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北录

周围的灵气浓度依然很高，只是不再如漏斗般向小楼汇集，这就预示着段不明破境完成，体内心的真元正处于凝练的尾声。

陈言见段不明境界已经稳定下来，这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结束了为段不明的护法。

“我终于到达了灵寂境！”段不明睁开眼睛，脸上都是喜悦之情。

他高兴地从地上弹起，仰天畅快地长啸着，声音在这小楼中回荡，传出去碰到外面那层无形的屏障，就会化作一道道波纹消失。

外面的守卫没有一点知觉，只是觉得风突然就停了。

“这风来得突然，挺得也挺突然的。”门口的两个守卫说着又收紧了自己的衣服，冬日值守的感觉并不好。

此刻他们两人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躲在温暖的被窝里美美的睡上一觉。

“夜色正好，要是能来点酒该有多好啊。”段不明倚在小楼的栏杆上，望着漫天的星空叹道。

“行啊，你要是想喝酒我就陪你去。”

陈言知道段不明努力了这么久，终于完成了这件事，是需要好好放松一下了

“既然如此，咱们去好好喝一顿。”段不明说着便要和陈言一起下楼。

“你就在这里等着，堂堂青龙帮帮主的别院，里面自然少不了好酒，我去去就来。”

陈言深知今晚段不明的付出，也不知道怎么感激段不明。www.qixinyuan.com.cn 米妮小说网

陈言刚一打开门，一个穿着青龙帮服饰，手脚麻利的年轻人立马跑了过来。

“陈仙师有什么要跑腿的事情告诉我就行，我帮您去办。”

陈言见这年轻人跟自己差不多年纪，脸上还带着些青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年轻人羞涩的笑笑，“嘿嘿，小人马善，您叫我小马就成。”

“小马，你知道哪里有酒吗？”

小马眼睛一亮，点头道：“帮主院中有个地窖，里面存放着不少好酒，我这就带您去。”

小马说着就走进院子，来到东南角的一处放置杂务的柴房之中。

陈言后脚也跟着进到了柴房，房间里东西还算是整洁，也没有什么灰尘，想比经常是有人进出这里。

小马轻车熟路地拉开柴房的一处地板，里面露出一方不大的空间，有个建议的木梯通向下面的窖子。

“来的时候帮主吩咐过了，不论您有什么要求，一律让我们想办法满足。”

小马憨厚地笑着，就要下到地窖之中去。

陈言拦住他说道：“这么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不用在这里守着了，我自己去拿就行了。”

“可是……”小马显得有些犹豫。

陈言看穿了他的想法，笑道：“如果你们帮主问起来的话，就说是我说的。”

小马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下去帮陈言拿酒，“没关系的，这事我也常干。”

陈言不再阻止小马的一番好意，小马身手十分灵活，不一会儿就抱着两坛子酒，都没有扶木梯就这么爬了上来。

陈言结果他手中的酒道：“我们只是在上面喝酒，已经不需要人守卫了，你们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陈言都这么说了，小马也不再推辞，不然一起值守的兄弟要恨死他了。

“好的，那小的们就先回去了。”

陈言微笑着道：“多谢。”

整座小院就只剩下陈言和段不明二人，还有铺满小楼的星光，段不明破境后，身上的气质就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陈言很难用言语来形容，他觉得段不明整个人比以前更有自信了，举手投足之间再没有以前那种稍微用力过猛的感觉。

陈言心不在焉地和段不明推杯换盏，段不明现在的这个样子他还需要点时间来适应。

段不明席地而坐，嫌一杯杯喝得不过瘾，搬起酒坛就倒入口中。

龙泽恺私藏的好酒醇香馥郁，回味无穷，像段不明这么和简直就是囫囵吞枣，不知滋味。

“你怎么每次只抿一小口啊，你要像我这样大口喝酒才过瘾。”段不明被涌上来的酒气冲红了脸。

“我酒量不好容易喝醉，只能慢慢喝细细品，你也不要喝得太急，这样容易醉。”

陈言看着一半的酒水都溅湿了地板，段不明脖子以下也沾上了大片的酒渍，但他浑然不觉。

“本人可是号称千杯不醉，区区一坛酒不在话下。”

说完段不明又一把躲过陈言手中的酒坛，张嘴一吸，坛中酒水化作一条水线，就这么直入段不明口中。

陈言见状，大手轻挥，水线一分为二，另一条朝陈言口中飞去，不一会儿这坛酒也被两人吸了个干净。

“哈哈哈！过瘾过瘾！再拿酒来！”

“好，今晚我就陪你喝个痛快。”

陈言的身影一闪而没，片刻之后出现在段不明面前时，手中多了四坛酒。

陈言双手化刀，去了坛口封泥，将其中一坛交到段不明手中，趁着夜色星光，不断推杯换盏。

两人你来我往之下，段不明终于有些醉了。

陈言意识也没有那么清醒，问道：“段不明是你的真名？你一个姑娘家为什么要起这样一个名字。”

段不明醉眼惺忪，一直盯着陈言片刻，才露出奇怪的笑容：“你看你喝多了，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吧，不过没关系，我早晚也得告诉你。”

段不明显得有些亢奋，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脚步踉踉跄跄的绕着陈言转圈。

“我出生的时候我爷爷就帮我取得这个名字，他说我段不明是福气，知晓太多会遭灾难。”

段不明将脸凑到陈言旁边，陈言能感觉到她口中的酒气吐在自己的脸上，“可是我不信，他们其实就是看我是个女子，不放心将家传的本事都教给我。”

