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为君赦苍生

“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哒，哒……”

身后，马蹄敲击地面的间隙越来越长，最后彻底没了声响。

“吁……！”，黑衣男人勒缰回转，安抚住不愿停住步伐的马儿，静候在原地。

这里是一个岔路口，萧十三正停在路口望向右手边，就是单纯的看着，并没有给人一种眺望的感觉。

从无名之前对这个世界耐心的描述中，他得知神农山就隐藏这片看不穿的夜幕之后，若是马快的话，只需要几日的行程。

左右看了看，也不知是不是夜幕的原因，远望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很想问问无名，很想很想，问问他三福镇在哪里，云泉山又在哪里……

“那方有座边城，叫做苴”，无名策马来到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这个名字对萧十三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不打算答话，毅然抖了抖手里的缰绳，策马前行。

他最终也未发问，否则他怕自己若是知道了，会忍不住想回家看看。

因为，即便到了现在，那些似乎已经不算谜底的谜底，他依然不愿去揭开，依然欠缺勇气。

无名看着那道孤寂的背影渐行渐远慢慢融入夜色，又转头望了望苴城方向的夜幕，有些话他觉得自己还是不点明为好。

“驾！”，御马跟上。

……

二人二马朝着天香城南门急速飞驰，视线中的事物一晃而过。

除去马蹄声，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同那夜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同样的夜，同样的街，同样的房屋，同样的灯火，陪着她的人却不一样。

教人不免有些感触，百里玲儿深深吸了口气，凉气清爽，也能按压下自己心底的触动。

她想的是，不管传回的消息如何，斥候都能将自己还活着的消息送到，也没有必要再等下去。

并且闯荡天下的话，说不定哪天就闯荡到帝都了，再说师兄也说过，他最后也是要去帝都去王城的。

……

风吹原野，月撒大地，一大片宁静中带着难以形容的恬适。

两道身影沿着一条大道策马小跑，或许是夜太深，还没遇到过旁人。

“少侠可知道，先生这些时日正在准备一份礼物”

无名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不惜打破这份上佳的恬静，微微笑道。

“礼物？”

夜风拂面，比起在城中之时，风里带来的清甜气息让人莫名生出一种心旷神怡之感，萧十三心境舒缓不少。

“不清楚，不过必然……”，无名顿了一顿，心绪中参杂着些许感慨与好奇，继续道：“世间难觅！”

再次顿了一顿，就像是有些不敢相信的自言自语：“先生不怎么送人礼物……”

应该是几乎没有送过吧，更何况这一次还准备了这么久，心里默默念叨完方才没有说完的话，若要猜的话他还真猜不到。

自从那日在十方无面楼分别后，接到先生传书，说的是在湖心城备礼，暂不会离去。

“先生准备送谁？”，萧十三似乎也提起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神色中同样透出好奇。

那还能是谁！无名扫了一眼身旁难以形容的少主，轻松道：“反正不是我”

其实他的意思是还好不是我，毕竟先生如此费心，无论是什么礼物，看来必然不会简单。

就算是送给自己的，他估计自己也不敢接。

萧十三抬手按住藏在心口的半只粉玉蝴蝶，准确来说，先生曾经送过自己一个礼物。

就是这条不知是人是兽的筋做成的吊绳，不过确实经久耐用，至少这些时日他从未担心过玉蝶会掉落。

“是送我的？”

萧十三就像是在自问，但音调中全然没有疑问的语气，他早已想明白了云泉山的往事，同时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世间许多事看起来似乎毫无关联，然而正是这一件件毫无关联的事堆叠在一起的时候，便已经注定那必然的结局。

所有的事都只为引出同一个结果，一个无法逆转并且无法抗衡的结果。

兴许到那时你终会发现，这些事紧紧相扣密切无间，可惜就算你发现又能如何？

无论是什么样的结局，那时的你，唯有去承受。

所以联想到那个梦，联想到许多事，他觉得，不，他相信这礼物是送给自己的。

“或许吧”，无名欣然一笑，少主仿佛终于聪明了一次，跟之前想比有些说不出来的变化。

“哒哒哒哒哒哒……”，来自天香城的方向，在这静夜中能传很远，是急促的奔马疾驰声。

无名眉头微蹙，与萧十三同时勒住马，细细听去。

人不多，两三个，越来越近，应该是两个人。

他多少猜到一些，干脆回马向着来声的方向静候着，等上一等也无妨。

……

“吁……！”，来人急急勒马停在面前，也就隔了几步远。

“师妹！”，一道很意外很呆的声音。

“楼主”，一道预料之中很自信的声音。

之前在岔路口沐香姐姐说他们要去湖心城，必然不会走岭南大营那条道，没想到果真如此。

女孩沉默看向萧十三，没有答话。

见状，沐香重新策马缓缓前行，路过无名身旁的时候顺带悄悄递了个眼色。

无名心领神会立即回转跟上，他还没忘记先前在城中的猜想，不知以后该怎么称呼玲儿姑娘，少夫人？

似乎不太好，夫人始终感觉有些老气，不管加不加个“少”字。

“师兄这是，打算去看看这个世界吗？”

