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火自天烁

下山的时候，何一有些沉默。

来远水学宫一是看望曹渊，他真的是关心对方，二个就是想问问自己修行的事，没有让他惊喜的答案，不过对方说帮他问鲁岁余，也算是收获吧。

回到客栈已是下午，陈智间在后院练剑，而聂尘则是躺在一旁边的靠椅上喝酒。

“何兄，你回来了。”

陈智间见何一回来，立刻收了剑，迎了上来，从腰中摸出一个帖子说道“飞天宗请咱们去他们的收徒观礼呢。”

“什么观礼？”

“飞天宗的收徒观礼啊，没想到江姑娘会给你送贵宾帖，带我去吧。”陈智间将请贴递给何一说道。

“有什么好看的，想看美人，春风楼有啊，即看得又摸得。想听琴声，那个行云姑娘的琴声可是仙音了。”躺在靠椅上的聂尘说道。

这是第二次何一听到有人把飞天宗和春风楼相提并论，心中有些不悦，可一听到他说行云姑娘，便想到了那天的琴声。

还有聂尘说那行云姑娘也是厉害非凡的。

何一第一次觉得这世间修行的人都是有些怪癖，没事往春风楼这种地方钻什么。

“去吧，哥哥。”

何一还在想着，一旁的小玄儿也兴冲冲的说道，看来出了无有镇，这小丫头心也野了。

花花世间迷人眼。

何一心中其实也有些蠢蠢欲动，谁让他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可怜孩子呢。

.....

飞天宗的收徒观礼在七天后。

时间飞快，很快七天过去，天还未见亮光，何一就被陈智间喊醒，然后收拾东西，据陈智间说飞天派收徒要三天才结束，有请帖，飞天宗会安排住处的。

陈智间很讲义气的请了辆马车。

何一只得感叹这个一点时间都不浪费。

旭光城四面环山，飞天宗在城西的梧桐山上，马上走了半个时辰，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陈智间坐在马车外面，看到有美女便吹口哨，引得阵阵骂声。

何一和小玄儿他们本也是将头探在车窗外面看的，后来见外面的两个家伙殃及池鱼，被别人连带着骂，便只好放下车帘。

又过了一会，外面的陈智间便安静了，各种美妙的乐声传了过来，琴声，萧声，笛声还有许多他说不出的声音，静下心来听，倒是别有一翻滋味。

何一听得正入迷，一声惊鼓传了过来，黑衣小姑娘鼓着腮帮瞪着他。

“这些都不好听，师父不要听。”小姑娘说道。

“还行吧？”何一说道。

“太聒噪，乱人心神。”一直闭目静坐的阿离说道，心里想着那些妖魔鬼怪的声音还不如小玄儿的鼓声中听呢。

这还乱人心神，那他上辈子听到的那些如同妖魔鬼怪的声音又该怎么讲？

何一心中想到。

“凡音起人心，人心聒噪，所起之音也聒噪。”阿离见何一有些茫然，便又解释了一句。

何一只得干笑了两声，阿离讲的他免强听懂了，不过聒噪他是一点都没听出来。

差距太大，连天都不能聊到一块，为什么他就不能修行呢。

“兄弟，到了！”

耳边传了陈智间兴奋的声音。

四人下了马车，果然人山人海，卖东西的，排队报名参赛的，等着观礼的，还有没法入内，就在外面看个热闹的。

似乎全旭光城的人都来这里了。

“这么早就这么多人了？”何一看着满地走的人，只觉得心里有些恐慌，他现在甚至还可以看到天上的星得呢。

“不早了，有人昨夜就守到这里了。”陈智间说道，要是没有何一的请贴，他不也昨夜就守在这里了。

何一一手牵着一个小人儿，看着一条长龙，只觉得头痛，这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们。

“兄弟，这边走！”

陈智间一把拉住何一的胳膊，扯着他就向南边走。

“别扯我！”

何一猛得抽出自己的胳膊甩开陈智间，回头拉住阿离，刚刚牵着阿离的手被陈智间扯开了。

这么多人，走丢了怎么办。

“好，好，咱们慢点走，不急，不急。”

陈智间说道，走路却是脚下带风，不一会便超出何一他们许多，只得又急急的跑回来，蹲下身对阿离说道“来，小阿离，叔叔抱着你走！”

他实在是嫌何一牵着两个小人儿走得太慢。

阿离不说话，双手紧紧的抱着何一的胳膊。

急头陈智间满头大汗。

一行人走了半刻钟，终于绕道南边，也有一处入口，有城主府的小吏在那守关，不过没人排队。

“何散木，咱们是有贵宾帖的，不用在那边排队。”陈智间笑着说道。

何一白了陈智间一眼，那你刚刚急啥。

“何散木，请帖，请帖拿出来。”

陈智间边说边将手伸到何一面前。

何一随手将请帖从袖中拿出来递给他，何一也乐得轻松。

陈智间接过请帖就飞奔到入口，将请帖递给那个守关的差役，那个差役接过请帖，向何一这边望了望，然后将帖子还给陈智间说道

“帖子上写的是请何公子，你是何公子什么人？”

“我当然是何公子的好兄弟了，他们在那呢。”陈智间笑呵呵的说道。

那差役也呵呵的笑了两声，显然是不信陈智间的话。

他又不眼瞎，远处那一大两小三人虽然长得人模人样，但是穿得却是最为粗鄙的袍子，飞天宗怎会请这样的人来，眼前的这个小子，又是一副混混模样，想也不用想，这贴子定然是这几个捡来的，想蒙混过关。

