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度关山

入夜，严从汉及郭清扬等人不敢入睡。

四月的南方，天气已经非常暖和。

受伤的四百多人中，有二十几名重伤员，身体十分虚弱，怕是挺不过今晚了。

严从汉在山洞前架起了几堆篝火，将重伤员安排在山洞内侧，派专人照料着。

亲眼目堵了白天战斗的残酷，祝若兮已不似此前那般天真，紧紧地跟着严从汉，半步都不愿离开。

严从汉派人在山洞里为她设置了一间简易的房间，房间是用粗壮的树枝做墙柱，四周是用麻布围起来的。

昨夜整晚行船，今天又亲眼目睹了战场的惨烈，直到此刻，若兮才放松下来，在临时支好的木板床上安然入睡。

看到若兮安稳地睡去，严从汉走出山洞，面朝大海，想起了心事。

作为主将的严从汉，此刻思绪杂乱、内心烦躁。

自己此次出征是来剿灭倭寇的，没想到如今却反被倭寇围剿了。

这五百多名倭寇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乘坐的葡萄牙商船，最初出现在大海的西面，那就应该是来自他们的临时老巢——葫芦村。

可是尹大人和胡伯父他们，不是约好了要去攻打葫芦村的吗？

葫芦村一共七百名倭寇，怎么还能抽出五百名过来围攻自己？

难道，尹大人和胡伯父他们根本就没去攻打葫芦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即便尹大人不值得信任，但胡伯父是肯定值得信任的。

他绝对不可能在关键时刻弃自己于不顾。

除非，除非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阻止了胡伯父出征葫芦村。

可是自己出征前，胡伯父和尹大人那边都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呀。

这到底是什么怎么回事？葫芦村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四千名生员，经过白天一战，死伤共计八百余人，目前能参战的，还有三千余人。

下一步该怎么做？

如果放弃大岱村，继续围剿葫芦村，那这四百多名伤员怎么办？

带他们一起出征，必然影响战斗。

如果将他们留在岛上，万一倭寇又来偷袭怎么办？

是待在大岱村等待胡伯父他们来救援，还是回师葫芦村？

严从汉左右举棋不定。

“从汉，葫芦村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郭清扬也走出了山洞，在严从汉身后说道。

“我猜测也是，不然的话，倭寇绝对抽不出这么多人来反攻我们。”严从汉肯定地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郭清扬问。

严从汉没有正面回答，说道：

“关键是咱们现在不清楚葫芦村那边的情况，不敢轻易作决定。”

“不然咱们派遣一支小分队，乘船过去察看一下情况。”郭清扬建议说。

“嗯，也好。只有先弄清楚了葫芦村的情况，咱们才好作下一步的打算。”严从汉同意郭清扬的建议。

郭清扬转身离开了小山坡，到海滩安排任务去了。

由于昨晚连夜乘船，今天又激战了小半日，所有人都非常的疲惫。

严从汉特别担心今晚会有倭寇来骚扰偷袭。

“喻代求，走，陪我再去海滩看看，将今晚的哨卫设置好，防止倭寇夜间偷袭。”严从汉吩咐一旁的喻代求。

片刻之后，一艘民船，载着一支二十人的小分队，起锚向西边驶去。

严从汉及几位千户设置好哨卫后，重又返回了山洞，准备歇息。

为确保万无一失，严从汉还在山洞外设置了一个观察哨。

观察哨的人员由他和几个千户轮流看守，一个时辰一换。

现在他们只能被动地做好防守，静待前往葫芦村打探消息的小分队返回后，根据情况再定下一步的打算。

夜色逐渐深沉，严从汉带着满腹的心事渐渐睡去。

一夜风平浪静、平安无事！

临近黎明时分，严从汉被郭清扬叫醒。

海滩之上，一片惊慌嘈杂之声。

严从汉心说不好，立即带人冲下山坡，奔向海边。

此时，海边一片火光冲天，此前乘坐的民船，竟然失火燃烧。

熊熊的火光，将海面印照得通红。

严从汉立即下令一边灭火，一边列阵，准备迎敌。

可是很奇怪，直到大火扑灭，仍然没有倭寇上岸袭击。

此时有生员来报：“禀报严总指挥，半夜有几名倭寇摸到船上放火，现在大火已灭，放火的倭寇也已逃离。”

“具体情况如何？”严从汉焦急地问。

“民船已有三十余艘被烧毁。”

“是谁当值？为何如此大意？”严从汉听后气得七窍生烟。

报告的生员低头不语。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生员们在沙滩上往返走动，察看民船的毁损情况。

此次出征一共征集了四十余艘民船，现在竟然被倭寇放火烧毁了三十余艘，还剩十来艘船，这三千多人如何渡海？

看来倭寇强攻不成，便来毁船，这是想把严从汉这几千人彻底困在岛上。

看到民船被毁，昨夜还高涨的士气，一下便跌落了下来。

生员们议论纷纷，甚至还有个别悄声哭泣的。

正所谓杀人诛心！严从汉这才感到事情比自己想像的还要严重。

如果葫芦岛那边出了事情，倭寇没被清剿，那么他们便会无休止地前来围攻和骚扰。

到时严从汉这几千人便会被一次次消耗掉。

比起惨烈的战事，最令人担心的便是军心。

一旦军心不稳、人心离散，几千人的队伍将毫无战斗力可言。

果然，没过多久，不待严从汉等人停下喘息，西边海面上，又出现了十几艘硕大无比的葡萄牙商船。

生员们开始骚动起来，这种骚动可不是战前的兴奋，而是临阵退缩的征兆。

严从汉急眼了，绝对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

他强令生员们列队，对他们高喊道：

“大家听我说，越是关键时刻，越是不能退缩。

虽然战船被毁了，但山洞里的物资却足以让我们生存半年。

比失去战船更为可怕的是丢了勇气！

请大家务必稳住阵脚，别让倭寇得逞！

只要我们能多坚持一天，尹大人他们就一定会前来援助，请大家一定要有信心！”

实际上严从汉这一番话并未起到多大的鼓动作用，生员们仍然人心惶惶，焦躁不安。

看着倭船渐渐逼近，再看看躁动不安的生员队伍，严从汉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御敌方法。

只不过这个方法确实有些卑鄙无耻，严从汉情急之下，为了保全这支队伍，不得不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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