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中的侠

燕弦在物理所遇见那女子后，一失往日忧郁，连那沙中会、幕墙城什么的烦心事儿也一并抛掷脑后，整个人都活泼起来。

这不，今日燕弦就对着徐治达和卫博就踊跃表达了一通意愿，然后一个同意了他去物理所工作，一个同意了带他去一家时尚造型店，也颇为顺利。

……

“妆店。”燕弦念着眼前那轻柔浮在天上，颜色逐渐变化的两个字。

“没错，‘装’店。”听得出，卫博多鄙视这两个字。

之后，燕弦把视线移到了眼前那缥缈悬浮在空中的滚动字幕上，那字幕旁又连环滚动着一些画面，是好几页的订制品牌的宣传。

燕弦知道这些悬浮在空中的画面无非是利用了全息技术，可这些语言、画面、与外景的搭配所组合出的美感，是燕弦从未见过，也从未体会过的。

对于燕弦来说，第一次见到这些，乐趣一点也不比探究宇宙的小多少。

这没见过“世面”的燕弦，看着这些精美宣传话，能联想许多，甚至都有些感动了，而卫博却在一边，无视着……

燕弦之后去前台看了看各个设计师的介绍，仔细挑选了一番，选到一个——

“走吧，就去这里，查里二世。这家和乾隆、路易十四定制的价位最高，但我看着查里二世好些，看起来比较简单，你觉着呢？”

卫博更是鄙夷的一笑，“好，听你命令还不行，”然后慵慵懒懒地带路走去，嘴里还念着，“希望以后不要再接这种没用任务了……”

卫博的声音很小，但也是故意让燕弦听见的。燕弦听到后，也反击到，“不如这样，你已经带我找到这里了，要不你先回去。”

“那还是别了吧，我回去了还是打沙袋，还不如和燕大公子多转转，也算长长见识。”

一向直脑筋的卫博，这时到把话说的弯弯绕绕，讽刺起燕弦。

燕大公子……又是一个新词，燕弦不懂，但一听也不是什么好词，就有些生气，“那你别在这儿出什么怪气儿，我给你说，我要是没玩好，你算没完成任务。”

既然都下了命令，那卫博后面就没再说话了，只安静带着燕弦往查里二世那里走着。

要说起来，妆店这独栋建筑，确实十分吸引燕弦。

房顶弯弯曲曲，或高或低，如同流动的一般。

流水房顶上又随意挖出几个镂空，光从孔洞处散尽屋内，屋内那些或粗或细的柱子，再精心把光分割，使这大厅内的光明与阴影搭配的是如此有韵调，如同自然界的公式一样协调、简洁又具有美感。

燕弦虽不懂美学，却能感受到这些建筑给自己灵魂上的震撼。

他虽是贱民出身，但他理解这厅里的每一个设计，每一个材料，都是那么的必不可少，要不然，怎能构成这样的和谐呢？

不过看到这些和谐后，燕弦却不觉着舒畅，甚至有些稍稍伤感了。人刻意为之的建筑，可以如此和谐，而人构建的社会，却为何不能这样呢？

想到这里，他本想把这些所思所想和卫博说的，可看着卫博那一副直头直脑的样子，就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到了，你梦寐以求的查理二世。”

“欢迎，欢迎来到查理二世定制店。”

这人戴着绅士礼帽、金边眼镜，穿着古典西装、长筒皮靴，手持一杆木杖，留着弯卷胡须，一个十分讲究的绅士穿着。

“我明天有很重要的事，请把我打扮的好看些。”

“打扮”是黄沙世界里出席重要活动时的普遍用词，毕竟整日灰头土脸，突然干净一回，怎能不叫“打扮”呢？

可这话出现在幕墙城，就有些笑话了，不过这绅士倒有涵养，也没揪着这词问，可能只是觉着燕弦说话有些幽默吧。

“那您有什么特定需求吗？”

“有啊，他要去科学院上班儿了，现在可是幕墙城里的光荣职业啊，你得按科学大师的妆容‘打扮’。”卫博又在一边阴阳怪气起来。

燕弦又给了卫博一个眼神儿。

“很好，是一个对真理有所执着的人吗？”这绅士，一下把逼格给提起来了。

“谈不上，我就是想……”

他想说什么？他想说，他就想自己的一身穿着能融入幕墙城，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出来他是那该死的黄沙世界来的！因为他要去追一个女孩儿。

可燕弦怎敢这么说呢？于是他又想了别的理由，“我就是想看起来配的上那份工作。”

“对真理有无限向往，又有含蓄的欲望与野心，是吗？”

卫博在一旁看着这绅士一脸认真的吹捧，憋不住地笑了……

其实燕弦也想笑的，不过又觉着这老绅士品味深厚，出于尊重，就憋着不笑，也不去给卫博眼神了。

“不说那么多了，总之，给我打扮的好些，明天要见很重要的人。”

