自己手腕上来自少年滚烫的体温，顾怜像是触电般抽出了自己的手腕，“……别叫姐姐，我比你小一岁。”

少年痴痴笑着：“骗人。你看起来有十八九岁，怎么会比我小？而且……

暖色夜灯的灯光中，少年的笑意温柔又浓烈，“姐姐，你真漂亮。”

顾怜一愣，别开了目光。

她害怕自己贪恋上少年眼中的清澈。

目光刚好落到床头柜上，顾怜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退烧药和玻璃杯，直接递到了宋亚轩面前，“吃药。”

少年瞬间哭丧起脸：“不吃……看着就好苦……”

“吃药才能好起来。”顾怜耐心道。

“为什么要好起来……”少年的眸子暗了，“姐姐，我好累。”

看着少年逐渐灰败的面容，顾怜依旧好脾气。她用自己活了十五年来最温柔的语气对他说：“我的人鱼主唱，小海螺们都在等你。他们，很爱你。”

宋亚轩抬眼，轻声呢喃道：“他们都很爱我……”

“对，”顾怜点头，“他们很爱你。”

暖色的灯光映入少年眼底。

静默半晌，宋亚轩接过顾怜手中的药和玻璃杯，喝了退烧药。

“量下体温。”顾怜取走宋亚轩手中的空玻璃杯后，递给他一支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体温计。

“嗯。”宋亚轩乖乖将水银体温计接过，然后手执体温计伸入了自己的领口。

顾怜侧过了头。

不多时，顾怜感觉衣袖上多了一股牵引力。她转头，刚好撞入少年清澈的眸子。她一愣。

“姐姐，你给我唱首歌好不好？”宋亚轩的笑一尘不染，还带着满满的期待。

“好。”顾怜轻轻扬了下嘴角，替少年掖好被子，“想听什么？”

“都好。”宋亚轩声音很轻。

顾怜垂眸，思索两秒，唇齿间流淌出温柔的旋律。

“塞北山巅飞雪纯白的她

会不会眷恋江南的花

……”

柔缓的旋律中，少年望着少女的侧脸出了神。他靠着床头，歪了歪脑袋——他忽然觉得，她的脸上有一种很突兀的美感。那是一种不符合她的，很矛盾的美。

顾怜偏深色的珠光眼影折射了夜灯暖色的光，映在宋亚轩眼中。

是化了妆的缘故吧。

宋亚轩一笑。他有点好奇，眼前的女孩如果卸了脸上的浓妆，会是怎样一番样子。

一曲终，顾怜心里忽然有些伤感，不自禁地出神盯着床头柜上柔和的发着光的夜灯。

“姐姐？姐姐？”

“……嗯？”顾怜终于转头与唤她的人对视。

“你怎么了啊？”宋亚轩语气糯糯的，“我叫你好几声了，你不理。”

“没什么……”顾怜摇摇头，“体温计给我吧。”

“哦。”宋亚轩取出体温计交给顾怜。

三十八度五。

手中的体温计与少年有着相同的温度。

顾怜摩挲了两下那只晶莹剔透的体温计，将它装入体温计的塑料管状盒里，同时对宋亚轩说：“睡会儿吧，过会儿我喊你再量一次。”

“好。”宋亚轩乖乖躺下。

顾怜起身打开衣柜，又从衣柜里抱了一床毯子出来，给宋亚轩盖上。

“热——”少年皱眉。

“捂些汗出来好得快些。”顾怜掖了掖毛毯。

少年没再说话，又翻了个身，面朝床里。

八月末的重庆，夜里温度并不算低，一床棉被加一床毛毯的确是多了些。顾怜想着。等烧退了就给他撤掉吧。

“不舒服随时叫我。”顾怜说。

“嗯。”宋正轩几乎是用鼻音回答的。

顾怜的目光锁在床上的身影上半刻，然后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三点多了。

轻手轻脚地找到卸妆水和卸妆棉后，顾怜又从衣柜里取了几件浅色的衣服，之后她走进卫生间，轻轻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卸完妆后，顾怜洗漱了一番，将一头柔软的过肩黑发绑成一个利落的高马尾。思及宋亚轩还需要照料，顾怜只是换下了在酒吧驻唱时穿得黑衣黑裙，穿上刚刚准备好的蓝白色T恤、外套，以及一条蓝色修身牛仔裤，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洗个澡。

她走出卫生间时，床上的少年已经睡熟了。

顾怜走到床前，撕下宋亚轩额上的退烧贴，然后拿出水银体温计甩好。看着少年安稳的睡颜，她纠结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喊他起来量个体温。

于是顾怜废了一番力气，才让宋亚轩迷迷糊糊地配合她量完了体温。之后，宋亚轩便又倒在床上睡熟了。不知是病的还是累的，他好像难得睡了个好觉。

顾怜看着体温计上的读数，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装好体温计后，顾怜撤了宋亚轩身上的毯子。

晨曦透过乳白色的窗帘，淡淡的染进屋内。

不知不觉，天已经蒙蒙亮了。

顾怜从床头柜里翻出纸笔，简单地写了几个字，然后用玻璃杯将写好的便条压在床头柜上，以便宋亚轩醒了就能看见。

在她的认知里……醒来时一个人处在陌生的环境，是件很令人落寞的事。她不想让他也体会到那种感觉，至少要让他知道，他不是孤单一人。

“宋亚轩，我会还给你的。”

女孩又在床边站了一小会儿，轻声呢喃。

随后，顾怜带好手机和钥匙，拎起桌子上装着食材的塑料袋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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