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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生

第61章 第六十节

他们从山峰上下来的时候,乾和之的脸上起了风团块。正巧他们经过本地住民的住处,傅闻声就领着乾和之去要了一碗热奶茶。

乾和之接过奶茶后,乖乖巧巧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坐到小马扎上,对着奶茶吹了两口,突然就开始捧着碗傻笑,差点把奶茶都洒了。

傅闻声看到他这样就什么都不想问了。

“您刚才带我一起去要奶茶的时候,我感觉我们好像讨饭的哦。”乾和之小声地说,“给我弟弟一点吃的吧,那种感觉,咯咯咯咯咯…”

傅闻声凉飕飕地看着他,他笑了两声就笑不下去了,有点尴尬地挠了挠脸,然后埋头喝奶茶,像是要把脸塞进碗里。

等乾和之的热奶茶喝完,他们就回了住的地方。乾和之洗了个热水澡,在屋里一直睡到下午,醒来才和傅闻声一起出门吃午饭。

下午他们就在附近漫无目的地闲逛,参观了两座纪念庙,吃了一种让人看一眼就胃口尽失的野香蕉,还买了几罐蜂蜜,写了地址,让直接寄到朝雨市去。

晚上,他们登山看了星星。乾和之一直在感慨,脑袋几乎就没有低下来看过路,好几次差点摔倒,就靠傅闻声一直看着他。

他们隔天中午退了房,下了山。

下山的最后一段还是要坐缆车。

今天等车点的风很大。乾和之穿了一件天蓝色的长袖衬衫,往缆车边走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和裤子都被风吹得鼓起,身体就像充了气,整个人都肥肥的,差点卡在缆车门口。

傅闻声两手一合,就把他拍扁了。

他们在下午近三点的时候到了下一站。

乾和之看着“咭州博物馆”这几个遒劲的大字,有一点意外。他转头去看傅闻声,终于明白过来这是一段关于大自然和人文历史的教育旅程。

乾和之倒也没什么想法,毕竟他只是想和傅闻声一起出来旅游而已,具体去哪里都可以,所以这样的路线他并没有任何不满意。

乾和之看到历史和看到其他学科的感觉差不多,可能一个学科自成为考试科目起,就注定了趣味性会不断衰减。

这会儿他不需要去记年份或是每一件文物背后所代表的历史意义,只是像听故事一样毫无负担地去看咭州的历史,他就觉得还是挺有趣的。

早期人类出现与生活的轨迹,与现实中相似但又不同的器皿工具,与自然天灾抗争的痕迹,战争的打响与朝代的更迭。

他只是站在这里,短短时间,就看尽了千年历史。

他们卡着闭馆时间离开了这里。

从大门里走出来的时候,乾和之突然沧桑地叹了一声。在傅闻声以为他要抒发什么感慨的时候,他问了一句,“我们晚饭吃什么啊?”

傅闻声,“…”

咭州博物馆的位置很偏,附近除了绿化,什么也没有。傅闻声叫了一辆车,司机是本地人,听出他们是外地人,就向他们推荐了“咭州老街”。

这里美食虽然很多,但都是些卫生条件一般的小店面。所以就算司机说了,这里有咭州最多最地道的美味,傅闻声也不愿意进去。

乾和之就在街口买了一点,边走边尝味道。

他们的晚饭是在一家看起来就很干净正经的饭店吃的,出来的时候,乾和之饱得直拍肚子,两个人就没有立刻去酒店,而是在附近随意散步消食。

乾和之走着走着,又被香味吸引,跑去买了一盒香喷喷的烤小土豆,两三口一个,被烫得直吐舌头,还要说“好吃!好吃!”

