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为君赦苍生

一块湿冷的巨石，厚重方正，孤寂的悬浮在广袤无垠的黑暗中。

……

萧十三也不知自己在哪儿，四周死寂浑浊，没有声没有风没有光，他已经习惯了这无边的空冷。

……

伏跪在巨石上双手艰难地支撑着沉重的身躯，扬起头拼命睁大眼睛，目光迷离又带着些许期盼，。

他欲望穿前方无尽的黑暗，仿佛那里有他想要的、想见的。

……

斑斑光亮在黑暗的尽头闪了一闪，就如遥远的孤星忽明忽暗。

萧十三的目光死死抓住那个光点，木然疲倦的脸上微微抽动了一下。

光点就像有生命般慢慢向他游来，周围的黑暗被那越来越近的光芒驱散了一些，好像故意给了他一点希望。

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有一些摇晃，却又直直地立在那里，静静等待着……

光亮渐渐接近，也是一块巨石，上面也有一个人影。

近了些……

是一个红色的轮廓。

又近了些……

是一个长发飘飘的红衣女孩，两手扣在身前，偏着头在看他。

再近了些……

已经能够清楚的看见她温润的肌肤，看见她甜甜的微笑，还是那么的可爱。

萧十三想冲过去搂住她，但脚怎么也迈不动。

他不停地叫她的名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两块巨石越来越近，近的仿佛可以闻到她的味道。

萧十三麻木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眼里全是爱怜，打直手臂竭力往前伸去。

她也伸出修长的玉手作为回应。

他屏住呼吸，身躯紧绷到了极致，只求手能再往前伸长几分。

两人指间的距离是那么的近，咫尺之间，但萧十三却感觉如天与地那般遥远不可及。

他被禁锢在原地，无法触到她的衣衫，无法嗅到她的味道。

两块巨石即将要靠在一起，却又瞬间轻轻弹开。

对面的红衣女孩似乎也有些生气，满脸的不高兴，像在责怪他没有靠过去。

可是哪里由的了他，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在背后操纵着，嘲笑着。

“啊……！”，

萧十三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发出撕心裂肺的无声嘶吼，他痛苦挣扎不相信命中的定数，妄图破开那无形的囚笼。

不过一切都是枉然。

高高在上的命运再次展现了它神秘莫测的力量，两块巨石弹开后又渐渐合拢，又再次远去，又再次靠近，而每一次的靠拢，都比上一次更加的近。

但是他们始终无法触碰到对方。

巨石再一次弹开，越飘越远。

渐渐的只能看见一个长发飘飘的红衣服女孩；

一个偏着头的女孩；

一个红色的轮廓；

一个人影；

一个亮点；

无尽的黑暗。

……

又有两个亮点从远处飘来，那是爷爷和婆婆，也是在反复中离去。

痛苦似针、似剑，从内向外一遍又一遍地刺透、划过全身，却胜过真正的铁针、钢剑。

黑色衣衫随着发抖的身体在微微颤动，萧十三紧咬着牙齿，却没有倒下，仍旧死死的盯着前方。

他还在艰难苦撑着，等待着。

第四个亮点如约而至，她模糊的面容让人看不清，只能依稀辨别出是一个女人，秀发清新，白衣素雅。

衣裳裙脚处绣有一朵他在云泉山从未见过的黄花，黄花由一根绿茎托着，绿茎之上是凹着的淡黄色花瓣，花瓣簇拥着略带红色的小花蕊，正中心是一簇红色。

每每在这个时候，萧十三总能感觉到淡淡的慰籍，心中的疼痛也能减轻些……

可是那股力量就像洞悉了他的内心，立刻将两块巨石拉远，直至消失。

四周又是一片寂静的黑暗，萧十三苦笑着任由乏力的身体瘫软下去，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一百次，还是第一千次重复这些场景。

低垂的脸上挂着绝望，他真的累了，慢慢闭上双眼睡去了。

当他醒来之后，仍会独自承受这茫茫的虚无，这无尽的相逢与离别。

好似炼狱。

……

……

入夜，三福镇外一块僻静的地方，绣有“段”字的统帅大旗在妖冶的柴火照映下迎风飞扬猎猎作响。

段承志的大帐没有挪动还是立在云泉山脚，风暴漩涡舔舐过的青山格外寂静，正适合平复他有些躁动的内心。

创世教的圣使自从那日之后再未现身，段承志也不关心。

褪去铁甲独自一人沿着云泉山脚踱步，前方隐隐有飞瀑落地声传来，正好为他找了一个前进的方向。

段承志始终记不起《画中仙》前几句诗的内容，但那最后一句细细想来却是对梦如姑娘的真实写照。

从前在书斋中读这句诗的时候倒是不觉得有多特别，谁料想这凡世上竟然真的存在这般美丽的画中仙女。

不愧是声名远扬的玄奘大师，也不知道他有过什么样斑驳陆离的玄妙经历，才能写出如此传神的诗句。

前方的轰鸣声渐渐大了起来，在群山中往返回响，段承志继续向前走去，他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最迟明天，此前划定的五十里之界就会搜索完毕。

他干等在大帐中也没用，还不如出来走一走，找找是哪里来的水声。

苴城士兵已经换防封锁住各处，虽不堪重用，不过守个路口倒是够了。

更多的士兵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数日内即可抵达。

如若明日仍然找不到镇神剑就必须再扩大搜索范围，这就是那些普通士兵的用武之地。

“萧子夫啊萧子夫，魔族第一军师，我就陪你老人家玩一次寻宝游戏！”，段承志脸色阴郁心中狠狠道。

空气中的湿气明显更重了，清新的感觉让他觉得浑身畅快，脸色舒缓了不少，不出意外的话绕过这个山弯就可以看到飞瀑。

镇神剑，萧子夫，黑衣少年……

还有那个人，段承志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那个神秘男人。

他还是不相信到现在都杳无声息的那个人会突然现身率军横扫天下。

若从烈焰飞星降世算起，他今年正好三十比自己年长几岁，不知是否有机会一争高下。

炽热的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只是那忌惮之中还参杂着星星点点的渴望。

至于那个十六七岁的黑衣少年段承志倒是没有多想，小伍回报说到处都是动物的残渣碎肉，已经混杂分辨不清。

想来也是，被罗山河的剑气所伤，又在如此神力之下，有谁还能活下来全身而退。

即便当日他从山脚爬了上来，应该也是趁着风暴漩涡尚未成型，侥幸而已。向来谨慎的段承志这次却没有细想。

“轰隆……”，刚刚绕过山弯，震耳欲聋的瀑布咆哮声轰鸣而至。

明亮的皎月下，段承志负手望着奔腾而下的云泉湖水细细品味，身体静静感受着响彻云霄的声响带来的巨大震动。

想不到这山中还有如此壮丽的瀑布，真是不虚此行。

“禀将军！蓝羽斥候急报！剑已找到！”

之前远远跟在身后护卫的小伍单膝跪在溅满了水的岩石上，运起浑身真气大声吼道。

即便如此，声音传到段承志耳中已如游丝，天地的力量岂是人力可以抗衡，轻轻摆摆手示意小伍离去。

看来明日即可班师回朝，本已柔和下来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冷，若有人看到定会不寒而栗。

“哈哈哈……”

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难以掩饰的兴奋化成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只不过掺杂在这飞瀑的轰鸣声中显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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