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箫平山海

军情紧急，每时每刻都有人丧命，在这种时间，南宫池雨却仍然镇定自若，她一副说教的样子，训导吴楚道：“行军阵前，主帅切不可自乱分寸，我那本《孙子兵法》你没看过吗？”

吴楚气道：“没看，怎么着了吧！”

南宫池雨忽而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呵呵，又不是给我学的！你没本事，连累的是那些兄弟们的性命！”

吴楚冷笑道：“又不是只有我们死了人，此战你南宫家也折损不少呢！”

南宫池雨道：“孙子曰，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这场仗你根本就不该打。现在后悔还为时不晚，马上下令退兵，我陪你进城说和，保准叫你兵不血刃的夺下金陵，岂不甚好？”

吴楚阴侧侧的道：“池雨，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我们要的不是金陵城，而是你南宫家的财富！”

他指着城内外的硝烟战火，对她道：“你以为是什么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为我拼命？是民族大义吗？还是我的人格魅力？不，都不是，人为财死，卷入这场战争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南宫池雨凤眼圆睁，怒声道：“你早知道这些，为什么还派他们去……你想干什么？”

“他们想打，那就打呗！”

吴楚幸灾乐祸般的道：“这些人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过了今日，整个武林势必会一片狼藉，人才凋零，而你这些年苦心谋划的千秋大业也必将成为泡影，再过十年、二十年之后也难以实现！”

“你，你混蛋！”

南宫池雨气得直发抖，泪水在眼眶里直接转。她厉声道：“你比李宗乾，白羽还要可恶，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池雨，你难道没发现吗？”

吴楚道：“截止到目前为止，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呵呵呵，你当年心怀民族之义，做出了那么多天怒人怨之事。今日我便以正义之名，犯下这生灵涂炭之罪。本质上咱俩是一类人，但世人会怎么评价我们呢？这种混沌世界，正与邪其实没有明确的界定！”

他越说越觉得解气，哈哈大笑道：”南宫池雨，五音子，许兴达，魏伏辰，你们一个个都利用我，拿我当枪使。哼，当我们老实人好欺负是吗？今天我就让你们求仁得仁，想要天下霸业的，死在杀伐战火中。想要钱财的，死在南宫家镶金嵌玉的宝剑下，每个人都死得其所，岂不妙哉？”

“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我真恨当年为什么要那样帮你，为什么不一剑杀了你！”

南宫池雨忍无可忍，如泼妇一般扑上去与吴楚扭打在一起。她对吴楚恨之入骨，直欲将他生生撕碎，手里没有刀剑，便用指甲挠，用牙咬，大有要和他同归于尽的架势。吴楚却是不遮不挡，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似乎南宫池雨不是在拼命，而是献上她热烈的拥吻。他任由头脸上鲜血淋漓，忘情的拥着南宫池雨，吻着她的耳垂，嗅着她的香发，嘴里说的，却是令她更加疯狂的话。

“你知道我不能死，我死了，局势会更加难以控制。你现在更想让这一切都快过去，是不是？你甚至希望我马上冲进城里，把你的父亲，亲人全部杀了，如此才能让金陵恢复安宁，是不是？呵呵呵，咱们俩到底谁是正义，谁更大逆不道呢……”

“既然，你这么想让我与你爹互相残杀，那么……我就如你所愿！”

他拽着南宫池雨，经武定桥翻入城内，放眼望去，所见皆是一片狼藉，尸积如山。前行里许，看见大街上有群锦衣剑士围着武当弟子激斗正酣。锦衣剑士有七八十人，个个骁勇无比，悍不畏死。武当弟子原有四十九个，组成七道天罡北斗阵，七个小阵又组成一个大阵，其威力与单独一阵不可同日而语。可是与锦衣剑士斗了半晌，已有不少弟子重伤倒地，剩下的弟子只能维持四个天罡阵的运转，威力大减，锦衣剑士步步紧逼，众武当弟子更是不堪重负，险象环生。

吴楚不容迟疑，当即出手，在流光神术下运用金蛇狂舞，身如腾蛇，行走如飞。那些剑士的武功在旁人看来虽属一流，在他面前却如三岁的小孩一般。只听得“乒乒乓乓”响声不绝，锦衣剑士在眨眼间便倒下了一大半。

