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剑继志

叶诚夺门而出，跑到陆府门口。他见有几个门卫守着，便逮了个为首之人问道：“你有没有见到陆大人？”

门卫显然是当过兵的，训练有素。他生硬道：“没有。”

叶诚知道对方只服务于陆长庚，也就不把他的态度放在心上，何况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继续问道：“那刚刚有没有人从这里出去？”

门卫似是受过提醒，对叶诚态度并不是很好。他皱眉道：“这与你有关系吗？你只要好好看着东西就行了！”

见对方如此不识抬举，叶诚狞笑道：“东西早已被他偷走了！你要是再不配合我，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你！”

门卫阴森笑道：“嘿，吓唬我？我看你就是蔡遂！来人！把他押下！”

另外二人反手擒住叶诚，叶诚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如此强硬，但他也知道此时不好与对方起冲突。他强忍住拔剑的冲动，大骂道：“你犯什么混！陆大人追责的话我一定把这事告诉他！”

门卫首领冷哼一声，朝左右二人打了个手势：“装腔作势，带走！”

叶诚看见街角尽头有人拎着壶酒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尽管没见过，但幸灾乐祸的表情结合挑衅般的举动，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该死，该死，该死！”叶诚恨恨地看着他转身消失在街角，心里翻涌着一股叫做“后悔”的情绪——悔于自己太低估那个模仿的人；也悔于自己胆子太小，没想到对方敢易容成陆长庚；更悔于自己不够警惕，失了先机。

叶诚被单独关到一间房里。他以最快速度冷静下来，分析起今晚的局势：“凭若有若无的敌意和要保护的东西是他指定的来看，下午见到的那个应该是真的陆长庚。”

确定思路后，叶诚发散道：“他胆子再大应该也不敢杀陆长庚，毕竟真的蔡遂没有偷东西还杀人的习惯，这么做只会平白引人怀疑。但他也不可能把陆长庚这么个大活人带走，所以陆长庚应该还在这个府上才是。”

“可门卫，门卫为什么这么对我？陆长庚叫的？也不应该啊，陆长庚应该只是怀疑我，这么对我不怕打草惊蛇吗？”叶诚下意识摸了摸微青的下巴——这已成了他的一种习惯，每次想事情的时候都会重复这个动作。

“糟了！那个门卫！”叶诚起身，在房里来回踱着步。

叶诚急得想跳脚：那门卫定是同伙！说不定早就被收买了！

“谁！”叶诚抬眸一看，发现是陆长庚和一众江湖人士。他担心江湖人士鱼龙混杂，其中或也有假蔡遂安排的暗探，便恹恹开口道：“陆大人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听说他走后你是第一个跑出去的？”陆长庚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叶诚敛眸颔首：“是！我要去追他！至于为什么对他如此在意，是个人私事。”

将叶诚逮了回来的那名门卫暗戳戳邀功道：“嘿，我看你是想和他一起跑！”

陆长庚倒是不在意这些小伎俩。他话锋一转，又问道：“你是怎么发现他不对劲的？”

“他说自己没有戌时前做事的前科，但最后走的时候却跟我们说了句‘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叶诚朝江湖人士抬了抬下巴，补充道：“他们也知道。”

门卫继续发难道：“胡说八道！我看你就是蔡遂，被我逮住后还敢嘴硬！”

陆长庚还没有说话呢，叶诚却一把掀了桌子。他指着那名跳梁小丑般的门卫咆哮道：“我忍你很久了！我第一时间追出去问你有没有到陆大人人出去，你说没有。我又问你有没有见其他人出去，你说这跟我没关系，让我好好看着东西就行了。我说东西已经被人偷了，你不配合我陆大人追责下来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你。然后我就在这儿了...”

叶诚怒气尽散，看着陆长庚冷冷一笑：“陆大人，谁是那人同伙，你心里应该有数了？”

陆长庚见叶诚如此锋芒毕露，心里不免生厌。但想到对方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害过自己，不由得也对叶诚的话偏信几分。

那门卫见陆长庚有所动摇，连忙跪地磕头道：“大人！我对您忠心耿耿啊！他一个毛头小子说的话怎么能信？”

赵逸站出来，表态道：“我信！”说完还对叶诚挤眉弄眼，像是在说——你看我的表现怎么样？

门卫不屑地讥讽道：“你是什么东西？你信有什么用？”

赵逸居高临下地睥睨了眼，淡淡道：“品剑山庄少庄主总比你一个门卫要信得过吧？”

那人见情势不对，还想打感情牌。却被陆长庚摆手打断：“你先出去。”

“大人！”

“滚！”陆长庚罕见发怒。不仅是那人，在场众人都噤若寒蝉。

可叶诚觉得陆长庚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算是为之前怀疑自己而赔罪。

陆长庚不看叶诚一眼，朝那群江湖人士抱拳笑道：“以后还会有劳烦诸位的地方，请诸位也先回去吧。”

如沐春风的笑容却让人觉得心寒，众人连声应是匆匆离开。屋里只剩下叶诚三人与陆长庚...

