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宗六道

青霜国的南疆多虫、兽，且多雨。

这里人崇佛敬道，疆土建有许多道观庙宇。不过在经过战火之后，多有庙宇被毁，残破不堪的。

大贝寺本是南疆云州郡的一座寺庙，当其兴盛时，香火鼎盛。如今破败不堪，四周长满荒草。这里如今可谓门庭冷落，但这一切，对于正睡在庙中破烂大佛下的流浪少年小元来说，都没有什么。他四处流浪，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好地方，虽然破败，但遮风挡雨不在话下。

外面大雨稀里哗啦的，不见停缓的趋势。小元翻个身，继续做他的白日梦。地上的干草虽然有些扎人，但对他来说，已是温床软被了。

雨下了三天，断断续续的。小元在庙里待了三天，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这时看到外面终于放晴，他的心情也顿时好起来。

他打开那扇破旧不堪的庙门，其实开不开都一样。沿着断墙爬上屋顶，先躺在那里晒个太阳。风雨让庙里潮湿无比，也让他身上难受。

天空就像小元的心情一样，一扫阴霾之色。碧蓝的天空中白云朵朵，变换着不同的形状。远方有一棵巨树，枝叶繁茂，不时有鸟雀飞出。小元喜欢这种状态，轻轻松松的，啥都不用想。

庙前的路因为下雨变得泥泞，湿滑不已。不过这里荒凉偏僻，少有人迹兽影。小元看着路上的坑坑洼洼，被树上不时掉下的水珠激起涟漪，泛起水波一圈圈散开。

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小元微微转头，看到那泥路岔口处走来一个老者。老者穿着白袍，满头白发。不一时已走到庙前，小元的目光也跟随着转过来。

由于离得近了，他看到老者满面皱纹，双眼浑浊无光，显然年纪很大了。不过老者身子并不佝偻，而且令小元奇怪的是，老者在平稳的走着，不快也不慢。

泥路难走，小元这样的年青人，走上去也要打个滑。但这个快八九十岁的老人，在这样湿滑泥泞的路上，竟然走的如此平稳。小元觉得这个老者不简单，但到底怎样他却说不出来，这只是他的感觉。

他常常有特别的感觉，对于山川草木鱼虫鸟兽，小元是充满好奇的。但因为穷困，他常常为饥寒所扰，导致他经常用睡觉来抵抗。

那老者走着忽然转头，可能是感觉到小元的目光。小元看老者盯着他，不由得冲老人一笑。老者也一笑，转身走向庙门。

等到庙墙之下，小元只觉眼前身影一闪，那老者竟已在屋顶的大梁上，与小元并列而坐。小元如见鬼魅，吓得差点掉下去。多亏老人一把拉住，将他扶起重新做好。

小元流浪这么久，所遇世事之奇，以此为最。他张大嘴巴，却说不出话。

还是老者先开口道：“小子，学过武吗？”

小元看他笑容平和，话声不大但清晰，心中惊惧稍减，闻言便道：“我是穷人，没钱学武。”

老者道：“想学吗？我教你。”

看着老者一脸真诚，小元其实还没从刚刚的惊奇之中缓过来。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对于练武修行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听过那些飞檐走壁舞刀弄剑的武者的传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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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说不羡慕是假的。但是因为贫穷饥寒，他的体质并不好，更别谈有钱去学武了。

这时老者慈祥平和的面容在他心里如同亲人，若是平时遇到这样的老人跟他说教他练武，打死他也不信。但刚刚见识了那神出鬼没的身法，加上老者在泥路中的平稳身姿，他简直快认为这老人就是神仙，专门下凡来拯救他的。

“真的？你，你能教我吗？”小元还是有些不信。

“不信？”老者一把抓住他的后背，忽然站起，小元一惊，接着身子便不由自主飞起来。他只叫了一声，身子便又停住。他睁眼一看，身子差点软下去，原来他站在一棵高树之顶，脚下正是轻飘飘的树叶。他看到老者在他身旁，一只手依旧抓在他后背。他向下方瞄了一眼，看到那座破庙已变得很小，那条泥路像细线一样刻画在黄绿的草地上。

他才知道自己身在那棵巨树之上，吹来的风有些寒冷，让他不禁有些发抖，不过他却喜欢上这种感觉。虽然他知道那句名言‘一览众山小’，但现在才真真正正的体会到。

“我信了。爷爷，你教我吧。”小元看向老者，后者如同凭虚的仙人，飘然立在大树之顶。

老者带着小元飞下树顶，平稳地落在寺庙前。小元将老者请进庙里，算是尽地主之谊，不过这里没有桌、椅，没有茶、酒，只有茅草和断木，青霉和潮湿。老者却不在意，在一块砖石上坐下。

