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六子

眼看又过去了两个月，北方又进入了金色的秋季，快到一年一度的“庆丰节”了。这几日，甄宓听到一则另自己极为喜悦的消息，就是十日之后的“庆丰节”的祭祀大典要在西南的凤凰山上，女娲宫里举办。

凤凰山处在燕、豫、晋三大族落的交界之处，而女娲宫则由豫族守卫，每年只有“庆丰节”这一天才对外人开放，如此也是对庙宇的敬畏与保护。

甄宓的母亲自然就是女娲了，长大了有人偷偷告诉她，说她母亲已经死了。可母亲去了哪里，又是怎样去世的，一直都是个谜。现在父亲也不在了，母亲的事更无从追起，而或者在女娲宫残留的印记上能寻溯到一点母亲的影子。

她自听到这个消息极为兴奋，好几个夜晚睡不着觉，因为她知道，母亲对孩子都是温柔体贴，百般呵护。可只有她幼小的记忆里没有母亲，她小时候也曾多次跟父亲吵着要母亲，父亲就会说母亲去了很远的地方，她多次都在对母亲的思念中哭泣着睡着。

甄宓本打算知道消息后即刻赶过去，可听说有豫族人看守也就没想打破这份庙宇安宁，而是用这几天时间准备些什么。

夷人也为甄宓高兴，他特意打了一只健硕的梅花鹿，作为祭品要在当天带过去。甄宓则是做了一个超大的红麻披风，因为庙中自有金身，而金身虽不会被风吹日晒，但时日久了也会有尘埃污染，所以打算给母亲披上。

甄宓期盼着，期盼着，这一天终于到了，二人一早便洗漱装扮后起行了。

在茫茫太行山的崇山峻岭之中，有一奇绝山峰，此峰孤立于群山之间，形似屏风，色如蕴黛，称作“凤凰山”。她在燕地西南，豫地正北，距清漳河左岸，位属距豫族群落二十里路。山上有一凿于崖壁上的石碑，碑上字迹可辨：古凤凰山，石碑凿纵贯崇岭，制鬼斧神工。

凤凰山上有座女娲宫，又称娲皇宫，建筑规模极大、肇建时间也已久，此地人奉祀女娲庙为祖庙。其坐东面西，倚崖凿险，杰构凌虚，它悬空而立，高约十丈，为歇山斗拱硫璃瓦顶。

纵观娲皇阁，嵌于绝壁，雕梁画栋，登楼远眺，太行群山涌翠，漳水如带，堪称“天造地设之境”。

吉时已到，三族首领各命人将祭祀之品供奉于石台之上，上到牛羊，下到鸡兔，还有瓜果菜蔬，米粮鲜花，分门别类，尽显其诚。

三族首领分左中右各焚上三支粗长的黄香插在龛炉里，分成三队于庙前平地之上纷纷跪倒，司礼官高喊：“拜女娲娘娘，一拜，再拜，三拜。”

甄宓见三大族落如此敬重礼拜，甄宓颇为欣慰感激，心想出来这两年多，虽然辛苦，为了天下百姓倒也值了。

群体祭拜之后便是个人分拜，夷人和甄宓也将礼物送上，司礼官见甄宓诚意，便允其进入，二人分身而上给女娲金身披上了风氅。

甄宓抚摸着母亲金体，落下泪来，司礼官不明真意，只道二人是善男信女，一番好言安慰，夷人搀着甄宓慢慢走了下去。

听到还有“补天园”、“补天湖”的精致，甄宓与夷人走入其中，在壁画图案上意想母亲可歌可泣的伟大壮举，不禁又落下泪来。

二人当夜躲在山中，想多留几日，用甄宓的话就是“感受一下女娲娘娘神韵，体会一下亲生母亲余柔。”他们想留下来，自然谁也发现不了。

第三日正午，甄宓怀中的八卦盘忽然“嗡嗡”而震，她拿出一看，坎位墨黑色光晕若隐若现，忽明忽暗，不由叫道，“不好，坎位元灵山猪王有难！”

二人同是一惊，急忙飞奔而回。

仅三天的功夫，山猪王的族群几乎被屠戮过半，就连它自己也掉入巨大陷阱，被重石砸晕，而后由十余个壮汉用木板抬回了族里。

这是数十年来少有的收获与奇遇，令几个年岁大的人都十分激动。

“看这身形，都抵得上黑熊了，不愧是山猪王啊！”

“要不是着了咱们的道，肯定是拿不下的。”

“山猪身上都是宝啊，山猪肾，补肾填精；山猪肚，消积益胃；山猪肝，养血益目...”

