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归录

师父是个瞎子，但他每天都会来盯着我练功。

我从来不敢偷懒，因为我知道一招一式，师父都能感应到。

今日大雪，屋外的雪很厚，院子中的雪也很厚。

“我要走了，吃过午饭就走。”师父突然说起。

“哦，还回来吗？”

“不知道。”

“哦，中饭加泡菜吧，再不吃就要酸了。”

“好。”

吃完午饭，师父就走了。

我一个人在院外站了很久，看着他踩着积雪，一步一步走得颇为吃力。

五年来，师父第一次离开清谷，我没问他要去哪里，如果他想告诉我，自然会说，如果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再怎么问也是徒劳。

第二天，下了一场大雪，我依旧清早起来练功，没有偷懒。

第三天，雪小了一些。

第十五天，我感觉头有些痛，自己熬了些药，喝完后，昏昏沉沉睡了一天。

一个月后，有人回谷，不是师父。

他告诉我，有个瞎子独闯咸阳城王宫，击杀了大批大内侍卫，要带走沐贵妃。

但最后被九乾王、赵公公、苏不已三人联手拦下。

贵妃宫前，一度气劲笼罩，天雷不断，没人能靠近过去，谁都不知道宫内发生着什么。

深夜，气劲消散，天雷散尽，宫中一片狼藉，但院中的谶花依旧。

瞎子死了，九乾王、赵公公、苏不已三人重伤。

第二天，沐贵妃就自尽了。

听说，那天雪很大，贵妃宫前，血水夹杂雪水，宫里的下人收拾了三天才清理干净。

我听完后，没有说话，心里想着，算是个人物吧。

“风不弃，你该走了。”来人好意提醒。

“哦。”我随口应了一句，但我该去哪里？

清谷只剩下我一人，我随手整理了些衣物，也去师父房里看了看。

书桌上有封信，原来这瞎子还有交代。打开后，却只有短短一句：“不弃，谢谢。”

“不客气。”我喃喃自语了一句，眼中却是泛出了泪。

离开了清谷，我确实不知道该去哪里。

漫无目的走了三天，我突然冒出个念头，是不是应该去咸阳看看，瞎子死在了那里，或许，我应该去看看那三个人，九乾王、赵公公、苏不已。

我并不认识去咸阳的路，所以走了近二十天，才来到咸阳。

咸阳很大，王宫也很大，我找了一处破落宅院落脚。

来咸阳已经三天了，宅院里进进出出不少人。

今晚，天很冷，他们烤着火，我在角落，看着火苗起伏，迷迷糊糊闭上了眼。

醒来时，已是丑时，天很黑，周围的人都在熟睡。

我起身，走出了宅院，过一会就是早朝了，九乾王和苏不已应该要进宫了。

一条胡同小巷，不是进宫的必经之路，但苏不已每次都喜欢让下人走这边。

我等了一刻，的确有人过来了。

四名轿夫脚力很好，轿子走得飞快还很平稳。

距离差不多了，瞎子教我的东西很杂，我想快点解决。

井、鬼、柳、星、张、翼、轸，掌中气劲化作红色四象朱雀诀，直撞轿帘。

轿帘粉碎，还没看清轿中人，迎面一道剑气刺来，苏不已出手。

我刚躲开了剑气，四名轿夫一道冲了上来。

我没想过会一击得手，所以，还是留了后手。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齐现，这是之前准备好的。

七道气劲窜起，将四名轿夫逼退，其中三道再次飞向了苏不已。

苏不已挥掌冲出，拦下了三道气劲，冷冷说道：“你是袁十元的徒弟？”

我没想回答他，只想快点解决，所以再次出手。

“坤土诀、乾金诀、玄水诀、震木诀、炽火诀。”五行诀极快地拍出，苏不已脸色有些难看，他频频出掌，我没关心他能拦下几式，因为，七星再次齐现，这一次，七道气劲直刺向了苏不已的后背。

回到宅院，天色已经亮起，我有些困了，就又闭眼睡下。

傍晚，我醒了。

九乾王接连两天都去了醉香阁，好像是迷上了什么歌姬。

我也不知道今天他会不会去，只是去碰碰运气。

九乾王的排场很大，一人随着他进了醉香阁。

我等了一阵，看来今天的机会并不好，决定离开了。

走到醉香阁后巷，见到一身锦衣的九乾王独自出来。

我出手了。

九乾王背心被气劲贯穿，没有过多挣扎，便没了气息。

我没打算离开，因为这“九乾王”倒下后，周围出现了另一个九乾王和一众手下。

“就是你重伤了苏不已。”九乾王似乎有些气恼。

我和之前对待苏不已一样，没有回答他，只想快点解决。

起手朱雀诀，我的目标就只有九乾王。

气劲炽热，朱雀即将撞上九乾王。

他没有出手，出手的是名公公，赵公公。

一道寒霜屏障，将炽火气劲拦下，朱雀没能贯穿，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运气很好，一天之内，三个人都见到了。

