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意外长生的黑猫

沉闷的气氛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如此严峻的现实，让这支队伍不得不停下了脚步，龟缩在大泽乡的临时驻扎点，以期雨停再次上路。

然而上天完全无视了凡人的祈求，它肆意地将大雨下了数日，直到尽兴了方才停止。

外面飘着毛毛雨，落在人的头发上像一颗颗小小露珠。陈胜等人收拾着行囊，伴随着两个县尉骂骂咧咧声。他们又踹倒一个瘦弱的戍卒，恶声恶气地催促着还没打点好行装的人：“赶紧的，还不走想杀头啊！”

说罢“呸”地一声，把浓痰鄙夷地唾弃到那人身上。

被踹的人是个叫阿六的青年，他颤着手，一张脸涨的通红。

许多明里暗里的目光瞟了过来，然而县尉并不在意。他俩只是嫌恶地瞪了一眼，随后腆着肚子扬长而去。

陈胜大步过去搀起倒在地上的阿六，吴广蹲着帮阿六把衣服塞进包袱里，而后又将包袱挂上他的肩头。

陈胜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与吴广一道走出茅屋。

从始至终，二人都没有言语。

阿六的一双眼却红了起来，他快速地抹了刚冒出的眼泪，跟上了陆续走出的众人。

虽然队伍开拔，但众人没有喜悦。

因为距离规定到渔阳的日子，更近了，然而路程却还远得很。

怎么算，都无法按时到地方。

天还是阴沉沉的，众人踩着泥水往前走。路况很差，连日的雨水已经把能走的地方冲刷殆尽，往往走一步就要带上两脚湿泥。

就这样从白昼走到黑夜，才堪堪到了下一个驻扎点。

一天的行程，少得可怜。

篝火哔哔啵啵地燃了起来，潮湿的空气里漂浮着草木腐烂的气息。戍卒们吃完饭就地躺下，至于能不能睡着，那得看天意。

陈胜跟吴广围坐在火堆旁，他们二人需要守夜。

吴广脱下半烂的草鞋，脚底板上的皮被水泡的发白肿胀，像极了他曾经见过的水上浮尸的肤色。而在脚的跟腱处，因为和草鞋摩擦较大，早就磨出了一道新鲜的血痕。

他咧着嘴嘶嘶地往里吸气，好像这样痛楚就能少一些一样。

震天响的呼噜声从最好的房间里传出来，那是两个县尉休息的地方。他们自然是高人一等的，卑微的戍卒只能横七竖八地躺在外面。

呼噜声越来越响，陈胜恍惚间想起了山林里见过的野猪，它们吃饱睡熟了也是这副动静。

“胜哥”吴广摩挲着脚丫子，眼珠看着篝火：“咱们肯定没法按时到渔阳了。”

陈胜拿着一根棍子挑起火堆里的木柴，没有言语。

但他们二人都清楚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误了期限，就要被处死。

吴广也丝毫没有在意陈胜的沉默，他知道眼前人已经听到了自己的话，继续自顾自地说：“如今逃走是死，做一番大事也是死。就这样因为误期被处死了，还真是……”

说着，他自嘲地摇了摇头，而后将目光转向陈胜，语气虽轻却满含深意：“胜哥，你甘心吗？”

“啪”地一声脆响，陈胜手中的那根小木棍被折断了。他注视着火光良久，脑子里纷纷扰扰，竟涌上来从小到大的许多画面。

在那些画面里，有瘌痢头冰冻的尸体，有父亲佝偻的身影，有爷爷陈刀长着斧刻般皱纹的脸，还有田埂上那些佣人嘲弄的表情。

随手将断成两截的木棍扔进火堆，陈胜那张被火光映得发亮的眼睛看着吴广，他一字一顿异常笃定道：“我不甘心。”

“天下已经苦秦很久了，二世皇帝是始皇帝的小儿子，本就不应由他来继承皇位。”陈胜看着吴广渐渐激动的脸，继续道：“应该继位的是长公子扶苏，但扶苏因为屡次规劝始皇帝而被贬斥到边塞，听闻他并没有犯什么错，却被二世皇帝诛杀了。很多人都听说过长公子的贤德之名，还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陈胜目光灼灼，越说越快：“还有项燕，他本是楚国的将军，立功甚大又爱护士兵，很受楚国人爱戴。传闻说他已经死了，也有人说他逃到了外面躲藏起来了。如果我等假借公子扶苏和项燕的名义，向天下发出号召……”

说到这里，他狠狠握手成拳，有力地挥舞到胸口：“届时必会一呼百应！”

吴广兴奋地抖动起来，几下子蹭到陈胜身边，死死抓住他的胳膊：“胜哥，还是你想的周到！”

“咱们，就反他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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