“还有山猪骨，强健体魄；山猪皮，增颜润肤；山猪蹄——补虚健腰；哈哈哈...”

群人一阵哄笑。

“快，要找最长的刀，不然颇不开大腹！”

......

这是燕族的安武氏，族人以群体狩猎见长，当甄宓与夷人赶过去的时候，山猪王已经被抛开肚腹，但群人都是愣在原地，似乎大有遗憾之感。

红黑的血水喷流而出，与之俱来的没有消化净的蝮蛇、蜈蚣、蝎子等毒物。

“这次我们造了大孽，不想近日毒蛇绝迹竟是山猪王的功劳，它是我们的守护神啊，我们居然还恩将仇报！把它给...”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懊恼到，他半蹲于地，大声的叹着气。

族人也纷纷自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还是一位长者走了出来，“情况已然这夜，懊悔无用，快，快，将肠腹塞回去，用针线缝了，放在后山好生安葬了吧，还有那几头被误杀的半大山猪崽，其他的都放生。”

“你们是？”看门口有两个人愣愣站着，女孩子两行泪珠已经成了串，族人忙问。

正是夷人和甄宓了，他们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见此状，他们悲痛难忍，也没有心情再苛责众人。

“我来吧！”看到屋里拿出针线的女人，夷人接了过来，他双目通红，颤抖着手一点点把山猪王的肠胃塞回，然后轻轻缝了起来，每缝一下他的心似乎都被扎一下。甄宓终于按捺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几只没被杀的山猪，“吱吱”叫着不肯离去，还有族里养的几十头家猪，被一头雄猪撞开栅栏后都默默走了过来，他们环绕着陪着山猪王，似乎在为它送行，还有几只山猪上来给它舔舐伤口。

不知何时，天上下起了雨，雨中还带有异香，地上成量的积水冲击着山猪王的血水顺着沟槽一点点流了出去，雨势越来越大，一群人、猪，没有一个离去...

“咳...咳...”不知是谁咳了几声，像是呛了水，又不像人，“咳...咳...”又是两声，夷人分明，分明看到，山猪王的嘴翕动了几下。

“甄，甄宓，快，快来看啊！”夷人神色激动，话也不流畅了。

甄宓抹抹眼泪上前两步，不知道夷人何意。

“咳...咳...”又是两声，大家都屏住呼吸，分明是山猪王发出来的，群人慢慢围了上来，它因躺着，鼻孔上翘，雨水都灌了进去，所以不住的咳几声，每咳一次，伤口处都有血渗出来。

山猪王睁开小眼睛，舔啜起雨水来，似乎忘了自己都被开了膛。

“大家尝尝，这雨水是甜的，我活了几十年，真是神了！”在一人的欢呼之下，大家也纷纷舔尝起来，果然如此，众人纷纷称奇。

“我明白了，坎卦是水位元灵，这雨水最能润泽万物，是雨水救了它！”甄宓大呼道。

“唤醒就行了，可不能老在这淋着，伤口受不了。”夷人接着说。

“这山猪王真是够皮实，神了！”

“快，抬屋里去，好生包扎伤口，好生照看！”老人赶紧吩咐道。

这次没用木板，夷人法力催动，山猪王便轻轻浮了起来，进了捕猎人家的炕头上，门口处还是侧着身勉强进来，从此这就是山猪王的寝室了。

因为猎户们也经常摔伤擦伤，所以对皮肉之伤倒也在行，他们用人干净布给山猪王擦伤口，有的人用杵臼捣药，有的人则是熬了浓浓的米粥，就这样，山猪王渐渐缓了过来。

整整养了一个月，山猪王终于一弓腰，蹦了起来，“山猪王啊，你说你好歹也是一方卦灵，怎么这么没出息，轻易就被人家制服了？”

