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为君赦苍生

在云泉山脚下临时搭建的大帐中烛火仍未熄灭。

段承志神色肃穆，即便汗水浸湿了内衬他还是穿着一身铁甲，大战之前能让自己时刻保持警醒，这是他戎马多年养成的习惯。

帝都来的四千龙鳞军已将云泉山围的水泄不通，龙鳞军作为帝君的亲卫总数才六千人，竟然派出了一多半。

此次领兵前来的左右大龙将在帝都的地位更是比段承志高，二人皆是手握兵权的统帅，论资排辈更是远在他之上，如此重视一个失踪多年的魔族军师让他很不解。

现在只能断定萧子夫的身上有什么惊天的秘密，段承志左手靠放在剑柄上，用手指不断敲打。

难道是那个人！

他坚铁般的心猛然一颤，手指紧紧压住剑柄，脑中不自觉浮现出一个没有任何细节的神秘男人轮廓。

天君！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名号。

即便位高权重到了禁军统制，对天君的了解也大都来自各路传说。

相传每隔数百上千年，天空必降烈焰飞星，是预示天君降世的大凶之兆。

此后天君将率领来自炼狱的死士征服九州大地，引来无数生灵涂炭。

试问数百上千年的时间，新生多少代人，死去多少代人，亲身经历过天君劫难的人早已不在人世。

到了段承志他们这一辈，关于天君，剩下的只有传说甚至仅仅是故事而已。

大陆九州，各朝各代，统治阶层的上位者不约而同的都用“那个人”来称呼天君，因为他们不承认那个人是“君”。

每每深入谈到那个人时，帝君都讳莫如深。

一直有流言说宫廷内专门有人负责处理涉及天君的事务，并且是代代相传，绝不招收外人。

即便是改朝换代，他们的地位也不可动摇，深受历代帝君信任。

据说他们手中有一本记载天君来历的奇书，只供帝君参阅。

最近一次天降烈焰飞星是三十年前，当时帝国正与魔族大军对峙于凤鸣岭……

难道说那个人已经降世，不然为何会派出两位大龙将与龙鳞军，但为何三十年过去了也没有任何动静。

段承志想不明白。

那个人真的存在吗？

他想起了从小听到的关于那个人的故事，小时候的好奇心就像刻在内心深处的符印再次被激活……

“将军，左右大龙将来见”

帐外传来侍卫长小伍恭谨的声音，小伍专门负责他的安全，是家中老仆的儿子，已跟随他多年，忠心耿耿。

闻声段承志跳出思绪，没有多想，亲自揭开帐帘，正色道：“二位大龙将请”。

“新的布防已按段统制要求更正完毕，我二人特来禀报”

为首的那位金甲龙将抱拳道，态度很客气。

另一位紫色铠甲龙将看样子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满脸傲气，若不是看在金甲龙将的份上，可能已经冲进去了。

三人都是帝君身边的人，金甲大龙将名叫严正，列位在紫甲大龙将罗山河之前，左尊右卑，是为左大龙将。

严正早在帝君还不是帝君的时候就跟随在身边，后来帝君落难也未改忠心，可知其在帝君心中的份量。

段承志对严正颇具好感，虽说本次任务自己是统帅，但这种小事本可叫斥候通报即可，完全没有必要亲自前来。

自己既没有显赫的身世，在朝中也没有深厚的根基，按理说以严正的身份完全可以不必如此。

为何对自己格外客气，不仅是今日，从认识以来一直都很客气，段承志也是不解。

严正来到大帐中央的沙盘处，详细说明几处段承志忽视的地方，并表示已增派了人手。

“承志谢过严大龙将”

段承志听完很是感激，双手抱拳尊敬道。

“区区小事，段统制不用放在心上。此役关键还是在生擒，圣使大人届时将召唤神力困住云泉山一个时辰，任何人无法出入。”

严正伸手扶了扶微微俯身的段承志，没有任何架子。

“创世教的圣使亲自来了？”，段承志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严正疑惑道。

“至于圣使大人亲自前来之事，我等也是刚刚知道，望统制勿怪”，严正话语中有些歉意，又拱了拱手：“告辞！”。

三人都是统军大将，最为忌讳的就是类似或者可能是监军的人物，严正说完带着一言未发的罗山河离开了。

段承志目送他们出去，眼光有些深沉。

他根本不在意罗山河的态度，正如严正所说，生擒曾经的魔族第一军师，他也知不易。

这也是为什么没有趁着黑夜进攻，怕误杀萧子夫，也怕他逃走。

但是真正让段承志介意的是创世教的圣使也来了，严正不说他竟然也不知道。

虽说创世教在助帝君重掌帝国上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但他始终对创世教没有什么好感，特别是那位圣使大人，总让人瘆的慌。

不过若有圣使的帮助，生擒也并非不可能，只花了十多日就从帝都驰援而来的龙鳞军也代表了创世教的实力。

在经过创世教祭礼之前的龙鳞军，虽也是战力骇人，但这么远的路程恐怕至少需要一月时间，而现在只需要十多日。

速度几乎可以跟蓝羽斥候相提并论，此次亲眼所见，着实令人惊讶不已。

不过既然连两位大龙将都是刚刚知道的话，那就是帝君为了稳妥起见的秘密安排，看来无论如何萧子夫都是逃不掉了。

想到明日之战他若有所思，眼神再次平静了下来，既然圣使亲自出动，明日不容有失。

他取出怀中的锦缎，触感很细柔，做工很精致，一看就是朝中之物。

解开系着的黄丝带，缓缓展开，段承志再次看向帝君密旨：

“左右大龙将各率龙鳞军两千，由卿统一号令，便宜行事。若太后所料非虚，务必生擒萧子夫，夺取镇神剑”

“……若太后所料非虚……”，段承志的目光停留在帝君亲笔手书的这几个字上面，久久没有挪开。

他清楚的记得，那日下山后，怀中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仔细探查发现，是越太后亲手交还给他的金丝锦帕上，留有一段令他到现在都极其触动的血书：

“即刻知会帝君，速派精锐来此。

与哀家相处十六年之人恐是魔族军师萧子夫，疑镇神剑亦在其身。

若约定之期见一黑衣少年下山，则确定是萧子夫。

若少年身缠红带，则确定有镇神剑。

望卿妥当布置，切不可放过！”

一个可以召唤朱雀神甲的顶级高手；

一个初次见面就让他忌惮不已的老女人；

一个面对朝夕相处了十六年的同伴手段竟然如此决绝的冷血之人。

包括那三十日之期，也不是越太后舍不得离开，而是她比自己更早的算好了蓝羽斥候往返传递消息所需的时日。

段承志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畏惧，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想成为越太后的敌人。

至于越太后这么做是对是错，他从未想过，因为这道貌岸然的天下只信奉——

成王败寇。

……

……

硕大的云泉山上终于只剩下萧子夫独自一人，还真有些不习惯。

不过是少了三个人，却突然觉得空旷，又或许是他的心中丢了些什么。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木屋外，山风吹的衣衫猎猎作响，萧子夫负手而立，举头望天。

天上乌云渐渐聚拢，时有惊雷划过……

风已满楼，山雨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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