之后话也少提，只说这燕弦到底变成了怎样的样子。

燕弦先前在黄沙世界留着的贴肩长发，设计师是没有剪的。

设计师说这长发留的有特点，这让设计师想起了爱因斯坦，所以设计师依着这长发烫了个造型，你知道的，和爱老一样蓬乱……

“这是你求知真理的野心。”做完造型后，设计师由衷赞叹着燕弦的发型。

之后，给燕弦配了一定高高的棕色皮帽，又藏住了那蓬乱的发型……

“这代表你的含蓄。”

再配了件黑色衬衣，和外面皮质的棕色西装……

“里面的深邃是宇宙，西装又代表着真理的简洁，而皮质，说的是你在寻求真理时勇于冒险的精神。”

一切解释的恰当，造型也就这样简单，不过这套造型可话了设计师近半天的功夫呢。

既然是幕墙城里价钱最高的设计，燕弦当然也不敢质疑什么，可卫博看着燕弦这样，心里只是冷笑着，“好一个物理学家，什么内涵都要彰显出来，厉害！”

可这么滑稽的设计，谈的上什么内涵呢？卫博只觉着这部分钱全花在设计师拍马屁的措辞上了。

然后，燕弦在幕墙城里最顶级设计师的造型加持下，十分自信起来，满心期待起第二天，期待着与乔运弃见面的那一刻。

……

第二日的幕墙城雪停了，天晴了，对于其他人来说不过是普通一天。

可晴朗对于燕弦来说，实在难得的，他看着满城的亮堂，十分激动。

睁眼时就激动，洗漱时也激动，穿衣、下楼、上车、路上，每分每秒都是激动的，哪怕是到了十分熟悉的科学院，也是激动的。

而且，今日科学院门口，看起来就与往日不同，两旁摆着鲜花，路上铺着条毯子，一排人穿着整齐，立在毯子后面，看着就是美好一天。

燕弦下车，满面春光，但也掩饰不住他心怀的紧张，缓缓地踏上红毯，下意识的就觉着今天是属于他的一天。

这时，红毯旁一人黑色传统西装打扮的人，迎了上去，“您就是燕弦教授吧。”

教授？又是什么古怪词语，不过不碍事，他看着比较恭敬，没什么敌意。

“我是，请问，你们是？”

“这些都是科学院的同事，前来欢迎您的到来。”

“这样，”燕弦赶忙看了看人群里，寻找着她的身影，“这些是这里的所有人吗？”

“额，是，留守的人都来了，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不对啊，那粒子物理实验室的负责人呢？”

“我就是啊。”

燕弦又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一头油滑秃顶男人，似乎晃着眼一般地眨了眨眼，“你是？可是乔运弃在哪里？”

“哦，原来您知道我啊，我就是乔运弃。”

燕弦有些吃惊的呆了一会儿，然后笑了一下，“诶，您别开玩笑了，乔运弃是个女孩子。”

那秃顶男瞪起眼前，额头皱了几朵花，“女……女孩子？什么意思？”

“粒子研究所的负责人是女孩子啊，怎么会是你？”

乔运弃听完后，还是一脸懵，他转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同事，身后的同事也都在大眼瞪着，互相疑问。

这时，燕弦才反应过来里面似乎有什么误会，径直朝着科学院里“自己”的那间实验室过去了。

后面人也不知所措，也没人去追，眼看着燕弦跑进去，再进了光子屋里实验室的电梯门房。

看着燕弦跑走，这秃顶男人面目凶狠起来，“妈的，徐统司介绍来的什么东西？说谁娘们儿呢？”

他对燕弦的失礼气急败坏，连那脑门都如着火般的亮了起来。

其余后面的人，也是不敢说话，谁能想到徐统司推荐来的大教授，竟是一个白痴呢？

那连徐统司都举荐来一这人，还谈什么科学复兴呢……

而燕弦呢，满脑子只有那个她了，他疯狂跑到门房后，又冲到电梯那里，使劲按着负三十三层的按钮，生恨不得电梯赶快掉下去……

负三十三层到达，他又冲出电梯门外，跑到了自己实验室的地方。

他打开门，里面忙碌着很多人，他刚想大声寻求帮助，想找那个女孩，可不知怎么，看着里面众多坐着谈笑的人，理性又重回了头脑。

他劝自己，“燕弦，你不能这样，找一个女孩子怎么和一条狗一样求欢？那还是人吗？”

他想到这里，终于停下了所有下意识的动作，呆呆站在门口。

呆站一会儿后，又无意中发现里面所有人，都在用着奇怪目光盯着自己，然后，他身上如袭过一阵电流般的紧张，紧张的连那女孩也瞬间忘到了一边……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谁，在里面喊了一声，“哪来的？乱窜实验室，有没有规矩？”

燕弦一阵慌张，“当然是幕墙城，我是幕墙城来的，然后又转头跑掉了……

原地，只留下他转身跑时，被门框卡掉的那顶高高棕皮帽子在地上打转，而里面的人也传来一阵欢快调侃——

究竟哪儿来的神经病？哈哈哈……

原来，精心准备了一天，燕弦都没有逃避自己本来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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