“习武之本，乃在元气。”老者朗声道。

小元恭敬地坐在那里，望向老者。听到这句话，他心中有疑问，于是举起右手。

老者看他动作奇怪，道：“怎么？手怎么了？”小元忙道：“不是手，我有问题。”老者一笑，看他说话如此小心，便道：“你不用这么小心，有问题可以随时说话。”

“什么是元气？”小元真的不知道元气，他还以为习武就是舞刀弄枪。

“元气，是世界的精华，充盈在天地之间。元气可以通过修炼来吸收，习武之人，未练武，先练气。”老者声音平淡，给小元上着修行的第一课。

“元气入体，则会循经脉而行，最后聚于丹田。”老者说着指着自己的肚子，向小元指出丹田所在。“丹田是气之所聚，气聚则成海，这是习武之人成功的第一步，有了气海，才能源源不断的使用元气，但不可使之枯竭，一旦用完则需及时补充，否则于身体有害，亦会影响修行的境界。”

小元听到这，伸手在空中虚抓了几下，道：“就是说现在我的周围也充满元气，我怎么感觉不到，有味道吗？”说着用鼻子吸了吸，试图感受元气的味道。

“无色无味无质，但是可以感知。接下来我会教你彼方宗的绵度心法，教你怎样感知元气并试着吸收。”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老者问道。

“小元，元宵的元，不知道跟元气的元是不是同一个字？”小元虽然识字，但不知道老者口中的元气具体是哪两个字。

“是同一个字，看来这是你的缘分。小元，修行是一条无止尽的路，希望你能保持敬畏之心，在任何时候都能拷问本心，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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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干扰。”老者说着脸色郑重起来，他对小元生出爱惜之心，想要小元能自然的成长。

小元显然不是很懂，但他把这几句话牢牢记住了。他忽然向老者跪下，磕了三个头。老者并未阻止，也不需如此。小元磕完头，便站立一旁。

老者开始向他讲授如何感知元气，他盘坐在空地上，小元也学他一样坐着。老者教他先改变呼吸方式，然后放松身体，使身体处于一种坦然的状态。

小元努力照做，他了解了元气的性质，知道当用心去感受它的存在，要把身体的敏感度提到最高，去感受虚空中那无色无味无质的元气。老者同时教导小元绵度心法的口诀，口中传授，手上教导。

言传身教是有效果的，经过了一个下午，当月亮爬上夜空，小元终于能感受到元气的存在了。开始时，那是一种近于玄乎的感觉，小元精神稍不集中便感受不到。不过随着体验的加深，小元对于元气的感知也逐渐加强。

就像一个文盲认识了字，如天书般的诗词歌赋顿时变得美好起来，那是以前决不能体会到的感觉。一旦从认识了字跨越到欣赏诗词，进而领悟文章，感受圣人的思想，应该是一种蜕变了吧。

小元觉得自己的思想境界顿时提升，这个世界在他眼中再也不是那么无聊。原来每日司空见惯的周围竟存在着无穷的元气，它们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够感受，还能吸收入体内，成为武者的根本。

月上半空，大贝寺那残破的屋顶之上，两道身影坐在那里。小元正在向老者学习如何吸收元气，老者特意选择在月上中天之时。

这时天地一片沉寂，万物噤声。

小元觉得天地间仿佛就剩老者与他，他的心也很宁静。现在他已能很好的感知元气，并能大致判断元气的浓度。老者闭着双眼，口中念着口诀，缓慢而清晰。

小元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口诀，很多时候他都不解其意，好在有老者随时为他解答。他平静其心，双手平放在盘坐的腿上，不停地按照口诀调动身意，试图建立一种身体与元气的交感，这简直更玄了。

所以说习武是需要悟性的，感知元气对大多数武者来说是不难的，但吸收元气还是要一定时间的，一般说来悟性好的一天就可以。小元的体质不强，悟性则不好说，还要看他何时能吸收元气。

从老者的角度，他对于小元目前的表现还是满意的。不管小元悟性如何，他始终对小元有不一样的看法，这源于他自己心内的感觉，自从他踏入大圆满境界后，这种因人或物触发的感觉时常会发生。

月光的清辉如水银泻地，破庙也半笼罩在其中，看去幽深而静谧。

小元一呼一吸极富规律，这是老者教他的绵度心法中的吐纳之法。他眼观鼻，鼻观心，精神在体内与天地之间流转，努力建立着与元气的联系。

时间在慢慢过去，夜幕也渐渐明亮，而庙顶那两道身影，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似两尊塑像般。

星移斗转，一夜即过。

“我吸到了。”

一个少年一跃而起，欣喜的声音响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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