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5章
华丽的酒店大堂，三层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巨大的蛋形水晶吊灯，来往一色衣冠楚楚的高雅人士。
“黎小姐，不好意思，我们不能接待您。”酒店大堂经理双手将证件还给黎蕊，脸上挂着一抹职业微笑。
黎蕊不解：“我是来这参加活动的，为什么不能入住？”
为什么不能入住你心里没点数吗？
大堂经理收起笑容：“我们的系统显示你上了失信人黑名单，无法入住星级酒店。”
黎蕊一脸茫然：“不能入住，那我该住哪？”
大堂经理指了指马路对面，嘴角隐含讥诮：“对面那家久客宾馆，没有接入失信人系统，您可以住那里。”
黎蕊转身回头，一家油腻的苍蝇馆子和一家乌漆抹黑的汤包店中间夹了一个很小的门脸，门脸上挂着一个红色招牌：久客宾馆。
？？？？！！！
黎蕊火气“腾”地上来了：“酒店是活动方定的，并不是我自己掏钱入住，难道我朋友请我住也不行吗？”
大堂经理双手一摊，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后面排队的一个穿着商务的中年男子等得烦躁，伸长脖子大声催促黎蕊，口吐芬芳：“你有完没完啊？人家不都说了吗？你住不了星级酒店！自己欠了钱一点逼数都没有么？！闪一边去！不要耽误我们后面排队等着入住的人！”
“是啊是啊！磨磨叽叽半天了！”
“上了黑名单还这么嚣张？！大明星了不起哦！”
“欠钱有数的人，就不会被法院限制消费了！”
后面排队的客人也纷纷开口帮腔。前台的这番争执落入其他客人眼里，不时有人看着她交头接耳，还有人拿起手机对着她拍了起来。
黎蕊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大厅里客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更是让她如芒刺在背。
“那不是黎蕊吗？”
“是她！欠债……被限制消费！”
“大明星也会欠钱？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啊！平时老老实实当明星也不至于沦落成这样！”
“就是就是！听说欠了七千多万哎，多少人的血汗钱！”
……
不住就不住！找下一家！黎蕊脸色铁青，挺直腰杆，拎起箱子转身准备离开。
大堂经理朝一旁的保安使了个眼色，保安会意，上前拦住黎蕊：“黎小姐，不好意思。按照规定，一旦有失信人前来登记，我们需要通报给有关部门。请您稍等一下。”
黎蕊仿佛没听见，大步流星往门外去。
“唉唉唉！黎小姐，你别让我们难做啊！”保安追到门外，见鬼，这人怎么跑得这么快？
黎蕊拎着行李箱来到市中心的十字路口，平时二十四小时播放视频广告的大型户外电子屏，此刻正滚动着自己的头像，头像旁边大写加粗的黑色字体：
【海城法院高消费限制曝光台】
被执行失信人：黎蕊
性别：女
年龄：23
身份证件号：XXXXXXXXX
居住地址：海城市莱斯花园听泉苑C幢
欠款金额：72300000元
路口正对面的红灯正闪烁着，黎蕊攥紧手里的箱子，旁边一对年轻情侣抱在一起，女孩右手指着对面大屏上滚动的人像：
“那不是黎蕊吗？她什么时候成老赖了？！”
“7000万？普通十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钱！”
“这种人就应该曝光她！让她社死！欠钱不还，天打雷劈！”
“确实，欠钱不还的老赖统统该抓起来！”
两人的声音不时传入黎蕊耳朵，她低下头，捂紧了脸上的口罩。
前方路口的交通灯已经跳成绿色，黎蕊顾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只有离开海城这一条路！她拎着行李箱转身来到火车站。
火车站候车大厅外面的大屏上那张照片再次直直地戳入她的眼睛，白底证件照里的她素颜苍白如鬼，一如监狱里的服刑人员。