傅闻声怀疑他是饕餮。

乾和之吃完小土豆,跑去路边把纸盒扔进垃圾桶。他扔完,却没有立刻回来,而是在那里杵了一会儿,然后才跑过来,拉了拉傅闻声的手,指了指巷口。

乾和之走进这家名叫“酒一瓢”的酒吧的时候,兴奋好奇之余还有点犹豫。他回想起傅闻声这一路上安排的项目,感觉都是些有益身心健康的正派项目。而他第一次主动提出想去一个地方,结果就是酒吧。

他有一种傅闻声在对牛弹琴的错觉。

乾和之很快又自我否定地摇摇头,他提出想过来看看的时候,傅闻声没有拒绝。傅闻声不仅没有拒绝,还在一条街的酒吧中帮他挑出了这家“酒一瓢”。

以乾和之对傅闻声的了解,傅闻声这个反应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意思。乾和之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心逐渐定了下来。

酒吧里很暗,不停闪烁变化的灯光随时给人一种要踩到障碍物的错觉。乾和之就在这种感觉的影响下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直到他们到吧台边坐下。

傅闻声看酒水单,乾和之就看他。

傅闻声把酒水单往乾和之手臂上撞了撞,乾和之摇头,傅闻声就明白了,直接帮两人点了一样的啤酒,都是黑啤。

拿到后傅闻声先喝了一口。乾和之看他全程面无表情,这才跟着拿起杯子。“闻起来好香。”他耸着鼻子闻了两下,然后非常期待地喝了一口。

“yue,好苦。”乾和之吐舌头。

傅闻声笑起来,非常淡定地继续喝了下去。

乾和之喝了第一口以后缓了会儿,看傅闻声一直在喝,也忍不住又喝了第二口。然后他似乎终于品出了点焦香的好,慢慢地也把一杯喝完了。

接着续杯。

他们就这样,坐在吧台边,背对着整间酒吧,你一口我一口地闷头喝啤酒。酒一瓢的音乐不是太闹,但会让人忍不住想跟着摇摆。

乾和之坐在高脚凳上,耳朵里听着这样的音乐,大脑逐渐被麻痹,身体放松,开始小幅度地应着音乐节拍摇晃起来。

傅闻声过了会儿才注意到乾和之的动静,他拍了一下乾和之的肩膀,又指了指身后的舞池,让乾和之去跳舞。

乾和之点点头,下意识就要拉上傅闻声一起。

傅闻声摇头,指了指脚下,意思是他在这里等。

乾和之在傅闻声和舞池之间来回看,表情看起来有点茫然。傅闻声对他摆摆手,他就带着一点茫然,转身下了舞池,然后呆呆地在边缘站着。

傅闻声在座椅上转了个身,遥遥看着。

乾和之不太清醒,脑袋有点昏沉。他到了舞池才反应过来他想要的是什么,刚准备回头,就被人撞了一下,又被不认识的人搭上肩,被迫玩起了小火车。

喝多了的人下手没什么轻重,他想离开队伍也脱不开身。好在他几次回头都看到傅闻声的目光就定在他身上,这让他安心了一点,开始试着和他前后的人一起勾肩搭背地前进。

他们边走边甩头,乾和之甩了两下觉得晕得厉害,就不甩了,开始学另一些人小幅度地左右扭动身体。但他又有一点放不开,于是比不上别人婀娜,反而像只走路不稳的鸭子。

他跟着队伍走到了舞池的另一头,终于不用扭着脖子就能看到吧台边的傅闻声。他刚想和傅闻声挥手示意,就看到有人坐到他原本的位置上,正和傅闻声搭话。

是个有一头长卷发的女人,远看就很漂亮。

这次乾和之两个肩膀一耸一晃,就把他刚才半天都没能甩开的手给甩掉了。然后他立刻扎进舞池,像个发现险情的救生员。

舞池里人挨着人,乾和之前进得很艰难。他怕碰到别人的身体,于是下意识地把手举起来了一点,没想到走到中途突然被人从背后拦腰抱住。

他没忍住惊叫了一声,但音乐轻易地盖住了他的声音。他一边挣扎,一边回头,看到抱住他的是一个陌生男人。

“放开我!”乾和之一边推人一边大声说。

那人不松手,还抱着乾和之转起圈来,笑着喊,“放轻松!帅哥!来快乐啊!”周围的人围着两个人起哄,尖叫,还有人开了酒往他们身上泼。

乾和之的手都按到这人脸上了,这人还在开怀笑。

他很急,尤其是他往吧台那边看的时候,发现傅闻声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于是乾和之不停旋转的视线里就只剩下跃动不清的人影。

就在这时,让乾和之的胃都开始翻腾的旋转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他腰上的手也被人硬生生掰了开。另有只手从他的背后托了一下他,他就轻飘飘地转了半圈,然后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是傅闻声。

