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工厂姑娘的生活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很难想通,更难做到感同身受。
生活也是如此,不同世界的人,生活的差异,也是天壤之别,连想都很难想象。
周歆月自退学以后的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呢?
每天六点起床,洗漱刷牙,做好一家人的早饭,然后在七点之前到达工厂。
这附近最多的产业,就是塑料与钢铁,而其中塑料工厂的女工是比较多的。
工厂的环境脏乱而嘈杂,地上撒着各种工业废料,气味极其刺鼻。
只要在这种环境里工作一两个星期,鼻屎里绝对会带有血丝。
机器轰鸣声,大到让人很难听到其他人在说什么。
在这种环境待几个小时,再忽然离开的话,会有一种“换了一个世界”的错觉。
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一样。
但唯一还算好的是,周歆月可以戴着耳机听歌,这是最初支撑她熬过这十二个小时的唯一动力。
她的工作内容并不复杂,也不算是重体力活,只是坐在机器的一端,等着塑料产品生产成型以后,进行打理包装,然后再码放好就可以。
听起来很简单,但是,要一直做十二个小时,机器不停,她也不停,期间最多有几分钟休息喝水上厕所的时间。
而且,这个工作是一半时间都是夜班,晚上也是十二个小时。
第一次上夜班的时候,周歆月差点站着都睡着了。
但后来,就一点点的习惯了,麻木了。
这个工厂的规模不大,工资也不算高。
她爸妈让她在这里的原因是,工厂老板的两个儿子都还没有结婚,都在这儿干活儿,而且离家近,方便时不时的来监视她一下。
但让周歆月父母失望的是,老板的大儿子是个纯游戏迷,眼里只有电脑。
而二儿子虽然经常对周歆月献殷勤,但全被周歆月无视了,一点希望都没给。
周歆月穿着一套有些破旧的牛仔裤牛仔外套,因为这种衣服耐脏耐磨。
在这种地方干活儿,穿多干净多漂亮,也没用,能看到的只有老板的儿子与另一个中年妇女,而且早晚都会脏兮兮的且充满工业臭味。
另外,周歆月也没有多少可以换的衣服。
她每个月的工资是三千多,其实已经不少了,但根本到不了她手里,都是被她妈直接领走了。
现在是十月初,这个季节还算比较好了。
热,但并不是特别热,只有中午那会儿比较难捱。
这厂房就是一层铁皮搭建的,能降温的工具就一个老旧风扇。
在这种地方干活儿,真的就是受罪。
夏天,四处不透风,加上机器散发的高温,使得这里就像一个蒸锅一样,能让人浑身都是汗。
可偏偏又不能穿短袖短裤,因为刚生产出来的东西,温度都很高,稍微一不小心就会烫伤。
而冬天,就又冷的让人四肢僵硬,冷风以各种刁钻的角度席卷而来,她又是长时间坐在那里,以往每年都是把耳朵跟手脚冻伤。
冻疮最难受的还不是疼,是温度一高了以后,就开始痒。
那种痒,太痛苦了。
怎么抓也不管用,而且越抓越痒。
有时候抓出血了,都感觉不出来。
简直是恨不得剁掉那块肉。
另外,做这个工作,很难受的一件事就是吃饭上厕所,都要算着时间。
因为,她停下来不干活了,但机器还在继续生产,货品堆积太多了就会忙不过来。
还有就是,机器经常出问题,如果她没能及时发现,导致出了很多废品,挨骂还是轻的,重的就得扣工资了。
尤其是如果被老板娘发现的话,那周歆月就要听到各种难听的话了,因为老板娘总觉得她要勾引那个六十多岁的老板一样。
她也想换个工作,但,一切都身不由己。
而这样的生活,周歆月已经过了快四年了。
她已经从最初的痛苦难熬,变成了现在的习惯与麻木。
周歆月最佩服的就是赵亚翠,她之前也是做类似的工作的,但每天都能感觉她很轻松,很快乐。
而她,只觉得绝望。
这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让她看不到一点光。
每天下班以后,回家的这段路,是她唯一能得到的短暂放松。
但,回到家以后,不仅各种家务等着,还有母亲的各种谩骂唠叨,以及催促她赶紧找个有钱人嫁了。
他爸妈也才四十多岁,但已经开始“养老”了,一家三口人,都是靠她的工资养活。
所以,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春节工厂放假之外,她基本都要上班,除非是工厂的机器坏了。
而这时候,就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因为爸妈不知道她放假了,她可以有自己的时间了。
这时候,她就会骑着骑行车,来到村外的河堤上,听着歌,望着远处的小河与一望无际的平原发呆。
每当这时,周歆月都会感叹,自己太渺小了,而这样的生活毫无意义,要是能做一只小鸟就好了,自由,想飞去哪里就飞去哪里。
但,她没有翅膀,一双脚也被家庭给套上了锁链。
她怀念读书的那些年,怀念校园,也思念着一个人。
她时常会幻想,十年后会如何呢?
