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火自天烁

“非要这样不可？今日他们让我们去试何散木，我们做了，难道明日他让我们去无故杀人，我们也去！师祖曾言‘要盟神不听’，当初盟誓本就是为姬侯爷所逼，如今他又咄咄逼人，我们为何要死守盟约。”展惠语气愤概。

“那也得咱有实力不守当年之约。”曹渊沉声说道。

强大实力的体现，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单凭远水学宫在旭光城的实力，还不足以对城主府说不。

虽然城主府甚至东礼朝廷都忌惮在如今远水学宫的实力，不敢轻易动远水学宫。然后而如今的城主姬礼贤在曹渊看来，隐隐有疯狂之势，在灭亡前的那种疯狂。

他得保证远水学宫在城主疯狂中活下来，如今姬礼贤提出了这个要求，如果不办，城主府会不发动其他三家来围攻远水学宫。

而城主府的要求只是试探，而非杀人，这件事虽然过分，但并不过界，如若拒绝，在道义上也没优势。

权衡利弊，当然还是照着城主府的话去做的好。

“所以先生打算照做了，我以后就不能天天去跟小阿离练剑了，以后就要跟他们成仇人了。先生，你不知道他们真的很好，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比他们更好的朋友，他们对我来说，很重要。”展惠尤不甘心，与何一和阿离相处了这一个多月，又或许受到了离剑的影响，慢慢的，展惠已经忘记了曾经对何一的猜测和试探，只把他们当好朋友。

“只能如此了。人应该有所取舍的。”曹渊淡声说道。

为了远水学宫的师生的性命，与某个重要朋友断交，这个取舍是显而易见的。

“那咱们还欠他城主府一件事，若是姬侯爷无缘无故的要杀何散木，我们也要去杀。”

展惠有些激动的说道。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姬侯爷自不会提出这种无理要求来寒众人之心。若真提了，我远水学宫宁死勿从。再说了，咱们也未必杀得了人家。”

曹渊语气平静却坚定。

试探，虽然也无理，但道底可以接受，远水学宫必然会添上些背弃朋友的污名，但城主府也未必没有损失。

旭光城的其他三个宗派都瞧着呢。

要他远水学宫杀朋友，远水学宫拒绝，道义在远水学宫。

其他宗门就算响应了城主府的号召，对远水学宫群起而攻，但必然会兔死狐悲。

在朝庭虎视眈眈之下，姬侯爷定然不会出这个晕招。

当然，这也是远水学宫的实力所在，并不是要事事听从城主召令，还是有一部分拒绝的权力的。

所以，今天姬侯爷就算要求曹渊去试探何一，也并没有咄咄逼人，还给了曹渊考虑时间。

展惠见曹渊态度坚决，心中即喜又忧。

喜的自然是再坏也不会从朋友背后插刀，忧的是朋友以后没法做了。

“要不，咱们问问祖师，祖师不是说要咱们对何散木以诚相待，咱们这样去试探别人，可不是以诚相待的样子。”

展惠沉默了半响，犹自不甘心，像小阿离那样又聪明，又阳光大方的朋友上哪找啊。

“你师祖操劳几十年，终于安定了些。我这个当学生的当初未能帮先生分忧，现在总不能为他找烦忧。这点小事都要劳烦他老人家，我这当学生的于心何安！”

曹渊说道。

“哎，看来我这当学生的，也只有要先生不要朋友了。”

话已至此，展惠也就无法纠结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为先生解忧了，于是问道“先生打算如何做？小阿离如今修为好像进步的很快，我未必能缠住他。那个聂尘可能会帮他们，我更是打不过的。我好像就能对付何散木，当然是在他正常的情况下。”

“请他们过来吧，我和你周师叔就夠了，你到时侯借着机会把小玄儿引开就行了。”

曹渊说道。

“啊！先生你出手可记得分轻重。”

……

第二日，展惠照旧去客栈，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走的时候对何一发出了邀请，说曹渊有些困惑，想听听阿离的意见。

对此，聂尘坚决反对，他沉迷于离剑的研究，当真是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用上了，突然要耽误一天，只觉得难受之极，他看着展惠说“就你们读书人虚头巴脑的事多，既然你先生有惑为何不自己来。”

说到这里聂尘心中一动，盯着展惠说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向来是不可信的，你们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展惠哈哈笑笑道“当然有阴谋，何散木，你这小子不会不敢去吧。”

“既然曹先生是叫我，那我一个去就行了，哥哥和小玄儿就留在这里与聂哥哥一起研究剑术得了。”阿离不等何一接话便将话接了过去。

“这怎么行。”

何一和小玄儿同时说道。

小玄儿是离不得阿离，何一虽然没有修为，但骨子里还是把阿离当作小孩看。

“是啊，我先生已经很久没见着小玄儿了，一起去坐坐。”展惠笑着说道。

“嗯嗯，小玄儿一起去，正好我带你们游览学宫。”宝儿公主在一旁补充道。

事情就这样决定，阿离张了张嘴，到底没有说什么。

晚上，小玄儿已早早的睡了。

何一正准备入睡，却见阿离看着他似乎有话要说。

“哥哥，你玉佩可戴在身上。”阿离突然问道。

“嗯，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何一有些奇怪。

“哦，没什么，我就问问。”阿离说道。

过了一会，阿离又小声的问道“哥哥，你睡了没。”

“没有，怎么了。”何一翻过身来。

阿离看了何一一眼，抿了抿嘴然后笑了笑说“没事，就想叫叫你。”

何一哦了一声，似没有在意。

阿离却是在黑暗中双眼睁得大大的，因为他感受到了今天一整天展惠的实际情绪并没有他表现的那样平稳，他想应该是远水学宫出了什么事情。

他本来想对何一说的，可是又觉得没有必要，只是觉得展哥哥和曹先生总归不会害他们的，若是与何一说了除了平白让何一担心外，也没有什么作用。

第二日一早，三人起床吃完饭就出了门。

此时已深秋，秋风萧索。

沿街的叫卖声和人们嬉闹的声音淡化了这种萧索。

许久没有出门的三人此时穿行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感受到的是另一种宁静，世道安稳的宁静。

街道上人们生动的表情，或喜或怒或惊或静都是那样的真实，满是人间烟火，冲淡了秋天的肃杀之气，让人忘记这世道原本是艰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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