乾和之反应过来了这一点,立刻用力地抱住了他。

“哎呀,你男朋友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喝多了,不是故意的。”有人大着舌头道歉,“我就是闹着玩儿。”

傅闻声没有否认“男朋友”的说法,只是带着乾和之慢慢地从舞池里挤了出去。他一路把乾和之牢牢护着,自己反倒被不少人有意无意地碰到,烦得脸都黑了。

他们出了酒吧,傅闻声就松开了手,乾和之却还抱着他。傅闻声拍了一下乾和之的背,乾和之这才反应慢半拍地松开。

这里离酒店不算远,他们就慢慢往回走。

乾和之似乎是酒劲儿上来了,走路不太稳,在他那道走得好好的,晃着晃着就晃到傅闻声跟前来了,像径赛抢道似的。

傅闻声就会把他往回拨,让他自己走。

他们在路上看到一家烟草店,乾和之又凑到傅闻声面前神秘地问,“吸烟真的很开心吗?”他想到他以前打工的时候,那些人总说“事后一根烟快活似神仙。”但又不说是什么事后。

他这会儿说话也不过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顾不上别人喜不喜欢听。傅闻声问他是不是想试,他点头了。

傅闻声今晚似乎打定主意要顺着乾和之,居然真的进店买了一包烟出来。

他撕开包装,敲了一支出来,放到嘴唇间抿着。一只手打火,另一只手护着,皱眉把唇间的烟点着,吸了一口。

傅闻声咳嗽了一下,显然是不太适应。

等香烟点着了,傅闻声叫乾和之,“张嘴。”

乾和之就乖乖地张开嘴。

傅闻声把烟嘴递到乾和之的嘴里,乾和之感觉到了,就试着抿上,香烟都飘在他眼前,因为他没有吸,他不太会。

“现在用嘴吸气。”傅闻声教他。

乾和之于是改用嘴巴吸气,凶猛的烟味顺着他的喉咙冲进肺里,乾和之不适应,立刻摘了烟咳嗽起来。

傅闻声让他再吸一口。

乾和之咳得眼睛都红了,但还是听了傅闻声的话,又吸了一口烟。他依然不适应,于是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眼睛都湿了。

傅闻声从乾和之手里接过了烟,送到自己嘴里吸了两口。他已经不再咳嗽了,像是已经适应了烟味。然后他伸出手,虎口卡住乾和之的下巴,把乾和之拉到面前来。

他把又苦又凶的白烟喷到了乾和之的脸上。

乾和之的脸憋得通红,因为吸进了烟,但又努力忍着不去咳嗽。他隔着缭绕不定的烟雾,定定地看着朦胧的傅闻声的脸。

路边的旅馆里透出暗红色的光,像在黑暗中分立出了一个单独的暧昧空间。这片空间如果要有名字,声色不止将是精髓。

这暗红色罩住了他们两个,落到傅闻声那没有被暗夜隐没的半边脸上,也落到他冷淡漂亮的眼里。他在这样暧昧的颜色里对着乾和之吞云吐雾。

很奇怪,在这样一个给人的直观感受十分颓唐的画面中,傅闻声这个缔造者依然半点不显颓唐。他看人的目光有一点冷漠,但并不散漫,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

这样的眼神像一个永恒的标榜,标榜他将永远是一个局外人,只会冷眼旁观别人沦陷在泥泞中。而他自己,同这世间的草木砂石一样,如如不动。

但这不是真的,乾和之知道,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点,毕竟他离傅闻声这样近,又总是过得坎坷。而他每次受欺负了,傅闻声最后总是会出现在他身边帮他的,从他们遇见以后直到刚才。

不,是直到现在,乾和之想,还得到未来。

乾和之被烟雾熏得眼睛发酸,用力地闭了闭眼,又睁开,看见傅闻声薄薄的嘴唇。他盯着那嘴唇看了会儿,感觉喉咙有点干,于是咽了口口水,又向上看,去找傅闻声的眼睛。

乾和之头脑昏沉地小声说,“骗人。”他感觉经过了很长的时间,又或者不过是瞬间的对视,傅闻声那双漂亮眼睛里倒映着的自己忽然放大了。

就好像他看着自己扑棱着跳进这尺方的色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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