陈言觉得这样的距离有些不妥，刚想将头偏到一侧，段不明却突然纵身而起，来到栏杆前大声喊道：“我偏要学，而且要比他们都厉害，十七岁能够通过卜算就能踏入灵寂境的人有多少啊，至少段家三百年以来，就只有我一个，迟早我就会超越家里的长辈成为天下第一的神算。到那时，我看有谁敢小看我段不明，哈哈哈哈……”

段不明凭栏望着夜空，眼中却泪水漱漱落下。

陈言不解道：“为什么一定要成为天下第一呢，我觉得你爷爷说得没错，占卜本来就是大器晚成的事情，你可以一步步来，不用这么着急的。”

哪知段不明苦笑道：“如果我是男儿身，我可以慢慢来，可我偏偏是女儿身，从来都得不到我爹的关心，如果不是我天赋高，恐怕我爹早就忘了我这个女儿了。”

陈言想起自己远在另一个世界的父母，突觉一股莫名的愁绪出现在自己心间，“哪有父母不关心儿女，方式不同罢了。”

段不明将空空的酒坛丢在了院里，伸手一招，又是一满坛酒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我是女儿身的。”

一阵寒风吹在段不明的身上，已经是灵寂境的她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只是这风将她的头发吹起，配合她此时的醉态，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陈言不敢看她，“我一直就知道你是。”

段不明奇道：“你为何不拆穿我？”

“你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这是件好事。”

陈言不想在这里上面解释太多，段不明是男是女，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

“难怪你总表现得不热情，我还以为你天生就是这样，原来是你早看穿了我的身份。”

段不明想起这一路虽然肝胆相照，但是陈言始终对自己有所谦让，晚上都是自己一间屋子打坐，原来居然是这样。

楼中一时安静起来，陈言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道：“你们段家，是个很大的世家吗？”

“你听说过平江盟吗？”

陈言回忆起一路上段不明为自己介绍过的事情，“听你说过，八大家为对付匿龙阁而组成的平江盟吧，还有三才榜也是平江盟发布的。”

“平江盟是如今的正道之首，我们段家八大姓排在最后的一位。”

“原来如此。”

“你好像并不意外，也是早就知道了？”

段不明看着陈言的反应有些恼怒，他既然什么都知道，还装作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

陈言笑道：“你拿出紫金符的那一刻起，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意外了。”

“你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跟个老狐狸一样呢！”

“可能我外表年轻，心里就是装着一直老狐狸吧。”这还是陈言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他。

“哈哈哈，真是只有趣的老狐狸。”

不知道什么原因，段不明笑得直不起腰来，笑到最后眼泪都不自觉从眼角渗出。

看得出破境之后的段不明有些放飞自我，应该是有太多的情绪压在心里太久的缘故。

陈言没有阻止她，段不明确实是需要发泄一下了。

“喂！你知道我们段家在五十岁以后就会变成哑巴的事情吧？”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酒的缘故，笑过之后的段不明有些话痨，陈言还没回答，她就自顾自地说着。

此前陈言司徒久说过，段不明爷爷是个哑巴。

“我们对外都说是因为泄露天机遭到天谴，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是因为他们突破空冥境之后就不能轻易开口。越是境界高，推算出来的结果越准确，受到的反噬就越大，甚至在闻道境，一开口就会造成大灾祸。”

陈言没有说话，只是将坛中酒稳稳倒进被子中，不断把玩着装满琥珀色的酒液的酒杯。

好一会儿之后才端起杯子，杯中酒缓缓入口，一股暖流从口中一直顺着喉咙到肚子里，脑中的事物有些模糊地晃动着，陈言细细品味着这种迷失的感觉。

他不太在乎段不明酒后的醉话。

“你既然已经偿所愿了，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也不知道，应该还是四处游荡寻找机缘吧。”段不明倚在栏杆上，她从来没有想过后面的事情，她一心只想着破境，而破境之后的事情，她从来没有考虑过。

“既然你的目的达到了，就不让要家人太过担心，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回去。”

陈言原本不愿意这么劝人，但是自己欠下了天大的人情，有些话即使不应该说他还是要说。

段不明蜷着身子坐着，星光洒在她落寞的背影上，“他们才不会担心我，出来这么久了也没有人找过我呢。”

“不关心你的话，你又是哪里来的紫金符箓。”

段不明不耐烦地道：“这符是我自己凭本事偷的，你以为段家会好心给我？”

陈言不以为意地笑着摇摇，“我不知道段家会不会好心给你，但是如果我要是在宗门里偷了这种符，当天就会被师兄抓回山上打个半死。”

“你觉得段家和平江盟都找不到你？”

段不明突然想到了什么，坐在原地沉默不语。

陈言走过来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既然你明白了，就应该回去了。”

“可是我……”段不明转过头看着陈言，话还没说出口，眼中突然满是震惊之色。

陈言转过头，顺着段不明的目光看去，顿时酒意全消。

铺天盖地的黑云将西北方完全遮住了，厚重沉郁的黑云将大孤山脉完全笼罩在了其中，而且黑云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孤夜城的方向拓开。

晚上的大孤山就如同一头匍匐着的凶兽，择人欲噬，现如今这只凶兽已经完全隐没在了黑雾之中。

孤夜城就仿佛是大海中的一座孤岛，汹涌的风暴随时都要将这座孤岛吞噬。

“难道黑雨夜又要来临了？”

司徒久才在孤夜城一夕入闻道境，天降异象，若不是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故，不会出现如此反常的景象。

段不明看着漆黑如墨的那片黑云，指间来回掐算着，半晌后，段不明虚弱地坐在地上。

“不是黑雨夜。”

“那怎会有如此厚重的黑云。”

段不明面色苍白，挣扎着在陈言的搀扶下才坐起来，刚才的推算让她受到了不小的反噬。

大孤山盛传已久的宝库就要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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