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困于囚

文修如何，未雨不知。唯一知道的就是书山奉行“七部分管之法”。其中，御、法、礼为内三部，统领书山、战事和外事；工、商、农、学外四部作为书山的根基，保障书山运行无碍。

正值秋收之节，辰溪便带着未雨二人去往农部做工。

早在路上，就听到朗朗的诵读之声：修武之道，始于聚气；聚气之门，在于调息；调息之法，重在宁心。心思空明，亦梦亦醒，是为基也……

未雨曾入聚气境，对聚气的法门并不陌生。而这一篇聚气之纲和未雨知道的聚气之法恰恰相反。

从宁心打坐开始，直到有气感，方才算的上武修入门；引导灵气入丹田，需宗门教授的调息吐纳之法；纳灵入身而不散，运气循环一周天，就是武修的聚气境……

话说三言两语，其中却是凶险万分。从有气感开始，无论是吐纳还是运气行功，稍有不慎便是灾祸，轻则静脉逆断成为废人，重则灵气反噬命丧当场。就拿宁心打坐来说，没有三五年熬磨绝对不可以进行下一步的。

所以，师傅教授弟子，从来都是教一步、学一步，唯恐弟子们年少贪进贻误终生。似这种一股脑的把聚气境的法门讲出来，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踏着抑扬顿挫的诵读声，三人径去谷场，这一路看见不少修者竟然也在劳作，未雨不禁暗暗称奇。

修者不受劳作，一应所需全由平民奴隶供养，这是天下人的共识。这一点上，魔域也是一样的。

看出了未雨的疑惑，辰溪笑道：“道修者长生，长生就是为了长长久久的活着，一个活着的人若不去体会生活的滋味，还算什么修行？”

活着，是一种本能；创造活着的条件，是本性。又怎知生活不是修行？

农部的长老为三人安排了活计，便匆匆走了。

朗朗的诵读声从未停歇，辰溪和满也跟着节奏附和起来。

未雨不知道这样的诵读有什么意义，或者说这倒叙的聚气之纲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事实并不容他多想什么，在铿锵的诵读声中干活，容不得他清净下来去思考这个问题。

群居的生物，从众是一种趋势。哪怕是打心眼认为愚蠢的、羞耻的、十分排斥的事。

我们可以把这种行为称之为洗礼、也或者洗脑，这都不重要。毕竟融入社会和生活，认同或者被认同显得尤为重要。

未雨从来不是一个强者，从拜归符门到流落魔域，他所拥有的只有听天由命的活下去。顺服，几乎是他生命的全部。

情不自禁的跟着低低诵读起来，从原本的抵触，到慢慢的接受，再到习惯，未雨也不过只用了一天而已。

农活很累，体力上的重负，让他暂时忘记了其他。

闲人多思，忙人多莽，人从不会真正的闲着。

一晃大半个月，秋收几近尾声。这一日，未雨依旧是一边干活一边跟着大家伙儿诵读聚气之纲，不经意间，一丝几不可察的凉意掠过胸腔！

只一瞬间，未雨立时呆住了！

它曾经是哪样的熟悉，如今又是这样的陌生。

是气感！那种早已失去已久的感觉。

修者，一旦丹田受损，就再也不会有气感，就连感觉灵锐的三境大能也不例外。一个没有气感的修者，要么灵气逐渐消散成为凡人，要么修吞天功沦为靠吸食他人灵气的魔修。

如今，未雨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绝无可能再有气感。

一瞬间，不解、疑惑、惊喜……诸多念想涌上心头。

辰溪似有所觉，放下手中活计扭头问道：“可是气感？”

那感觉只有一瞬，若是没有经历过的人，自然不敢确认。未雨曾是聚气境的武修，这种感觉他绝不会出错。

“只在胸腔……”未雨稳了稳心神，说道。

这也是未雨犹豫的原因。

丹田受创，即便恢复的再好，也总有伤痕在内，终生再无法感应到气感。

辰溪哈哈大笑，拉着未雨便走：“武修纳灵于身，心念自然重在丹田。文修修心，灵起胸腔有何不妥？”

胸藏心肺，没有一丝空余，怎能容得下聚灵？更何况，灵容于身、气行经脉，其玄关只在丹田……

未雨一肚子疑问，一时间不知如何说起。

寻了僻静些的去处，辰溪当先说道：“论起天下修行的法门，多不胜数。你曾武修聚灵，自然也会先入为主的以为纳灵入身是修行的不二法门……其实，天下众多修行法门，纳灵入体只是一个分支而已！”

“将天地灵气同化于身，为己所用，我们通常称为修身。而文修修行，压根不需要纳灵！”

“不纳灵如何修行？”

“文修，是借用天地灵气为己所用……”

辰溪说着，缓缓聚气，一瞬间蓬勃的灵气蜂拥而来，围在他周围吞吐不定。

未雨仔细感应，顿时吃了一惊：这么庞大的一团灵气，只怕连三境大能也不曾拥有吧？

“散！”

辰溪轻喝。

一瞬间恢复如初。

“把灵气纳归己用固然是好，丹田和经脉终究有个限度。而文修就完全不用考虑经脉、丹田是否能够承受的问题……”

“那文修修心……”

“一个文修的强弱，几乎和身体的强弱没什么关系。文修更注重心性，能借来多少灵气，也就是道行的深浅。”

“如果要拿武修做比较，道如同武修的丹田，法如同武修的招式。武修讲究内外兼修，文修说道法同补，其实是一样的道理。”

“不用吐纳行功的可以话……文修该怎么修炼呢？”未雨又问。

辰溪笑道：“武修叫修炼，文修称修行。文修修行，不需刻意，问心就好！心知道理自通，道行便在了……”

彷徨十五年，除去懵懂，也不过修练和活下去，未雨又如何能知道？

“如何问心？”

辰溪听闻，哈哈大笑。

问心知道，一个无心的人儿，不知前路、不知归途、不知方向，又该到哪里去问？

人常说，修行长生，不正是为那些漫无目的、不知方向的人们指引一个说服他们自己的方向吗？

只是长生路遥，不知几千万里，盲目的追寻前路、去向目标，反而不知不觉忘记了修行、忘记了自己、忘记了活……

心之所在，天高地远。

而我的心，是天高地远，还是天高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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