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

陈子云思忖着，要不要告诉这位神。

这几天，元子明看他按兵不动，也着急道，

“到底在等什么？要不让本王先上？”

每次陈子云都不置可否地笑笑。

现在，连这位神仙都等不及了。

陈子云不知道该不该选择相信这位一直不肯现身的神。

“你不说，我很难帮你……”那个声音再一次说道。

陈子云故意喃喃自语道，

“听说神仙神通广大，要是能帮我直接拿下荥阳就好了……”

通风一听，陈子云这是故意在试探他。

“我虽然是神仙，但也不能为所欲为。”

“人人都以为神仙神通广大。其实神仙的神通是以付出巨大的代价为前提的……”

陈子云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

“哦？……”

通风接着道，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是否有耐心听下去……”

陈子云点点头，他正想着这次攻取荥阳争取打个神仙仗，当然也想听听有关神仙的事。

通风开始娓娓道，

“从前，有六个兄弟经过一千年的艰难修炼终于得道成了仙。他们以为，成了仙就会很幸福。”

“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还有一种东西叫权力。”

“权力能让别人臣服于你，顺从于你，甚至崇拜你。而对于不愿臣服和不愿顺从者，他们能够生杀予夺。”

“当拥有权力的人杀死那些反对者时，顺从的人们不仅不会产生兔死狐悲的情感，反而会幸灾乐祸地看看躺在地上的反对者，高声赞美道，’英明的主人，你杀死了那些不和谐的声音！那些不和谐的人！凡是破坏崇高秩序的人都该死！”

“这时，权力会变得更加诱人。”

“于是，六个兄弟再也不满足于成仙。他们离开世代居住的成仙之地，来到群妖之地。他们煽动起群妖的欲望，觊觎起人类的财富和地盘。”

“他们告诉群妖，人类占据着地界最大最广最富庶的地盘。那些地盘和财富，本来应该属于我们才对。于是，群妖受到蛊惑，放弃了苦修之路，跟随六个兄弟进攻人类。”

“他们以为人类很弱小，很容易屈服。他们就像一贯对待小动物那样对待人类。遇到人类，格杀勿论，杀死后再把他们连骨头带肉全部吃掉。”

“但渐渐地，六个兄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千年的修为正在渐渐褪去，他们变得越来越弱，而人类却变得越来越强。”

“直到有一天，一位人类的战神横空出世，他或许是天生就神通广大，也或许是六兄弟的修为渐渐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一出世，立刻团结起最广大的人类，带领起人类的至强者队伍，还有一帮同情人类的神仙和妖怪，一起向六兄弟发起了进攻。”

通风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

“我想……你能猜到，六兄弟最终失败了。”

“他们千年的修为损失过半，有五位兄弟被人类战神抓住，差点儿都被挫骨扬灰、形神俱灭。”

“然而，令五兄弟没想到的是，人类战神突然手下留情了。他只是把他们伐了道身，元神被锁紧了镇妖塔。”

陈子云听到这里，不禁问道，

“五位兄弟被锁进镇妖塔，那还有一位呢？”

通风道，

“还有一位逃脱了，就是我！”

陈子云立刻怔在原地。

沉默。

良久。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六位兄弟会丢失修为，为什么人类战神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通风思考片刻，回答道，

“因为六位兄弟做的事情，越界了。他们本属仙界，却觊觎人间的权力。最终，他们既没得到权力，也丢失了修为。”

“为什么？”陈子云还是不明白。

“因为他们违反了天道。”

“什么是天道？”陈子云追问道。

通风沉思片刻，道，

“草原上生活着狮子和羚羊。有一天，狮子突然有些不耐烦了。”

“狮子想，我这么强，羚羊那么弱。我干脆把它们全部杀死好了。这样整个地盘就是我的了！省得我看着碍眼！”

“于是，狮子真就开始大规模捕杀羚羊。”

“刚开始还能一下子捕几只，但渐渐地，羚羊越来越难捕到。”

“直到有一天，有一只狮子因追赶羚羊太久，倒地猝死了。这时，其他狮子被震惊了！”

“此时，他们突然想起了以前有位老狮子临终前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陈子云问道。

“永远记着，饿了才扑杀羚羊。扑杀时，要先捡那些老弱病残，或者落单的！”

“为什么？”

“狮子扑杀一次，消耗的能量非常之大。上天没有给他们和羚羊一样的耐力，所以注定他们不能连续扑杀。”

“况且，随着他们的大规模扑杀，剩下的都是跑得更快、能力更强的羚羊。”

