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才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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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陪的人中是不是有一个姓柳的村支书？”

“是啊。”

“姓柳的村支书是不是在饭桌上挨揍了？”

不等何良才回答，冯志发接着问：“老何，你没参入打人吧？”

“没有，这事与我们没有关系，说起来是他自己找抽。喝多了酒，胡说八道不说，还伸手要钱。”

“向谁要钱？”

“当然是李局长了。”

“一个庄户干部，素质摆在那儿，干嘛跟他一般见识呢？这下可麻烦了，不是用钱能解决的事了。”

何良才一愣，问：“怎么了？”

冯志发说你们走后，那个村支书突然晕倒，不省人事了，送到医院急救了半宿，才捡回了一条性命。

“有那么严重吗？”

“可不是嘛，严重脑震荡，鼻骨也骨折了。”

何良才眉头一皱，说：“不可能吧，看上去也没多么严重啊，不就是被王达康打了一巴掌吗？”

“你还真用不着怀疑，这会儿人还躺在医院里呢，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这还不算，村民不干了，正在集结上访呢。”

“上访？”

“是啊，组织了几十号村民，呼啦啦堵在了农场大门口，手持菜刀、木棍，还拉起了横幅，吵吵嚷嚷着要为村支书讨个公道，还把咱们李局长当成了打人主犯。老何，你说这事总该咋个弄法？”

何良才说：“让王达康找当地派出所震慑一下，再把事发经过解释一下不就行了。”

“都做了，不管用，人家根本不听，非要讨个说话不行，据说还要到市里来，那样的话，性质可就全变了。”

“你跟李局长汇报过了吗？”

冯志发双眼一瞪，说：“你傻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告诉李局长，他不被气炸了才怪呢。再说了，他一旦露面，非挨揍不可，跟那些庄户人没道理可讲，说不清。”

“那怎么办？”

冯志发稍加思索，说：“要不这样吧，咱先去医院看看情况。”

“怎么个看法？”

“以个人名义去探视一下。”

“这合适吗？”

“也只能这样了，一来安抚一下家属的情绪；二来也好顺便探听一下消息，然后再商量具体的对策，你说行不行？”

何良才扭头朝着外面扫一眼，说：“我手头正忙着，要不让陈圆圆去吧，她是个女同志，容易跟村支书家属沟通。”

冯志发露出满脸鄙夷，说：“何良才你还是个男人不？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

何良才不想跟他计较，说：“我觉着最好还是先跟李局长汇报一下。”

冯志发眼珠一转，说：“那好吧，我先了解一下情况，你这就去跟李局长汇报。”

“怎么说？”

“这还要我教你吗？照实说就是了，不过不要说消息是从我这儿知道的，就说是农场那边打电话告诉你的。”

说完，冯志发拿起一份文件，认真看了起来。

“这事儿应该你去说。”何良才弄出一副为难的神情来。

“你是当事人，你不说谁说？”

“谁他妈是当事人了，与我有个狗屁关系？”

“好了……好了，别磨磨蹭蹭了，赶紧去吧。”

到了李德山办公室，何良才把大概情况说了一遍。

李德山听后，皱起了眉头，说：“不会吧，看上去也没那么严重呀？会不会又是那些王八羔子在玩花样？”

“估计不会，聚众上访那不是个小事儿。”

“不就是一巴掌嘛，会要了人命？再说了，人又不是咱们打的，凭什么要我们买单？”

“是啊，我也觉得有点蹊跷，咋就赖到咱头上了？”

“我估摸着，还是为了项目的事儿。”李德山想了想，说：“既然冯志发想跟你一起去医院，那你就去吧，借机观察一下情况，尤其留意病人及家属的态度，顺便打听一下医生，那个村支书到底怎么回事。”

何良才应一声，转身出了门。

刚到二楼，就看见冯志发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边走边朝他喊：“走……走，去医院了。”

到了医院，冯志发直奔着三楼去了，走进了一个单间病房。

看上去轻车熟路，一点儿都不陌生。

何良才跟在冯志发后头，小心翼翼走进了病房。

看上去柳二根的确伤得很严重，脑袋上缠满了纱布，只留出了眼睛、嘴巴跟鼻子三个洞口，鼻孔里插着一根塑料管子。

病床前坐着一个女人，一脸憔悴。

见有人进来，女人站了起来，手里拿过手绢，不停地擦着眼睛。

冯志发小声问：“你是嫂子吧？”

女人点点头，说：“是啊。”