黎蕊原地转了转，整个火车站广场东南西北四面数字大屏正整齐划一地滚动着自己的照片，天大地大，只觉眼前发黑，一阵天旋地转。
啊啊啊！这是要把人逼疯吗？！她忍不住薅起自己的头发，一抬头，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一圈人。
老的，小的，男的，女的，朝着自己指指点点，目光满满的憎恨、唾弃、鄙夷、嘲讽。
黎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口罩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她惊恐地赶紧用袖子捂住自己的脸。
人群中一个花臂金链子大哥阴狠的目光牢牢锁住黎蕊，朝左手两只手各吐一口唾沫，气汹汹上前，咬牙切齿：“追债的最讨厌欠债的！给我滚！”
话音刚落，兜头便朝黎蕊方向就是一脚……
啊！黎蕊给吓醒了，摸一摸身下，指尖触到的是丝滑的绒锻。她抚了抚胸口，还是那张睡得腰疼的贵妃榻。
还好，只是个梦。
中央空调出风口发出单调的“嗡嗡”之声，黎蕊坐起来，在黑暗中长吁一口气，忍不住想起小时候，师傅喝醉酒时经常念叨的一句话：
再难，也不要言而无信；再穷，也不要欠债不还！
客厅沙发、地板、椅子上满坑满谷的包包、衣服、鞋子，各种美妆护肤品，好多标签都没来得及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小梅苦着一张面团似的脸，坐在地板上，一边盘点，一边对着电脑做记录。
黎蕊一大早打电话，喊她过来把衣帽间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收拾出来，挂二手平台卖掉。
“这个就不要卖了吧？”小梅从一堆护肤品里抱起一个蓝色精美盒子，脸贴着盒子如同贴着自己的小baby：“你看这盒子多漂亮啊！P家的鱼子酱精华系列，品牌送的圣诞礼物，你看看这锁扣，纯金和玉做的……。”
“这盒多少钱？”
“官网同款售价二万多吧，加礼盒至少能卖到二万五……”
“卖掉！”黎蕊手一挥，脸上没有一丝不舍：“我用芙莼就行了。洗手间柜子里面有一大箱，今年一整年我都不需要买护肤品。”
“芙莼？！”小梅瞪大眼睛：“那是之前合作的品牌商送的，让你抹脚你都嫌弃太油！擦脸？！！”
黎蕊凑近小梅：“你看我今天皮肤会怎么样？”
小梅认真端详着黎蕊的脸蛋，白得反光的皮肤像剥壳鸡蛋，黑眼圈也没了，看上去气色不错：“挺…挺好的啊！”
黎蕊点点头：“我这些天一直在用芙莼，我觉得挺不错的。其它品牌的护肤品你都帮我挂出去卖掉！”
“你就仗着你年轻底子好吧！”小梅一边嘟囔着，一边在表格里做记录，手指噼里啪啦敲打着键盘，如同敲打自己上辈子的仇人，
……
“这个也卖掉？”小梅无比虔诚地捧着一双镶满珍珠的白色高跟鞋，眼巴巴地看着黎蕊，眼眶里氤起一丝红。
黎蕊看了鞋子一眼，毫不留情：“卖掉！”
小梅“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蕊蕊姐，我记得你买的时候说你买来当以后的婚鞋，为了这双鞋，我排了六个小时的队！你竟然连婚鞋都要卖掉吗？！呜呜呜……都怪林耀阳和靳恺，明明打架的是他们，为什么最后被解约的反而是你？！为什么一有事，最后倒霉的都是女人，太不公平了！”
黎蕊叹了口气，摸了摸小梅的头：“我向你保证！我这一年，不，未来三年都没有结婚的打算！与其放我这落灰，还不如把这双鞋转给需要的人，让它物尽其用。”
小梅啜泣：“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些都是你入行这些年辛苦攒下的家当……”
……
一堆包里，小梅一眼看到那个橙色盒子，不由尖叫起来：“这可是H家的限量款哎！整个亚洲限量三只，排了三年队才等到一只！你忘了你当时拎着这只包参加艾茴周年庆，林霜嫉妒得眼睛都绿了！你舍得卖？！”
黎蕊拿过来摸了摸，质感确实很不错，前身显然很爱惜这只包，成色非常之新：“这包大概能卖多少钱？”
“怎么着也值个二百多万啊！”
二百多万？！啧啧！难怪前身没啥存款。
