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问仙

陈珂并不知道，今日冠云山的一幕却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回到城里之后，他就与白有为返回了凤凰镇。毕竟呆在城里并非长久之计，在者说来，那李文学仍未伏诛，此仇怎能不报。

此事说起来简单，但若是就这么抓了李文学却是不行。毕竟无凭无据，他又有秀才官名，弄不好反而身败名裂。

白有为虽然鲁莽，但在这件事上却极为仔细。

一路上他反复劝慰陈珂，以免他冲动之下做出昏头的傻事。

陈珂只是笑笑，并不作答，他深知此事若放下，终究会成为一个心病。

但报官家，若无凭无据，最后反而不了了之。最好能让那李文学吐出实情，但这事绝不简单。

可越想越成了死结，反倒让陈珂烦闷不已。

一仰头，正好走到凤凰镇唯一的小酒馆旁，陈珂很想饮一盅，可惜囊中羞涩，只好作罢。

白有为紧跟两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他眼尖，岂能不懂陈珂的心思。

“陈师弟，走，咱喝杯酒压压惊。嘻，说起来，咱俩有好几个月都没痛饮过了，闻着这味儿都有点心痒痒呢！”

他不由分说，拉着陈珂就坐了下来，两壶烧酒，二斤牛肉，一碟花生米，一碟酸萝卜。

郑家小酒馆不比城里，大鱼大肉并非没有，但寻常乡下人只图喝酒解闷，有个零嘴就不错了，谁还那么矫情。

所以，这地方，平日里白有为是不屑一顾的，今个要不是因为陈珂，他绝不会踏前一步。

可坐下来，总得喝点，这一喝，还真是那个味，郑家自酿的高粱酒果真名不虚传。

没多久，竟然有些上头。其实这种半醉不醉的时候，话就多了。

白有为憋了半日，要再不说出来，他就不是凤凰镇的白小胖了。

“陈兄，不，不是我说你，有这本事，咱做些啥不好，非要死读书。你说说，读书有啥好得，就算昨个小官，还不得看人家颜色。嘿嘿，哪能想我这么快活。”

他竟然把陈珂称兄，要知道他明明被陈珂打好几个月呢？

陈珂一仰头，猛饮一盅，又夹了一口牛肉，含糊这说道:“白师兄说的是这个理，可不读书，又能做啥？老陈家还盼我弄个功名，不读书，那怎么行？”

“唉！陈师弟说的也对。老一辈不就是图这个虚名吗？可说实话，这些都有啥个用处，人活一辈子，总得死，我以为快快活活才是正理。”

白有为一张白脸红彤彤的，摇摇摆摆的晃着身子，一手端着酒盅挥舞。

“就说我爹，一辈子辛辛苦苦，攒下偌大基业，可等他老了，不行了，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嘿嘿，给我，我也吃不完啊！”

陈珂看着昂头痛饮的白有为，突然觉得他说的很对。人一辈子，到底图个啥？

抛去那些虚无缥缈的理想，其实活着不就是为了过快活的日子吗？

白有为可以快活，李青禾可以撒气，为何自己要这么憋屈呢？

他猛地站起身，把酒坛重重的桌上一砸，淡淡的说道:“我，我的走了。”

他踉踉跄跄的朝门外走，白有为一下子窜了过来，拖住他的胳膊。

“你，你去哪？你那里都去不得，有我白有为在。你，你陈珂妄想干哈事情。”

他紧紧抱住陈珂，竟然把他缠住了。

陈珂有心挣开，可看看邻座的几个闲汉和老郑头猥琐的目光，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岂能不懂白有为一番心思，看来，这世间还是小白懂他。

想到这儿，陈珂凄然一笑。

“好了，有为兄，我哪里都不去，咱回家，回家成吗？”

好说歹说，白有为就是不肯松手，弄到最后，就连酒钱也是陈珂掏的。

两人抱着酒坛，一路搀扶，跌跌撞撞的朝镇镇东头走去。

刚早到陈家老屋门口，就看到一人在院门外转来转去。

两人一露面，那人一脸喜色。

“哎呀！陈珂你跑哪儿去了，陈老爷子让我早着等你，都快半个时辰了，走，跟我走。”

他不由分说的就拉着陈珂朝回走，白有为一扬臂，打开他的手。

“平安叔，你拉陈珂做啥？我俩还没喝够呢？要不你也来”

他凑过身，喷了陈平安一脸酒气，急得陈平安只跺脚。

“瞧瞧你俩，还是读书人，都成个啥样子？唉！陈老爷子可是有急事情，听说来了几个京城的故人，你，你这个样子，咋办？”

他一说京城两字，那白有为就来了精神。

“京城人咋了，还不是一样吃喝拉洒。再说，过些日子，我和陈师弟也回去京城，咱有的是钱。”

白有为蛮爬胡拐的劲头一上来，九头牛也拉不住。

可陈珂却听出了弦外之音，要知道白老爷子一辈子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可能被他瞧上眼的，却没有几人。

如今，来人自称故人，绝非寻常，也许……

陈珂一拍脑袋，酒就醒了大半。

“平安叔，你莫急，我这就跟你去。有为兄醉了，醉了。”

……

此时，在镇南陈家祠堂旁的院子里，陈老爷子心绪不宁，不时抬头朝门口张望。

茶已经喝了好几遍，就差晚饭，可这一贯懂事的陈珂小子竟然还没影子。

他心中焦急万分，可又不能露出丝毫。因为来的这人绝非寻常，弄不好，从今之后，陈家就会一飞冲天。

这天载难逢的机缘，要到哪里找啊，你说陈珂这死娃子该不会去逛青楼吧！

眼看已近暮色，可坐在一旁喝茶闲聊的三位一点也不着急，甚至那年轻道人还拿他老汉子打趣。

“陈叔你老别瞎想了，那小子可不是去青楼，而是去了酒馆。”

“酒馆？唉，对了。那碎娃子，父母新丧，一时想不开，几位莫怪他啊，怪可两个娃。”陈老爷子心里暗暗骂着，可嘴上却替着陈珂说话。

毕竟眼前这位故人绝非寻常道士可比，一甲子之前，陈老爷子还是个娃儿，那时候跟着长辈在虞国都城丰阳卖镜，结识了名叫刘三好的道士。

这一眨眼几十年过去了，陈老爷子从青年变成了老人，可看看来人，面相神态竟然无一丝变化。

若不是他一进门就喊着，“陈三眼，我是刘三好啊！还记得不？京城西市杨柳巷卖胭脂的。”

说完话，见陈老爷子一愣。他捏了一个兰花指竟然唱上了。

“上好的桃花胭，丫头用了笑，姑娘用了俏，媳妇儿有了秒嘞。”

“好好好，下次再来。”

他没交易一笔，都会一连说三个好。

这一声，让陈老爷子浑身一颤，似乎又回到那青葱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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