赵公公的气劲阴寒无比，九乾王的气劲刚猛霸道。

瞎子师父说过：“天地万物，阴阳相生，阳极则阴生，阴极则阳始，万般功夫，无外乎，化或克。”

我没有后退，起手一掌炽火诀对上赵公公，另一手，坤土诀对上九乾王。

两人都被逼退了，我快步上前，没等那些手下反应，又补上了两道五行诀。

九乾王和赵公公很快站定，硬接了我两掌。

掌心有些刺痛，我化掌为指，七星剑气，一口气，连出了七次。瞎子看到的话，可能会惊讶，平日里，我最多只能重现五次。

七七四十九道剑气，只需有两道刺入两人胸膛，恰恰就有这么两道。

一切似乎太过于顺利了，我全身而退，回到了破落宅院。

抬头穿过破瓦缝隙看向空中，灰蒙蒙一片，依稀有些星光。

都说死去的人会化作星星，不知道瞎子师父，看得到吗？

次日清晨，咸阳城戒严了。

我并没打算就此离开咸阳，九乾王、赵公公、苏不已，三人并不难对付，瞎子师父的死因有些可疑。

正午时分，腹中饥饿，我没有多少钱，只好在一家面馆吃了碗阳春面，我想进宫一趟，或许能有些发现。

王宫很大，处处都有侍卫，要想混进宫，有些难。

我到了玄武门附近，远远看着紧闭的宫门。

整整一个下午，没人进宫，也没人出宫，只能硬闯了，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拦下我。

宫中的侍卫并不难对付，我也不知道沐贵妃宫的位置，只能一直走着，侍卫越来越多，真正有威胁的人还未出现。

“小子，别再放肆了。”一声苍老的声音莫名响起。

我一时没能判断出来人的方向，但我知道，终于是来了。

话音落下没多久，两道黑气径直袭来。

这黑气有些诡异，比赵公公的气劲更加阴寒。

我挥出两枚炽火诀，撞上黑气后，只觉得手臂刺痛，竭力坚持了片刻，还是退了两步。

来人缓缓走到面前，这是一名黑发白须老者，单手握着一柄法杖，直愣愣盯着我。

“你是他的徒弟，硬闯王宫，为了报仇？”老者说着。

“算是吧。”我其实并不想回答，只是想恢复一下气息。

老者闷哼一声，整个人冲了上来，法杖迎面挥起，大股黑气向我包裹过来。

黑气层层，表面看似毫无破绽，但我还是感觉到了黑气一侧，有些许空隙，机会转瞬即逝。

七星剑气起手，七道剑气化整为零，径直朝那一丝破绽，接连刺去。

剑气没入黑气，波澜不惊，我心中有些不安，对手故意留了这个破绽给我。

剑气散去，黑气破绽处顿时涌出一团血黑色气劲，来的极快，我几乎来不及反应，只好竭力涌出了体内的气劲，硬抗了这一式。

血黑色气劲在蚕食我的气劲，速度很快。

我渐渐有些不支，但并不打算束手就擒。

猛地一拍地面，青石板被我掀起了数块。

一阵炸裂声，石板震碎，飞石将周围侍卫震退，老者也被迫退了两步。

我没有丝毫犹豫，一跃而起，极快地逃走。

老者追了上来。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不例外，五年来，这一式我从未施展过，连瞎子师父也不知道。

老者越来越近，我快步绕到一处转角，气劲涌起，化作一道身形，急促跑向黑暗之中。

老者追向幻象，我则是在转角隐匿着。

这一式，称作乱花渐乱迷人眼。

等待了良久，我缓缓走了出来。

瞎子多半是载在这诡异老者手上。

我击晕了一名公公，换了一身衣服，也问出了沐贵妃宫的位置。

谶花四周一片狼藉，应该是在打斗过程中，被黑气侵蚀了。

瞎子似乎很在意这些谶花，我能隐约感应到一丝熟悉的气劲在花间残留。

驻足看了一阵，残留的痕迹能大致反应出当时的打斗。

瞎子并不落于下风，最为霸道的一击，也不像是偷袭，反而有些蹊跷，莫不是师父自己放弃了？

我没能再多想下去，有人过来了，是那老者，我必须要离开了。

咸阳城，戒严得更加紧张了，街上大批官兵忙碌着，应该是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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