“卖了！”黎蕊眼睛都不眨一下：“二百多万的包，欠债七千万的人配背吗？不配！”
小梅呆呆地看着黎蕊，眼泪又“唰”地下来了，她抹了一把眼睛，拿起一旁边的手机，咬牙：“我要打电话给千甄姐！你不是我原来那个蕊蕊姐了！没心肝！不，你这简直是换心了！”
电话接通后，她哭着告起状：“千甄姐！呜呜呜！你快来啊！蕊蕊姐疯了！她竟然连我排队六个小时好不容易买回来的鞋子，还有等了三年才排到的H家鳄鱼包都要卖掉！”
“小梅……”黎蕊深吸一口气，眼睛紧盯着小梅，凑到她耳畔，声音无比轻柔：“你要不舍得卖也行……这个月欠公司六百多万的债你来还就是了……”
“啊！我不要！”小梅吓出鸡叫，瞬间怂得挂掉电话，缩到电脑屏幕后面，看也不敢看黎蕊。
黎蕊面无表情，语气阴森：“哼！不要跟我说什么心肝！心肝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我现在欠债七千万！”
……
满满一个大衣帽间的包包、衣物，最后只留下两个纸箱。实在是前身的衣柜里找不到太多黎蕊觉得合适能穿的衣服，最后只留了几身比较休闲百搭的四季衣服，还有几件耐看的礼服。
徐千甄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客厅一片狼籍，小梅满脸的不情不愿，一边对着包包拍照，一边在电脑里记录着什么。
黎蕊从一堆衣服里直起了腰：“终于盘点完了，总共多少样东西啊？”
小梅划拉一下鼠标：“所有东西加一块快两万件。”
黎蕊：“你明天，不，今天就开始注册帐号，分二十个帐号把这些东西挂咸鱼上卖掉。”
小梅哭丧着脸：“我哪来那么多手机号啊？”
黎蕊：“我这两只手机可以借你注册，还有千甄姐的，老黄的，化妆师的，实在不行发动周边七大姑八大姨。你想想办法！”
咣！身后小梅一头栽倒在电脑前，发出阵阵哀嚎。
徐千甄环顾四周，“你要是想卖出去变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里面有些东西是品牌商送的，东西上面你的名字。去年B家送的围巾不就绣了你的名字？最好不要出手……”
黎蕊点点头：“这个我知道。这些品牌每年送出去那么多东西，多少转手就被明星送出去了。我会看着办的，有些花了心思的就尽量留下来。”
兴许是被眼前满地狼藉逃难般的画面刺激到了，徐千甄犹豫了一下开口：“蕊蕊，你之前认识那么多有钱小开，实在要是还不了，不能跟他们借一借吗？那个贺家二少贺景焕，还有那个人傻钱多家里开煤矿的冯俊，七千万对他们来说算什么啊！我觉得你都不用说借，只要开口，他们肯定立马双手奉上……”
贺景焕、冯俊，这些名字黎蕊有点熟悉，在前身出事后，似乎发过信息给她。
黎蕊自问自己没有前身那个茶艺，能让男人心甘情愿送上钱来。非亲非故的，这钱哪那么好借的？
“不！钱我还是自己来还吧！”
撩男人是不太会，赚钱嘛，说不定自己还有很大空间呢？之前武馆不是开得红红火火的？娱乐圈赚钱总比开武馆来得快吧。
不过，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娱乐圈，还是早日逃离为好！太黑了！
徐千甄看了她一眼，心下不以为然：行吧！看你能撑多久……
黎蕊请徐千甄帮忙在小区里租了一套两居室，花了三天时间终于搬完家，原本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双层别墅变得空荡荡的。
徐千甄请了专业保洁公司将别墅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找了一家附近的高档房产中介将这套房子拍照挂在网上。
售价2800万。现在高端房市不太景气，这价格估计也不那么好出手。
黎蕊倒是松了口气。管它呢！该转手的转手了，剩下的事就是专心赚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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