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渠国

次日，天已放亮，早起的宫人、侍女已经开始忙活了。东宫的锦绣床上，玉人共处双鸳枕，和娇困，睡朦胧。

芈月醒来，回味着昨晚他们共度良宵的美好时光，脸上洋溢着很惬意的享受表情。突然间，她又想到今日早朝稷儿定要来请安，她又不得不起床。

“起来意懒含羞态，汗香融，素裙腰，映酥胸。”

身旁的义渠骇还在酣睡，芈月想这样成何体统？要是让稷儿撞见他们，又该如何解释？他若不尴尬，自己也觉得能尴尬死？他年龄还小，根本体悟不到为娘的一片良苦用心。于是她厉声喊道：“起来，赶快起床！”

义渠骇如死猪一般沉睡，不为所动。她立即抓住他的脑袋使劲地摇晃，义渠骇睁开双眼，睡意朦胧。他还沉醉在昨晚的柔情里，不想这么快就要消失了，他拢了拢棉被赖在床上不愿起来。

芈月见状立马火冒三丈，大喊：“你起不起来？你再不起来，我就要喊人将你光着身子扔出宫外。你若念及旧情就要听话照做，我们还可以做个红颜知己；你若耍横玩无赖，我们就不再相见。”

义渠骇深知芈月火辣的性子一上来，天下无人能敌，只好乖乖的起床。他刚下床，鞋子还未及穿上，芈月就喊来宫人连推带搡，让他赶紧离开。

出来之后，没走多远义渠骇看见嬴稷急匆匆地迎面走来。他驻足退让，本欲上前请安，可是嬴稷对身旁的人交代着什么？看也没看他一眼就一晃而过了。

义渠骇识趣地走了。出了章台宫，他的随从早已等候在宫门，一夜未归他们不明情况，彻夜等候着。见了宫里的人就打听义渠王的消息，可是无人知晓，无人敢说，但他们的事背地里却被传得纷纷扬扬。

他们回到驿馆，有人在收拾行装，随从便问：“我王打算什么时候启程归国？”

义渠骇毫不犹豫地说：“且慢，我还有事再等几日吧！”

义渠骇闲来无事在咸阳城徘徊数日。“一悟寂为乐，此生闲有余，思归何必深，身世犹空虚。”他的思绪还停留在芈月的温柔乡里，醉生梦死。正因这份感情让他难舍难分，他不愿就此离去，非要进宫去见芈月一面，永续彼此珍藏于心底的情感，共话他所期许的美好未来，聊表彼此离别的相思之苦。

但义渠骇多次进宫，欲见芈月未能如愿，心中很纠结。大秦的太后岂能说见就见，对他而言，“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他对这份感情很执着，但这里毕竟是秦国的咸阳城，他贵为义渠王，却也无可奈何，束手无策。

义渠骇一气之下，决意马上归国，那里有他的子民和属于他的王国。只要他运用王权、发挥才干就会拥有广阔的政治舞台纵横天下。在咸阳，他只不过是秦人眼中的跳梁小丑，例行完一系列滑稽的表演，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此时，他顿感羞愧难当，为何要在这里遇到芈月？并且结下一段情缘。在她位高权重的时候，一种向往王权的强烈欲望，不知不觉中将他带进了芈月的柔情里，并且阴差阳错地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事情竟然发展到恬不知耻的境地，他依然对芈月恋恋不舍。

殊不知，已经稳坐太后的芈月难道会舍弃眼前的至尊王权和荣华富贵，与他同归于义渠国吗？事实就摆在眼前，一切都出于他的一厢情愿，归于他的异想天开。

思虑再三，义渠骇倍感冷落，心烦意乱。他吩咐众随从收拾行装，即刻返回义渠王城。

正当他们收拾行装，准备返程之时，一位不速之客突然造访，让他倍感意外。听到随从报告，急忙出门查看。

少顷，一位美艳的妇人正从一辆奢华的马车上缓缓而下。义渠骇定睛一看，原来是丞相夫人车萍，急忙上前行礼问道：“夫人好！真是稀客，今日不知什么风将夫人吹来了，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车萍不慌不忙地说：“哪里的话？都是故交老友，见面何必如此客套？显得多生分啊！”义渠骇忙解释：“我这是着急离去，一时心急竟然语无伦次了，请您见谅！”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到房间里详细面谈吧！”

“夫人，请！”

“义渠王殿下，请！”

进了房间，他们分主宾坐定，义渠骇屏退所有人，正要吩咐上茶，却被车萍制止，说：“看来你意已决就要归去！我今儿来有大事，顺便看望您，给您饯行！”

“夫人真是有心，在下多谢您的美意！”

“义渠王此次归去，何日再来咸阳？我们好共话友谊，加深感情呀！”

“哎，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刻难为情呀？”

“看来义渠王殿下心有不甘，情未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生死相许？”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满腔热情向谁去？此去经年，应该是良辰好景虚设，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今生看来有缘无份，只能做个萍水夫妻罢了。”

“义渠王殿下，难道你不知？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是呀，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这又是为何呢？”

“芈太后身为国母，日理万机，诸事缠身，岂能时时顾及儿女情长。殊不知她的一片痴情赋予谁？花飞烟灭爱相随，为伊消得人憔悴！”

“果真如此，此情不可负，此别何时遇？岂不错失了一生的真爱？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呀！义渠王殿下还在等什么？赶快随我进宫去面见芈太后！”

义渠骇欣喜若狂，连件衣服也没换，骑上马同车萍飞奔而去。

车萍的马车入了章台宫，便下车步行，一路上尽是斥责宫人：“你们这些狗奴才，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可是义渠王殿下，太后口谕义渠王自由出入章台宫，不得阻拦，违命者绝不轻饶！”宫中的大小太监，唯唯诺诺地应着。

