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风来

“是有点儿奇怪……”虞志昊抽出了报案人的笔录，“去加油站途中撞见”几个字看起来有些苍白无力，他动摇了，“大半夜冒雨去加油，多少……是有点不对劲。”

“为啥就不能是单纯的自杀呢？”林殊看着被“策反”了的虞志昊，哭笑不得地拍了拍江城的肩膀，轻声说，“不是只有罹患了抑郁症才会自尽，许多人自杀的动机单纯得近乎没有动机。”

他知道江城在纠结什么，那件事成了所有亲历者不敢轻易言说的心结。

所有人都拼了命地想还她一个真相，可调查到的所有的证据都成了刺向赫连赫的尖刀。

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没人愿意承认——尽管事实胜于雄辩，谁都不敢相信活泼外向又自来熟的赫连淼淼会因为升学压力过大、在距离高考不到一周时跳楼自杀。

“压力大，一时想不开就自尽了。”虽然这么说有些残忍，林殊还是把话挑明了，“淼淼当时也是这样。”

“我再去现场勘察一下。”江城没接话，自顾自地站了起来。

“嗯，没有疑点无法强制司法解剖。”林殊应声，抬头远眺了一眼办公室尽头正抱着无线座机电联的张勤，补了句，“勤哥那边还在联系亲属，等下看看能不能征得对方同意吧。”

“怎么啦兄弟们？一大早都这么严肃。”江城才走到门口，张开双臂如同老母鸡的韩澈乐滋滋地小跑了进来。

他背着平常背的双肩包，像往常一样干劲满满地和大家打着招呼。

江城看了他一眼，沉默着径自走开。

“谁又怼我们江科了？”韩澈一头雾水，故作生气地看了林殊一眼，笑道，“林法师，是不是又是您啊？”

“少贫了，还不快跟上你家江副科长。”林殊也乐了，顷刻间又板起了脸、一本正经地说，“昨晚的案子你可一点忙没帮上，今天复勘，还不赶紧将功补过去！”

“Yes，sir！”韩澈敬了酷似《A计划》里的陆警礼，拉过勘察箱就小跑着跟了出去。

“我也再跟报警群众联系一下，”虞志昊两指缩小了手机里的地图，喃喃自语道，“他如果真住卧龙，没必要大老远跑到逸少去加油，距离案发现场最近的加油站都有60多里呢。”

“就算卧龙的加油站那个点儿都关门了，往东北去元卓或是往东去休徵，也都比跑到逸少近。”他继续查看案发现场周围，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了，倾刻间便会长成参天大树，“油钱最近刚涨了五毛，冒着那么大的雨舍近求远，要么是有钱烧炸腚（山东俚语：形容极度得瑟，急于炫耀。），要么是扒瞎话了。”

“扒瞎话的概率大些。”抱着无线座机走过来的张勤学着虞志昊的语气说，微蹙的眉头轻轻颤着，显然在憋笑。

“难道你相信他真是去加油的？”后者见他戏谑地笑，瘪嘴道，“那么大的雨加的哪门子油？还驱车几十里路去加。”

“所以我赞同你的观点嘛，”张勤的表情稍微严肃了些，尽管脸上还是浮着笑意，“我那会儿查了一下昨晚报警人的通话记录，发现他昨天一共接打了11通电话，接打地点全部在逸少。”

“我就顺带调查了一下他三天之内的行车路线。前天下午两点，他驱车从卧龙去的逸少，停在了艾山天都陵园附近。昨天傍晚7点驱车从逸少出发，折返回卧龙。”

“艾山公墓？”目送韩澈离开后就埋头专心致志写鉴定材料的林殊闻言偏头看着二人，微微抿起的嘴角纤薄如纸，“从那边去逸少加油，地理位置上来看，确实是最优的选择。”

“是的，从艾山回卧龙，这个加油站是最近的选择。”张勤变魔术似的从座机下面摸出来了一张打印纸，在“艾山天都陵园”和加油站中间的公路上打了个“X”，“昨晚暴雨冲垮了天都崮的西坡，把琅新高速堵住了，清理到8点才完全疏通。”

“他之所以那个时间出现在案发现场，多半是上了高速，又折返回来的。”

“那也得有足够的证据才能排除他的嫌疑……”虞志昊哼了一声，不情愿地挪开了目光。

“那是自然，”张勤抬眼对上了林殊无可奈何的眸子，会心一笑，“办案又不是靠主观臆断，咱们讲究的是真凭实据。”

“艾山周边除了殡仪馆啥建筑都没有，”后者正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着，没注意到他的目光，“除了法医，谁没事儿跑那边呆一天一宿啊。”

“嗯？”张勤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反问。

“没事儿。”林殊微微笑了笑，埋头继续写起了材料。

座机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三人皆来了精神，目光齐刷刷射向了座机。

“是萧楠楠母亲的电话，”张勤眼中意外渐生，边说边把话机抱在了怀里，“一早上打了18回了，可算是联系上了。”

“你好，琅琊刑侦支队。”他接通电话，“请问是萧楠楠的亲属吗？”

“哦，嗯？”电话那边说了没几句，张勤的眉毛紧紧地蹙在了一起，“不好意思，您能再说一遍吗？”

“……”众人不明就里，闻声面面相觑。

“您先不要着急，”张勤冲众人摆了摆手，端着座机往外走，“您当然有权利这么做，但是您的女儿身上有诸多疑点，您难道不想还她一个清白吗？”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我这边暂时代表的是警方的立场。”张勤的声音渐渐飘远，“在法医鉴定书出来之前，警方没权利同意您这么做。”

“不是在为难您，刑事案件处理流程就是这样，”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切，“请您理解、配合我们的工作……”

……

过了好一会儿，张勤才回来。

林殊抬头看了他一眼，问：“怎什么了？”

“老太太要把萧楠楠的遗体领回去火化，”张勤把座机放在一旁，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眉头被眼睛挤得皱巴巴的，“她根本不听人说，上来就劈头盖脸把我说了一顿。”

“老太太还说她女儿一直有抑郁倾向，现在也算是解脱了。她还怪咱们压着不放人、不让她女儿安息。”

阅读如有风来最新章节 请关注盘古小说网(www.lawace.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