陆长庚朝凳子伸了伸手，旋即落座。他看着叶诚，平静问道：“你想问什么？”

叶诚心里一动，开口道：“虔婆是谁？”

陆长庚眼里闪过惊讶，像是没想到叶诚会问这个。他思索一番后话里有话道：“多的我也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虔婆不是人。”

叶诚总算明白了，虔婆是蔡遂组织的代号！他又问道：“你知道一个叫做伽楼或者伽罗的组织吗？”

“伽楼？”陆长庚重复念了几遍，缓缓摇头：“没有，至少应天府没有。”

叶诚颇为失望，看来南直隶是查不到什么消息了。他还想开口，只听陆长庚伸出食指说明道：“你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

这话让叶诚不得不谨慎起来，最后他还是问道：“盒子里，究竟是什么？”

“皇上要我调查的云南一部分军饷去向。”

陆长庚古井不波地声音让叶诚握剑的手抖了抖。他对叶诚反常的举动视而不见，而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姓叶，草字善执。”不等叶诚再问，陆长庚就离开了。临走之际，他丢下一句：“先在我府上住下吧。”

张继姚见叶诚好像丢了魂一样，摇了他几下：“善执，善执！”

叶诚这才回过神来，他大口喘着粗气问道：“怎么了？”

赵逸也察觉出叶诚的不对劲，他关切道：“你怎么了？”

叶诚仓惶的表情并没有丝毫改善，他浑身止不住地在发抖：“别管，别管。这事不是我们能管的！”

见赵张二人都怪异地看着他，他自知失态道：“那个假的蔡遂，拿了那份军饷去向，就可以要挟那些将军。甚至用来要挟陆长庚！”

赵逸不解反问道：“哪儿有不偷腥的猫。朝廷应该也知道到手的不会太多吧？”

叶诚双眼失神，惊惧交加地提醒道：“要是那本账目真这么简单，陆长庚会这么看重吗？！”

“这...”赵逸打了个激灵。经叶诚这么一点，他立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陆长庚找到了云南布政使贪墨的证据。正在纠结是用来获利，还是上报朝廷的时候被假蔡遂给截了！

要是事只到陆长庚这儿就了了也就算了。问题就在于这是朝廷的意思！如今弄丢了账本，就是失职之罪！自己大概率要被陆长庚当成替罪羊推出去！

叶诚此时无比羡慕先前那些说走就走的武林人士。

赵逸也慌了神——这要让他煽风点火阴一下知府或者县令是没问题。可这事是涉及到当今皇帝啊！他反问道：“那怎么办？”

张继姚倒是三人中最镇定的那一个。他稳定军心道：“要杀你的话也不会让你告诉那么多了！咱们应该还有点时间。”

叶诚原本觉得雾里看花，但张继姚这话却将他眼前迷雾吹散。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你说的对，你说的对！既然蔡遂知道假的什么时候动身，应该能从他那儿了解到什么。你们俩现在马上回客栈去找梅凌雪！快！”

见二人步履匆匆的离开，叶诚如释重负的同时也升起几分愧疚——他们俩本来与这件事应该毫无关系的...

“江湖啊，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江湖...”叶诚感慨良多，闭上眼假寐一会儿。

听到脚步声，叶诚抬眼望去。发现的却是垂头丧气的二人。他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道：“怎么了？”

张继姚脸色难看道：“梅凌雪，离开了...”

叶诚如遭雷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我一定要冷静！半晌，他情绪低落地说道：“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趁现在还能抽身，你们最好别留在应天府，赶快离开。”

张继姚连连摇头，很是抗拒叶诚的提议。他坚决道：“我不走！”

赵逸也表态道：“我也不走！”

叶诚苦口婆心道：“这不是之前的小打小闹了。没有人能帮我们！”

赵逸抢过话头：“不行！我们要是都走了，你就真的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叶诚哑口无言。他看了看张继姚，见对方也是缓缓点头。他沉声道：“好！那这次，我们就共同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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