看着甄宓打笑，猎户妻子忙说：“甄宓姑娘真是羞煞我们了，不过甄宓姑娘，这有没有出息，可也不全在武力方面，你知道山猪的本事？”

“什么？”甄宓一边摸着山猪王肥软的肚皮一边饶有兴致的问道。

“这山猪灵的很哩，前些年闹大旱，各村落水井都干了，可又找不到新的水源，眼见就得全族搬迁，可有位老猎人啊想了个办法，让年轻猎人组成几对，不打猎，专门跟踪山猪，山猪鼻子灵，水汽查得准，结果就在它拱土、睡觉的地方往下挖，不多深就出水了，救了全族的人啊！”

“北方属水，兽灵又是豕，原来如此啊！”甄宓喃喃道。

“所以跟人族关系亲密，又能关键时候帮人族大忙，这才是最实在的本事啊！”猎户妻子一边将米粥掏出，一边总结道。

这次山猪王被精心调养之后，道行也莫名其妙的增长了，一句话说，它居然有了控水的本领。

它将滩涂湿地中的水吸出吐入沟渠之内，湿地则变成了肥田，族人可以在上面种庄稼蔬菜了，沟渠则可供天旱时浇灌天地；它还变大身形，犁开山间阻塞，使山水下流顺达，避免长期浸泡下山体滑坡，殃及下方之人。

它对水的利用和改造，便利了很多人，看似笨重的躯体增加了许多智慧。

连百里之外的群族听说了它的故事，特意请它过去寻找水眼，还可以帮干枯之地准确找到水眼，帮着渡过干旱的光景，结果这山猪王不负所托，两天功夫帮着寻了二三十处水眼，还有几处它用长嘴就拱出水来。

激动的族人都说这辈子再也不吃猪肉了，还要给山猪王立座庙，以示功绩。

虽然山猪王本领大增，智力也打开，但是那件事开始，夷人与甄宓都不会离它太远，也不会半天以上看不到它，因为不想再经历那种“心惊肉跳”了。

山猪“懒”“笨”“脏”的形象在山猪王的引领下有了很大改观，它不仅勤快而且聪明，不仅清除了五毒，还改善了族人的生活，成为远近文明的猪大拿。

“看样子山猪王对百姓的功劳才是最大的啊！”甄宓总结道。

“是啊，絮儿驱赶了毒瘴魔，也发明了些生活用具，但比起来发现生命水源似乎不及猪王，青龙自不用说，云中君也不过是仅司几职加上天生丽质而已！”夷人也不怕八卦盘里的几位听到，只管说，紧张的甄宓赶紧指着石盘打“禁语”手势。

这时里面传出来琼玉相击的清脆温婉之声，“岂敢岂敢，我等不过是空负容貌的花瓶罢了，嘻嘻...”这时薰萌的声音，甄宓夷人尴尬得直吐舌头。

“是啊，自保都难，还怎能有助于人！”这说话干练的是絮儿。

“最难得的还是猪王的胸襟啊！”浑厚的声音传出了，是青龙了，“猎户几乎要了猪王的命，肚腹都抛开了，可它仍不计前嫌，一门心思为族人造福，就这份胸襟，一般人没有啊...”

青龙语速很慢，几人听了不由暗暗点头，说得心服。

“还是那句话，别看山猪王貌不惊人，可是功德无量啊！”甄宓再次重复着。

“哼哼”，熟悉“萌蠢”的声音再度响起，好像是说，“我干完活回来了，”又好像在说，“谢谢夸奖，愧不敢当...”

摘自《易经·说卦传》

坎为水、为耳、为沟渎、为隐伏、为矫輮、为弓轮；其于人也，为加忧、为心病、为耳痛、为血卦、为赤；其于马也，为美脊、为亟心、为下首、为薄蹄、为曳；其于舆也，为多眚；为通、为月、为盗；其于木也，为坚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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