等二人走远，又过了片刻，百里玲儿终于发声，听起来倒是没什么怒意，不过就是冷冰冰冰冰冰冰冰冰冰冰的那种而已。

额！即便是呆滞如萧十三，也能听出这语调中的寒意，不觉搓了搓手臂。

“是……是……是的”，一听就是毫无底气的回应。

“正好！顺路！”，冷冰冰冰冰冰冰冰冰冰冰的不容拒绝。

“师妹也是打算，打算……？”，同样没什么底气。

“嗯！走吧！”，冷冰冰冰冰冰冰的，比刚才稍微好那么一丁点。

不等回答，轻轻夹了夹马肚子，越过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萧十三，径直往前行去。

幸好恰巧有片懂事的云彩飘过，遮了遮明月，否则百里玲儿如此凌冽的眼神还不冻死某些人。

不管怎么说，四个人再次踏上未知的旅途，也算是相安无事，至少暂时没有谁找谁的麻烦。

……

无名与沐香并行着跟在另外俩人的后面，大概离了个三四十步远，没有去打搅。

“楼主！”，或许是终于觉得该说些什么，无名直视前方，突然道。

“怎么！”，沐香还是她特有的语调，不过听得出来心情不错。

“敢问楼主，可有必要带这么多人跟着？”

无名有些不解，身后至少有数十骑，难道是防备赵青，又或者那个诡异之人？

“只有我们二人！”

沐香转头看向无名，透过面具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惊讶，而后又全是严肃。

虽然她并未察觉，但是她完全相信这个男人的判断。

无名与她对视一眼，明白她的意思是只有她和百里玲儿，勒马停下。

四周的宁静再次回归，也能更好的辨别，身后那些人的马蹄上全都包裹着布料，响动很轻。

“是你哥哥的人？”，无名再次询问道。

“不像”，沐香这才注意到身后细微的动静，真气运转再仔细听了听，随即摇了摇头，“他行事磊落，绝不会如此鬼祟”。

只是现在并没有时间容她去思索，为何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马蹄裹布她很清楚代表什么意思，来者不善！

不过有一件事可以更为确定，少侠口中的先生，或许就是那个先生。

若是那个先生，那么很多事情便能说的通，沐香如是猜测。

听闻这话，无名满脸肃穆，望向后方幽深的夜幕，眼睛眯了一眯，杀意涌现。

不是十方无面楼，也不是岭南大营，难道是那个诡异之人？

不会，那诡异之人极不简单，麾下必然高手如云，城中宅邸如此严密的守卫都可潜入，若要刺杀，机会甚多。

那又会是谁？

然而这个问题并不重要，至少现在并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少主安全离开。

这么多刺客，看来对方想让他们永远留此处，所有这些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只有六成的把握”，无名看向身前几十步远处什么都不知道的少男少女，严肃正声道。

沐香闻言愣了一愣，旋即从怀中取出一只竹筒，旋下尾部的机关，露出一根细绳，竹筒头部对着天用力一拉。

“砰！”，一颗炫丽的火星飞蹿而出。

“咻……！”，凌空的尖啸声随之鸣响在空旷的原野上，火星破开漆黑的夜幕急速腾空。

百里玲儿循声举头望去，火星仿似划过苍穹的闪闪流星，在无垠的深空中留下一条迅速消散的长长光迹，格外显眼。

流星很亮，在它面前，除了夜空的公主明月姑娘，漫天的星辰都变得黯淡无光，失去了颜色。

就像是，又升起了一颗明月，与原先那颗双双闪耀在这无边的黑底画卷中。

“嘭！”，流星在半空爆开，星光绽溢，在画卷上绘出一个面具的形状。

不过在女孩稍带迷离的眼眸中，那却宛若一个笑脸，正对着她和师兄笑。

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烟火，就像是微微笑的云彩，在这一瞬间，这笑着的云与星月永远的定格在美丽的夜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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