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才江湖

何良才回了书房，躺到小床上，一夜辗转。

天亮后，他走出书房。

四下里看了看，不见老婆的踪影，知道她已经上班去了。

一周前，她去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工作。

那家公司的老板叫胡建豪，是吴红彦的高中同学。

他原来只是市房管局的一名小科员，先是利用职务之便倒腾二手房，等有了一定积蓄后，便辞职下海开办了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

那个老小子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短短几年就风生水起，据说已经拥有了十几个亿的身价，成了江湖市叱咤风云的人物。

一定意义上，这个胡老板就是吴红彦的贵人。

吴红彦本来是机械厂的中层干部，一年前工厂倒闭，终结了她的职业生涯。

在家呆了几个月，实在耗不住了，便跑出去找工作。

可像她这种一无技术专长，二无年龄优势的半老徐娘来说，找份称心的工作实在不容易。

跑前跑后奔波了好长时间，最终还是折翼而归，重新宅在了家里。

那段时间，她就像一只落进深井里的母兽，满屋子转圈，几近崩溃。

唯一能调动激情的就是拿老公出气，动不动就发脾气，恶语相加。

她骂何良才无能，是个窝囊废。

何良才尽量克制，装聋作哑。

骂来骂去，吴红彦自己也腻了。

冷静下来，她把所有的人脉梳理了一遍，然后挨个排查。

最终，老同学胡建豪拉了她一把。

胡建豪不但爽快地接纳了她，还安排了一份算得上体面的活，在财务科做了一名记账员。

何良才总算摆脱了苦海，每天看着老婆兴高采烈出门上班，内心由衷释然。

可过了没多久，他品出了一股异味儿。

吴红彦不光每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还时常加班加点，甚至夜不归宿。

种种迹象表明，她极有可能劈腿了。

可那仅仅是猜测，也不便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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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洗漱，何良才走进厨房。

见餐桌上空空荡荡，不由得骂了起来，这个熊娘们，真他妈的不像话，饭都懒得做了。

找点零食对付一下肚子，拎包出了门。

路上，他接到老婆吴红彦打过来的电话，说要出差。

“去哪儿？”

“三亚。”

“去三亚干嘛？”

“公司组织考察。”

“多久？”

“听说十来天。”

何良才提出了质疑：“你不就是个记账员嘛，考哪一门子察？”

“刚才胡老板开会宣布了，让我接替财务总监。”

“什么？你能干那事儿？”

“是啊，王总监身体不好，住院了，局没有更好的人选，临危受命呗。”

一阵膈应，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

何良才没再说啥，直接挂断了电话。

到了单位，刚刚爬上二楼，看见办公室的门大开着。

这有点儿异常，往日里第一个到办公室的几乎都是他。

站在门口，探头一望，见冯志发正埋头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什么。

冯志发好像额头上多长了一只眼睛，头没抬一下，就喊了起来：“何主任，你过来一下。”

“有事吗？”

“没事喊你干嘛？”

主任室跟综合办在同一个房间里，中间用一道木板墙隔开。

虽然只是一墙之隔，里面却别有洞天。

不仅装修华丽，还配置了一张单人床。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何良才走过去，站在冯志发对面。

冯志发抬起头，冷冷得问一句：“《农林报》上那篇黄山农场的稿件是咋回事儿？”

边说边把报纸推到了他跟前。

“是那篇约稿吧？怎么了？”

“你自己看！”冯志发白了他一眼。

何良才低头一看，见二版头条的位置上，赫然印着“土壤改良不如养牛养羊”的黑体标题。

“谁让你用这个标题了？还有里面的内容，意思全他妈翻到屁股眼上了！”

“你咋骂人呢？”

“我骂你了吗？”

“你说呢？”

“切，我是骂你的文章。”

“文章怎么了？”

“你写的啥狗屁玩意儿？这下可好了，把领导们生产计划全否了，你让李局长怎么想？”

冯志发气势汹汹，面若冰霜。

“原稿不是这个标题，肯定是被人改了。”

“谁改的？”

“应该是编辑吧。”

“谁信呀？好歹你算得上是个老牌通讯员了，编辑怎么会随便改你的标题呢？”

“信不信由你，反正原稿不是不是。”

“原稿咋写的？”

“我写的是开荒填土育良田。”

“还有，你怎么把我的名字也放上去了？”

“这不是惯例嘛，只要是咱这边的稿子，哪一篇不署您老的大名？”

“狗屁惯例！都是你们多事。”

“主任，过分了吧？发稿之前，你不是审过嘛，有意见为什么不当时提出来？”

“我整天忙得团团转，哪顾得上看稿子？要不是李局长打电话问责，我还不知道这篇报道闯祸了呢。”

何良才心头一紧，问他：“你是说李局长亲自过问了？”

“是啊，听上去很生气，所以我才早早赶过来，你可有点思想准备。”

“有那么严重吗？”

“你就等着挨板子吧！”冯志发说完，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姥姥！

这不是出力不讨好嘛！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没准李德山就会把第一把烧到自己头上。

还有自己跟他老婆在网上玩感情游戏那事儿，要是被他知道了，不死也得剥层皮。

何良才心情复杂起来。

上班不久，他正埋头起草着一份文件，李局长司机赵师傅走了进来，小声喊了一声何主任。

何良才抬起头，盯着赵师傅问：“您叫我吗？”

赵师傅点点头，礼貌地说：“何主任，李局长请您过去一趟。”

何良才站起来，急匆匆去了三楼。

到了局长办公室前，他长吁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何良才推门走了进去。

李局长正在打电话，表情肃冷。

足足过了十多分钟，他才放下话筒，抬头问一声：“小何你怎么了？”

“我……我没怎么呀。”

“晚上没睡好吧？”

“睡得还行。”

“脸色怎么那么难看？那就是累了吧？”

“不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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