武当弟子在绝境之下忽得援手，士气大盛，全力运转天罡北斗阵，没几个回合便将剩余剑士尽数杀死。有个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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侥幸逃出阵法，不待逃走，忽伸手摸向背后。只听见半空中“哧”的一声轻响，那剑士应声倒地。凌玄先是一愣，见出手的是南宫池雨，呵呵笑道：“姐姐您果然还是向着丈夫啊，这刀子嘴豆腐心的，我看着都酸了！”

吴楚道：“可别被她骗了，此事没那么简单！”

他翻过那剑士的身体，只见他后腰上8着一支烟花。凌玄更加肯定道：“姐夫你看，我没说错吧！”

吴楚微微一笑，拾起烟花，直接引燃。天空中绽放出一朵火红色的花，经久不灭。他道：“凌玄你看，金陵城东西两侧都出现过这烟花，没过多久许兴达，雷霆便纷纷告急。似乎哪里有它们，麻烦便会紧随其后啊！”

凌玄真人道：“那你还敢点它！”

吴楚道：“你还不明白，咱们在这里放烟花，要不了多久，雷霆和许兴达的麻烦就迎刃而解了！”

“哦！”

凌玄恍然大悟道：“围魏救赵啊！不愧是我姐调教出来的男人啊，脑子就是灵光！”

吴楚笑道：“这次还真是多亏了娘子，若不是你提醒，我那本三十六计可就白看了！”

南宫池雨面上却殊无得色，她一跺脚，恨恨的瞪着两个男人，眼中满是杀气。

凌微道：“那咱们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吴楚坏笑着看着他们：“我没事啊，便是再来一百个，一千个，我也毫无压力，你们嘛……”

凌玄也道：“不怕，咱们用四个天罡阵保护好我老姐，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卑鄙无耻，你们真是卑鄙无耻！”

南宫池雨盛怒之下，语无伦次道：“我真是瞎了眼，竟会认识你们这群混蛋！”

“姐姐过奖！”

凌玄不以为耻，嘻嘻笑道：“这还不都是姐姐您教的好吗？”

众弟子当即行动起来，取了烟花一齐燃放。只听见“噼里啪啦”响声不绝，朵朵红花在天际盛开，蔚为壮观。大概是被这烟花所吸引，街上涌出来一大批百姓，他们有的拿着锄头，有着握着扁担，满是敌意的逼近，将武当弟子团团围住。凌玄全神戒备的问道：“姐夫，他们是什么人？南宫家打手吗？”

“不，他们不是……”

吴楚的表情不太自然，逐一说道：“这位是云锦楼的裴掌柜，他家的云片糕是金陵一绝。这位是绸缎庄的杜大娘，论女工全城无出其右。这位是乌衣巷的谢家婶子，她喜欢说三道四，吵架从来没输过。这位……是桂姨，她烧得一手好菜，很会照顾人，是我的长辈……他们都是城里地地道道的居民！”

一向慈眉善目的桂姨啐了一声，骂道：“白眼狼，亏你还记得我们！”

裴掌柜道：“快放了我们二小姐，给我滚出金陵城！”

凌玄打了个哈哈，道：“乡亲们，我们与南宫家乃是江湖恩怨，与你们无关，各位都散了吧，散了吧！”

“谁说与我们无关？”

众百姓七嘴八舌的道：“南宫员外是大善人，我城中有一半居民都受过他的接济，你们为什么跟他过不去？”

“这几十年都是他们保护我金陵的平安。有他们在，你们这些江湖粗莽才不敢在这里撤野！”

“就是，前年我孩子生了病，无钱求医，是南二小姐为我请的大夫！”

“我家三代都是佃户，若不是南宫家，我孩子哪有读书识字的机会？”

凌玄高声道：“你们只知道南宫家给过你们恩惠，却不知他们背地里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坏事啊。”

他指着吴楚道：“就比如说这位吴大哥，人家原本云音阁的弟子，家庭美满，生活幸福，南宫家却害得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说咱们找他报仇，有什么不对？”

桂娘一字一句道：“这天下任何人都可以说南宫家的不是，唯独你不可以！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对你多好？若不是她，你能去菁英大会？你能活到现在？她对你真心实意，不计得失，为了你她连自己的父母亲人都背弃了，你却恩将仇报，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凌玄嘴巴动了动，又道：“大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姐对我姐夫是不赖，可她也没少害我姐夫啊！玄通楼的事你知道不，就是我姐干的，她还赖我姐夫身上，害得他被戳着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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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骂。你说哪个女人会这么坑自己丈夫的……”