“终有一天会达到某种平衡。就是，如果狮子继续这么干，今后他们一只羚羊都吃不到。

“不是在追捕羚羊的时候累死，就是因吃不掉羚羊而饿死！”

“所以，这就是天道？”

陈子云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一句。

“可以……这么说。这只是个比喻。”通风道。

“那人类战神为什么后来会手下留情？”陈子云还是想着这个问题。

“因为，人类战神也受到了天道的惩罚！”

“随着他杀的妖越来越多，他越过了某种平衡，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如果他不放过我的兄弟，他要么堕入魔道，要么形神俱灭。”

陈子云心想，这是最近几年他听过的最好的故事。

陈子云心里突然有某种释然。

他想到，如果自己这次远征是对的，是站在正义的一方，那么这个天道，一定会帮他。他只需要尽人事听天命。

陈子云说道，

“听了你的故事，我觉着更不应该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天道。”

“你不必干预人间的事，只需等着我胜利的消息就好。”

陈子云神秘笑笑道。

荥阳城内。

守城将军杨立正在看着天宝真人的密信。

信上说，

“命令与叛军发生交战后，只许守城七日。七日后，弃城后撤。撤至虎牢关据守，等待与叛军交战。虎牢关交战满七日后，再撤到洛阳城据守。”

然后没了下文。

杨立当即把密信揉成团，扔在地上，大骂道，

“这个蝎族老贼，这是摆明了要置洛阳的安危于不顾。敢情洛阳不是他的地盘！”

“怪不得，此前这个老贼回晋阳老家时，带走了他的全部精锐。原来他早就有放弃洛阳的打算！”

一旁的副官附和道。

杨立咬牙切齿道，

“传令下去，全体将士，写好遗书，派人送回洛阳。”

“我们誓与荥阳共存亡！”

杨立不分昼夜，亲自上城门楼巡视城墙守卫。

远远地看到陈子云的攻城方阵不过区区五六千人，连日来一直停滞不前。

不免冷笑一声，道，

“这个南国来的书生，果真是个没打过仗的雏儿！”

“拿着区区五六千人马，就想夺取六万羽林军虎贲军精锐据守的城楼，不是脑子坏掉了，就是被我虎贲军的威风八面给吓懵了。”

副官突然问道，

“将军，要不要派部分骑兵出城主动攻击，探探虚实！”

杨立若有所思，道，

“好！派五千重甲骑兵出城，主动进攻，能打赢就打，打不赢就撤回来！”

“是！”

陈子云此刻悠闲地坐在军帐中，沏了壶茶，自斟自饮起来。

突然，副将来报。

“城内的守军出城了。正朝我方进攻！”

陈子云不慌不忙道，

“命令部队变换成防御阵型，以逸待劳！”

当出城的骑兵冲向陈子云的方阵时，在距离不到两百米的时候，突然发现陈子云的攻击阵型突然变成了防御阵型。

所有的步骑兵迅速退到了战车的后面。而此时战车突然调转车头，卸掉马匹。车尾的钢刀尖刺齐刷刷朝向了进攻来的骑兵。

一排排钢刀尖刺冒着阵阵寒气，当进攻的重甲骑兵想要悬崖勒马时，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前排的战马因被蒙着眼睛，一股脑儿地撞上了战车的钢刀和尖刺。

马腹瞬间被刺穿。马背上的重骑兵因为惯性，直接飞进了步兵方阵，被乱刀砍死。

前排突然受阻，中间排的骑兵速度太快，直接撞了上去，人仰马翻。

后排的骑兵见势不妙，及时勒马掉头往回撤退。

陈子云的部队哪儿会给他们机会。

瞬间万弩齐射，派出城的五千重骑兵被强弩近距离刺穿，当即殒命。

当杨立在城门楼上远远望见这一幕时，瞬间被惊骇住了。

他从来没有在当今时代见过这种战法。

彼时，骑兵盛行。整个王国和王国的敌人，骑兵独步天下，占据着战场上绝对的统治地位。

而步兵和战车是先秦时期的老战法，是过时已被淘汰的战术，他只听说过，从来没见过。没想到这种老套战法今日竟又还魂上了战场。还把王国的五千重甲骑兵精锐顷刻间全部歼灭掉。

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让人不敢相信眼前见到的这一幕！

此时，一旁的副官突然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道，

“将军，你杀了我吧！要不是我轻敌大意，哪会牺牲这么多兄弟！”

杨立脸上微微颤抖，闭上眼睛沉思半晌，道，

“这不管你的事！”

“是这个陈子云，太狡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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