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困于囚

年二十六，论道开始。

文修论道，分为两块：辩论和斗法。换句话说，就是文斗和武斗。文斗拼的是道行，武斗比的是道法。

论道的这两日，入门的弟子并不是主角，“观礼”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关于这一点，未雨并不知道。当冉惜跳上擂台时，未雨还很好奇他要挑战的人。

“未雨师弟！请上台来！”冉惜冲他行礼。

对于冉惜，未雨本能的排斥。于是又看了看冉惜，接着看向辰溪、子明、常进、满……甚至还有莫影。他们也在看着他，却没有人出声阻止。

同门问道，也有着考校的意思，冉惜的做法并无不妥。

“未师弟，请上来吧……”冉惜催促道。

未雨硬着头皮上了台。

“师弟入门也有三个月了吧？”冉惜笑着说。

若说入门，的确已有三月有余。

未雨点头称是。

“师弟一定认识“修行”二字吧？”冉惜敛起笑容，正色问道：“何为修行？”

什么是修行？文修该怎样修行？

这个问题，未雨想了很多遍，也问过很多次。

关于修，未雨的学过的只有一篇《修之初》，里边也有那么一句：行其道而度其法，可谓之修也。

依着道（天地人）的规律，守着法（善恶邪）的界限，前行（道法术），可以称作修行。

道在哪里？法是什么？又去往哪里？未雨一概不知。既然什么不知道，又怎么会明白什么是修行呢？

辰溪说，术行五笔、乃人之基，这就是修行。

术字未雨认识，而且练了很多遍。修行到底修到了哪里？

道起而法现，而后窥之。此可谓修也！

修身见法而渡道，亦为修也……

一时间，未雨想到了很多关于修和修行。他知道的确实不少，也曾经入聚气境。只是从不曾明白，什么是修，什么是修行。

入门即修，他早已入门，却始终不明白修在哪里、修是什么、怎么去修……

“未师弟，可曾想得明白？今日论道，不问结果对错！师弟只管说来就好！”冉惜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我……不知道……”

修行三月有余，不知什么是修，这样盲目的走下去，有意义吗？

就在此时，台下一人朗声说道：“曾经有一个人问我，读书不能当饭吃、写字不能换钱花、学了三五年也没见到任何成效……”

这段话好熟悉！

未雨扭过头，正赶上罗森灼灼的目光。

“请问，这个人这几年里究竟在做什么？”罗森问道。

他在做什么？

“当然是在修行！”未雨脱口而出。

一句话，让未雨豁然开朗。对于文修来说，读书、写字不正是修行吗？

没想到，昨日的问题竟是今日的答案！

未雨冲着罗森深深的鞠了一躬：“多谢先生指点！我着道了……”

“梦中不知身是客、身在福中不自觉。”罗森还礼道：“你想得太多、贪的太远，走的太空……不妨静心、去做。”

未雨不觉又看辰溪，这样的话他也曾说过。

他曾经入聚气，习惯用武修来看文修。武修法前，最易见利；文不入境，法相不现，三五年不见成效的大有人在。

十五岁入门，他还是太心急了；再次修行，他太过贪心……

罗森又道：“昨日并长老曾说，性燥者细读、心细者广阅……这样的办法何尝不是修行？自知者明，明事、明理、明道，若人人都心思通明，又何须问道？”

“我刚好和你相反，想的太简单，看的太近，太重于务实……我觉得这才是书山论道大会！敢问、敢说、敢直面自己；放下面子、放下成见、放下心中所有的负担；不论输赢、不问成败、不计较得失。道修于乐、幸承以法，人活在真……焉知不是修？”

不愧是学部的教习，一番话下来，令在场所有人忍不住击掌称赞，也没人去计较冉惜是不是存心故意。

诚如他所说的，论道大会不论输赢。赢了论道而没有得到进益，反而是输了。

未雨跳下台来，莫影率先来贺，子明和初习室的弟子也一起道喜……

辰溪没有说话，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未雨，只是有些话需要时机去说才会更好一些。

满悄悄靠近未雨，低低的问：“那厮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如此歹毒，毁你道途？”

没想到他一向粗枝大叶，竟也看穿了冉惜的不善。

未雨悄悄扯住他：“一些小过节，也算不得什么……”

满又问道：“这样的人，你也要与他为善么？”

满算半个礼部的人，要替未雨找回场子，受罚的只能是他。

法部掌刑，只针对入境修者。不入门和刚入门的人，在法部眼里，和小孩子也没什么区别。入境修士去打他们，也无异于大人打小孩，有理没理，大人总是不该的。

“我觉得倒没有什么……以他的修行，应该会能体悟罗先生的用心吧？”

时至今日，未雨方才明白冉惜为什么能入学会。单从这直击要害的“修行一问”来看，他离入境就已经不远。

“但愿如此！日后他若敢再为难你，一定要告诉我！”满攥了攥拳头。

但愿冉惜能长了记性，千万别在众目睽睽之下挑事，否则，以满的性子，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

“法部曾飞……莫师妹，请上台来！”

听见有人喊莫影，学堂的弟子们一阵哄然。

人怕出名。未雨被针对，自然是那出尽风头的“一篇百文”；而莫影被人不服却是因为她直接拜了御部长老礼正言为师。虽说也曾有极个别弟子被法部荐去了御部，但跳过法部直接去御部……作为主掌战事的“爆发部”，他们怎能忍得了？

莫影似乎早有预料，不紧不慢的走上台去。

“曾师兄可是要辩论？”

曾飞傲然说道：“不错！你是师妹，我自然不会欺负你！”

此话一出，法部一众长老暗暗松了口气。

弟子们争长较短有助于彼此的共同进步，这是大家喜闻乐见的；倘若分寸拿捏不好，就容易让彼此心生芥蒂、积成仇恨。

法部善斗、御部善辩，这是入境弟子都知道的。师兄以短击长，也还说得过去。

“敢问师兄以何为题？”

莫影站在那里，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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