裴掌柜道：“江湖上的事我们不知道，也不想管，快快放了南二小姐，否则我们跟你拼命！”

大伙儿有的拿锄头，有的抡大勺，看样子真有要动手的意思。城外陆续有烟花回应，看来锦衣剑士马上就到，再不走势必凶多吉少。凌峰急不可耐，长剑搭上南宫池雨的肩头，道：“道爷懒得跟你们这群匹夫废话，再不让开，休怪我剑下无情！”

众百姓个个怒形于色，破口骂道：“你个小道士反了！”

“你敢威胁我们？南二小姐若是少了根毫毛，老太婆我跟你拼命！”

还有人闯到近前，伸出脖子挑衅：“有把破剑了不起啊，你来，你往我脖子上抹，老汉我要是皱了眉头，我就不是姓裴！”

众父老悍不畏死，只为了保得她的周全。南宫池雨不禁泪水涟涟，失声道：“父老乡亲们，你们不要这样，快快回家吧！这些人毫无人性，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二小姐~”

即便是在这个时候，南二小姐心心念念的，仍是这些毫无血缘关系的百姓，众人无不热泪盈眶。他们对南宫池雨有多敬爱，就对吴楚凌玄有多痛恨。若不是怕伤着二小姐，他们早就扑上去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南宫池雨冲着众百姓深深一揖，含泪道：“各位父老乡亲，这些年承蒙大家的扶持，我南宫家才能有今天。尝听父亲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池雨虽一介女流，却也心怀家国天下，从小就立下大志，此生誓要以振兴民族为己任，让全天下都像金陵城一样，人人不愁温饱，不畏欺凌，安居乐业。为了这个目标，多年来我们在江湖中做下了许多违背道义之事，南宫家有今日之劫也是罪有应得。这些江湖恩怨与你们没有关系，请各位快快回家，不要卷入这无谓的争斗中！”

众百姓不乐意了，纷纷叫道：“不行，南宫家对我们有恩，今日正是咱们报恩的时候！”

“……我们誓要与南宫家共存亡！”

“乡亲们，我南宫池雨……求你们了！”

南宫池雨双膝一软，含泪跪下：“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想想你们的妻儿老小，你们的父母兄弟，不要做没有意义的牺牲啊！”

“二小姐……”

众百姓悲痛莫名，泣不成声。他们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通道，放吴楚和武林弟子过去。这几十丈长的狭小通道，在武当弟子们看来便如刀山火海一般。每走一步，都要经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弟子们都是身经百战之人，平生却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凶险。他们的意志，灵魂受到强烈的拷问，他们甚至不敢抬头直视自己的敌人。

凌微问凌玄：“师兄，咱们做的是对还是错？”

凌玄心虚的道：“对错自有人说，公道自在人心！”

“可是现在……人心向着南宫家啊！”

“唉，别问了！”

凌玄道：“但求无愧于心吧！”

眼前就是南宫府气派恢宏的大门，众弟子却像是看到了生路。哪怕里面是妖魔鬼怪，还是人间炼狱，他们都会义无返顾的冲进去。

吴楚道：“金陵城里都这般凶险，南宫府内只怕是凶多吉少，九死一生啊。凌玄，你们准备好了吗？”

凌玄拍着胸脯道：“那还用说，我们等的就是这一刻。众师兄弟听我号令！”

“是！”

弟子们答得有气无力，一路上他们与锦衣剑士浴血死战，又经历了刚来的精神冲击，身心俱疲，早没了斗志。还有几个累得瘫在地上，不住的喘气。凌玄见状，只得苦笑道：“姐夫，不是我不讲义气，小弟我……”

吴楚摆摆手：“不用多说，你们都辛苦了，且在这里等我，后面的路我一个人走下去！”

他双手推开两扇厚重的大门，乍见内里的光景，一时间震惊莫名，连声音都变了。

“凌，凌玄，快进来！”

“怎么回事，刚不是说了让我们等着吗？”

凌玄扒在门边看了一眼，登时暴跳如雷，大喝道：“他大爷的，我武当的东西也敢偷？”

他三两脚把地上的师弟们踹起来，怒声斥道：“别歇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今日不灭了南宫家，我武当派别混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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