那个少年在大学里的生活又是怎么的呢?
他会遇到什么样的人,经历什么样的故事,会去到什么地方。
她好想知道啊。
但是,她没有了少年的联系方式。
即便有的话,她也只敢偷窥吧。
毕竟,明净宽阔的大学校园,与那杂乱吵闹的厂房,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她们也是两个世界的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周歆月有时候会感觉忍耐不下去了,就会很希望突然来一场车祸,或者得了绝望,这样,日子就不用在熬下去了。
但,什么都没有。
没有绝症,没有天降的好运。
一切都平淡又合理的往前走着。
可,当前段时间赵亚翠跟孟磊的老婆找到她的时候,生活出现了转机。
她们要让她当伴娘,而且,伴郎中,就有那个少年。
而且那个少年,也给她带来了看到全新生活的希望。
但,就持续了短短的几个小时,天亮,梦就碎了。
难过吗?当然。
不过,也很开心。
至少,她还能跟他再相处一天的时间。
更何况,她的初吻给了他。
已经很美好了,她又多了一个念想。
快到中午的时候,她匆忙的跑去了厨房吃饭。
在这种地方待久了,洁癖也会慢慢改变的,毕竟你要嫌脏的话,你就得饿一整天,所以她也顾不上身上的那股塑料味了。
周歆月匆忙的吃完之后,立刻赶回了厂房。
结果刚进来,就看到脸色阴沉的老板娘,正站在机器胖等她。
老板娘看到她以后,立刻没好气的骂道:
“你吃饭还能再慢点吗?你属王八的吗?你看看,就这么一会儿,又出来一堆废品,最少损失十几块块钱,要不是看在一个村的情分上,我早把你给开了,还愣着干什么啊,长着一张狐狸精的脸,却没有狐狸精的脑子啊,赶紧去修机器啊!”
周歆月脸色尴尬到了极点,羞愤,也有无奈。
但还是应了一声,赶紧去检查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这老板娘还嫌弃她走得慢,尤其是瞅着她那双修长的大腿,浑圆的翘臀就来气,因为嫉妒啊!
她伸出肥腻的手掌,直接蛮横的推了周歆月一把,而且骂道:
“你在这走猫步呢?屁股扭给谁看呢?骚货!你就是欠收拾!我家老二真是狗屎糊了脑子了,居然想让你给我当儿媳妇!不可能!要是娶了你这样的娘们,我家得倒霉八辈子!”
周歆月“噗通”一声就摔在了地上,眼中已经噙着眼泪了。
她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下来了。
因为她知道,她还嘴的话。
这老板娘肯定是要借机扣自己工资。
而且还要告诉自己母亲。
这样的话,到时候更痛苦。
可就在这时候,她就听到了一声怒骂:
“我去你妈的,我让你现在就没了下半辈子!”
再然后,周歆月就听到那个老板娘一声惨叫,紧接着,那个二百多斤的老板娘,直接砸到了前面的铁桶上!
她满脸错愕,泪水瞬间失控,不是因为别的。
而是,那声音,是李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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