他们行至大殿外，今天下午不知何事？大臣们少有齐聚在大殿内商议国事。车萍抄近道从侧殿绕过去到芈太后的寝宫。

此时，刚好散朝。芈月身后是嬴华、魏冉等一班重臣走出大殿，看到他们进宫来，忙命宫人过来招呼。

须臾，朝臣们尽散离去。芈月同嬴华匆匆走来，义渠骇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抢先一步上前问好：“太后吉祥！丞相安好，别来无恙！”

嬴华随即问：“义渠王何时进宫来？夫人也一并来了。”

义渠骇正欲答话，车萍却抢先说：“我本欲进宫，找太后拉家常，碰巧义渠王要离开咸阳，进宫来给太后辞行，因此顺道一并来了。没想到太后国事繁忙，少有清闲的时光。”

芈月说：“这会儿刚散朝，时间正好，我们一起去吃酒、聊天、拉家常。”

嬴华突然问：“夫人，家中小儿病情可有好转？”

车萍瞪大了眼睛说：“我出来时，还在发烧。郎中已经用过药了，只是病情不见好转，真是急死人了！”

嬴华忙说：“太后，老臣恐怕有违您的圣命了。家中小儿得了顽疾已有数日，我们日夜守候着盼其病愈。”

芈月挥挥手说：“来日方长，家中孩子要紧，你们速速回去吧！”忙命宫人去传唤太医，随丞相夫妇前去给孩子瞧病。

嬴华夫妇走后，芈月问义渠骇：“你几时归国？为何今日才来向我辞行？”

义渠骇不愿把自己前几日进宫遭拒的事情抖出来，以免暴露自己的心迹，故意让芈月心里着急，看她如何自持清高？若是把持不住，也好盘一盘他的心中所想。于是他们边走边说：“回太后，这几日我游览咸阳城的名胜古迹，今日才罢，打算明日归国。义渠乃戎狄小国，我身份卑微不便讨扰，直至今日才来向您辞行。”

“这是哪来的话？你若拥我入怀，疼我入骨，护我周全，我愿悄悄地蒙上双眼，不去分辨你是人是鬼？”芈月娓娓道来。

义渠骇说：“我们之间来入春梦几时多，去似朝云无觅处。命中注定是这世上没有结果的情爱，只能是人世间酿造的悲情苦酒，为何又要纠结于此，耿耿于怀呢？”

芈月停下脚步，用她那犀利的眼睛看着义渠骇，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天地为证，日月可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难道你不知我的一片真心吗？”

义渠骇的心头为之震颤，芈月的每一句话，撩拨得他心中小鹿乱撞，心花怒放。不知该如何作答？

突然，芈月拉着他的手说：“你明天就要归国了，今日陪我吃顿饭。在这诺大的王宫里，我孤苦伶仃，整天找不到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

义渠骇抓住时机，立即反客为主，说：“太后既然诸事缠身，苦恼颇多，就随我归国。多情好事做到底，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常住义渠国恩恩爱爱，共度一生，岂不是天下美谈，不知您意下如何？”

芈月用惊恐的眼光打量着眼前这个自认为可以掌控的年轻人，说：“我早就知道你的这点小心思，别光顾着说话，我们回宫去边吃饭边说。”

到了寝宫，芈太后的食案上菜品名目齐全，花样繁多。他对义渠骇说：“你看这桌上的饭食五花八门，尽是山珍海味。我只要尝遍这些菜品就已经饱了，独自一人享用，浪费了多可惜。只要你常住章台宫天天陪我用膳，我的心情好了，胃口自然会好，这样就可长命百岁月，支撑到我的稷儿可以独断乾坤之时，我便退隐与你同归义渠如何？”

义渠却半信半疑，说：“太后之言差矣！太后之约遥遥无期，人的一生青春有限，如白驹过隙。有多少时光可以在漫长的等待中消磨，没有情感的人生，如一潭死水，没有幸福的陪伴，活着又有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要相濡以沫，彼此约束去做生活的苦行僧吗？”

芈月顿时神情凝重就快要绷不住了，一头雾水。无法说服义渠骇，她的全盘计划就会付诸东流，确实出乎她意料。

此时的义渠骇不再吃饭、喝酒，两只眼睛像凶恶的草原狼盯着她，正用自己的利爪，一层层拨开她的衣衫，蚕食她的身体，想想都可怕。

芈月为了打破眼下这种死寂一般的沉静，强颜欢笑着走到义渠骇身旁，说：“别这样，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

义渠骇也不愿就这样僵持着，起身随芈月来到王宫里的军政重地－－“四海归一”大沙盘前。芈月说：“天下诸候国的所有城池尽在你的眼底，秦国的历代君王壮志凌云，势必要一统天下。我的稷儿将来要做全天下的王，只有这里才是你最好的安身之处，颐养天年，永享荣华富贵。”

芈月说话之时，义渠骇踮着脚尖睁大了眼睛搜寻着他的义渠国，好不容易找到了，只是个弹丸之地，他顿感卑微。

“看，这就是你的义渠国！”芈月用手指着说。

“义渠国如此渺小，将来也会落入秦人之手？”义渠骇问。

芈月知道自己说漏了嘴，立马圆场说：“只要义渠国不做有损秦国利益的事，我是大秦的太后，我属于你，秦国也会庇佑你，你是我的人保你今生无虞！”

义渠骇不知是祸还是福？竟然不知所云。芈月劝慰说：“相见时难别亦难，今晚就留在宫里吧！离别之际共度良宵，永远记住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夜里，寝宫的烛火扑朔迷离，一对有情人消魂的一刻。玉体横陈于塌，鬃云乱洒，酥胸半掩，活色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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