“何散木！”何一牵着两个小人儿缓缓而行，突然便从身边跳出来了一个人，大喊道。

何一抬着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展惠已隔着阿离站在他的右边，笑容满面。

身旁跟着一个红衣少女，宝儿公主。

红衣少女一见两个小人儿就迎了上去，叽叽呱呱说个不停。

“展兄，又见面了。”何一笑道。

“可不是，我现在一日不见小阿离和小玄儿就想得慌。”展惠笑道，他现在是真想阿离。

何一呵呵了两声，便听到陈智间在前面唤道

“何兄，展兄，这边，这边！”

陈智间眼看自己要被差役拦住，怕是要破财，猛然看到展惠，就是急忙挥手叫到。

何一和展惠闻言同时愣了愣，而后又各自笑了笑，向陈智间走了过去。

那差役本是猜疑陈智间他们，然后想趁机赚些外快，现在见远水学宫的展惠和何一一同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心中诧异之极，没想到这几个穿着粗鄙的人，真是飞天宗的人请来的。

正在诧异的时候，听到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响起“哥哥，你看，是那个坏人！”

小玄儿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差役，就是当初刚来旭光城时碰瓷他们的那个差役。

那差役，每天四处碰瓷，根本不记得骗过多少人，哪里还记得这档子事，听到小姑娘手指着他叫，到底做贼心虚，有些慌。

待几人走近，那差役看清几个面目，才隐约有些印象，不是他记性好，而是何一这一大两小确实长得好看，让他不得不有印象。

然而此时，他就算想起，也不能想起，于是故作诧异的看着小姑娘。

“你别装了，你肯定记得我！我告诉你，你以后不许再骗人，不许再欺负人，要不然我让阿离揍你。”小玄儿认真说完，又对阿离说

“阿离，你记着没。”

阿离点了点头。

“小姑娘说哪里的话，老姚头我从来不骗人，也从来不欺负人。”那差役笑道，心中却在想到底是小孩子，竟然拿个孩子来威胁我。

展惠看那姚老头表情笑道“原来是你骗了咱们小玄儿的钱啊，算你运气好。不过，小玄儿发话了，你可得听进去，若不然你的运气一定会不好的。”

“展公子说得是。”姚老头笑着弯腰说道。

......

陈智间向姚老头摆了个威风脸，迈着威风八面的脚步走了进去，这些日子，他跟着何一接触了些城中的贵人，逐渐的也胆大起来了。

“陈兄弟，何散木这边有我，时辰还早，你可自行游玩，等会咱们去山顶昭文乐殿碰头。”展惠指了指山顶那座高大的建筑对陈智间说道。

陈智间早就等着这句话了，应了声撒着欢跑走。

跟何一在一起还好，虽然人长的帅，但总归是他们客栈的穷客人，没什么负担，但是展惠就不一样了，学宫的规矩多，他打小就怕学宫里的先生们，他其实是有些拘束的。

而且他好不容易来一次，还想联络些美人的，有何一和展惠在一旁，多半有些不好意思。

“真有趣。”展惠看着陈智间的背影笑道。

何一笑了笑，没接话，他有时也不太喜欢陈智间，但是又觉得世道如此，陈智间仿佛也没错，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存之道。

小玄儿和阿离还有红衣少女三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在何一视线百米内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

展惠见何一不说话，则是好奇的看着何一，仿佛在何一的脸上看出朵花来。

何一用手抹了抹脸，问道“我脸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师祖那边有消息了。”展惠看着何一目光炯炯的说道。

“真的，怎么说？”何一顿时来了精神。

“他老人家说你大道可期。”展惠吐出这几个字后，仿佛轻松了许多。

“真的假的？”

一直以来，何一最需要的不是别人教他怎么修练，而是别人对他说句你可以的，因为太多的人否定他了，他虽然暗自倔强的认为自己一定可以的，但是被否定的次数太多，他还是希望得到他人的认可的。

可当‘大道可期’几个字从展惠口中轻轻松松说出来的时候，何一突然又开始怀疑了，怀疑自己是否真可以，怀疑展惠是否在安慰自己。

“当然是真的！我家祖师从来不骗人。”

展惠正色说道，他在心中补充到我家祖师从来不骗他认为是人的人。

至于何一是否是他家祖师认为是人的人。

展惠只知道祖师的回复只有十个字“大道可期，务必以诚待之。”

他的先生曹渊最受祖师喜爱，可也从未得到‘大道可期’这四字评价。

难道身边这个有时看着有些呆傻的人将来真的会是很厉害的人，比阿离还可期？

“你定然在骗我，这才几天，据说从青木国到咱们这里也不近呢。”何一突然想起这事，有时候他虽然自己也觉得自己可能大道可期，可是这话真的从展惠口说出来，他又开始怀疑。

“你不知道‘通神传音’”展惠问道，他心道我就不相信你真不知道。

可何一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你在讲啥。”

展惠想到先生说的‘以诚待人’，于是只得解释道“‘鸣鹤在阴，其子和之’，只要共性相通，心无芥蒂，就能够通音千里之外。”

“哦，明白。那你师祖真的觉得我大道可期了？”何一又小声确认一遍，至于展惠的话，他是半懂不懂的。

“是的，何散木公子。”展惠说道。

何一可没管展惠在想什么，他见展惠说的认真不像骗人，萦绕在心中的乌云早已被升起的太阳化开，脸上挂着抑制不住的笑，此时雄心万仗，觉得自己定然能够修得长生。

只是此时的他看上去真有些傻。

展惠觉得还是阿离靠谱多了，一看就不是个傻子。

正当两人各想各的时候，突然前面传了一声尖锐的声音

“你这个天杀的，快把我的笛子还我，若是影响了我参选，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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