“柳书记好点了吧？”

女人丧气地摇摇头，说：“怕是好不了了。”

冯志发安慰她：“没事的，别往坏处想，会好起来的。”

女人叹息一声，说：“就跟做梦似的，好好的一个人竟然在酒桌上被打成了这样。”

冯志发说：“已经这样了，要正确面对，眼下最重要的是想方设法治好柳书记的病，其他事情以后再说，你自己一定要保重身体，千万别累垮了。”

女人点了点头，说：“我心里堵得慌，你说那么大一个领导干部，下手咋就那么狠呢？直接把人往死里打。”

何良才反反复复回想着昨天夜里在农场餐厅吃饭的过程，无论如何也难以把病床上这个人跟饭桌上那个张牙舞爪的柳二根联系到一块儿。

不就是打了一个耳光嘛，会把人打打成这样？

“大兄弟，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全靠二根一个人来养活，万一他有个好歹，我们的日子还怎么过呀？”女人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冯志发说：“嫂子你别往坏处想，现在的医疗水平高，一定会把柳书记的伤治好的，实在不行，咱就转到外面的大医院去。”

女人道一声谢，突然冷下脸来，悲愤说道：“我不会放过那个恶人的，非替老柳讨个说法不可！还有一起吃喝的那些人，咋就眼睁睁看着不管呢？我要去告他们，市里不行就去省里，省里告不倒就去北京，我就不信了，天下就没个说理的地方！”

冯志发没说话，转眼望了望何良才。

何良才知道女人是在说气话，冤有头债有主，再怎么着也追究不到自己头上来。

可心里面还是难免有点儿发虚，低下头，不敢面对女人那双放着凶光的眼睛。

女人说：“看看，我被气昏头了，还不知道你们二位是谁呢。”

冯志发说：“我们是柳书记的朋友。”

女人说：“我听说昨天夜里王场长请的那位客人是个局长，老柳就是为了陪他才被打成这样的，你说那个大领导，他咋就不敢露个面呢？直到现在都没着个人影，八成是心中有鬼吧。”

冯志发说：“嫂子，话可不能乱说，要摆事实、讲道理，你放心好了，坏人总会收到惩罚的。”

女人点了点头，说：“嗯，反正有王场长顶着，找不到人，我就跟他过不去，非弄个眉目不可。”

冯志发刚想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看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趁着这个当儿，何良才走到了柳二根病床前，俯身问道：“柳书记……柳书记，你感觉好点了吗？”

柳二根毫无反应，一动不动。

看来伤情真的很严重。

何良才直起身，回头问女人：“医生说怎么说？”

女人说：“情况不好，严重脑震荡，就算能保住性命，恐怕也是个废人了。大兄弟，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嫂子你不要老往坏处想，打起精神来，柳书记一定会好起来的。”

女人摇摇头，叹息道：“都打成这样模样了，还能好起来吗？”

“我去问一下大夫，这边不行，就转到大医院去吧。”何良才说着，转身朝外面走去。

刚走出病房，正好与冯志发撞了个满怀。

冯志发问：“你去哪儿？”

何良才说：“嫂子心里没底，要我去问一下医生。”

冯志发说：“问啥问，这不明摆着嘛。走吧……走吧，赶紧了。”

“怎么了？”

“出状况了。”

“出啥状况了？”

“到外面再跟你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冯志发走进病房，跟女人说些什么，折身回来，急匆匆朝着楼下走去。

何良才紧随其后，上车后，冯志发说：“事态越来越严重了。”

“又怎么了？”

“刚才是农场小胡打来的电话，他说柳家村的村民几乎全村出动了，好几百号人堵在农场大院门口，吵吵嚷嚷着要报仇。”

“王达康就没出面平复一下？尽着他们胡闹了。”何良才对这消息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你说得轻巧，柳家村情况特殊，本来就是乡镇跟农场两级管理，谁都管，谁都懒得管，处在三县接壤地带，民风凶蛮，建国前常有土匪出没，再加上经济落后，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哪有道理可讲？”

“那就成无王的蜂了？”

“是啊，要不说这事儿有点挠头，怕是很难摆平。”

“你的意思是……”

“那些泥腿子很难对付，我实在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但不管怎么样，也得去面对。听小胡说，有人直接喊出李局长的名字，骂他是个伪君子，是个缩头乌龟，看起来他们已经把矛头指向了李局长。”

“咱们去有个屁用啊？”

冯志发看他一眼，问：“那你的意思是让李局长亲自出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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