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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奇案

第14章动非刑屈打成招

阳曲县令杨重民上任以来,政声还算不恶,他立志要做一个清官,上任后第—件事,就是在公堂旁立起一块石碑,上刻宋太宗的《戒石铭》:“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据说原是五代后蜀末主孟昶颁布的文告中的话。他办案只重证据,不重口供,认为口供大半不可信。?嘴唇两片皮,说话有挪移”,只有真凭实据最为可靠。眼前的这桩凶杀案更坚定了他的信念:从和尚尸身上脱下的衣服和鞋子都和豆腐店老板莫老实的身材脚寸符合,观审的群众也有人能指证这是他平素的穿着打扮,而他却先是否认这衣服鞋子是他的,以至于经过实地试验穿着,才无话可说,可见他的口供完全靠不住。叫衙差审问:“莫老实,你为何杀死这和尚,弃尸井中,企图灭迹,凶器藏在什么地方?从实招来!”莫老实仍旧连称“冤枉”,说:“小老儿并不认识这和尚,是他半夜闯进小老儿豆腐店里来要喝豆浆”说到这里.本想把这和尚身穿盛装艳服,假扮新娘,被自己女儿秀英识破,和尚磕头求饶,愿献身上新娘衣冠自赎的前后隋节完全供出,转念一想,这样一说,势必连累女儿。而且这些新娘服饰也必被没收,失掉女儿将来的嫁衣。于是便改口说:“小老儿见他光头赤脚,衣衫单薄,恐他受寒,所以拿自己的夹袍布鞋送他,本是一番好心,想不到反而受了冤枉!小老儿跟这和尚无怨无仇,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杀他?如果要杀他,又为什么要送他夹袍和鞋和”杨县令觉得这话也有道理,又见堂下观审人多,想到刚才坐轿回衙时也曾隐约听得路人的议论:“既要杀他,为何又送他衣鞋?”瞥了一眼堂旁立的石碑:“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便不敢擅动刑杖。于是掷下一根朱签,命两个衙役‘:速到豆腐店中去搜寻,有无杀人凶器和其他赃证,并把店中所有的人和四邻干证一并带案。”衙役拾起朱签,去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带回来一个衣包和一个少女,后面跟着街坊邻居。衙役呈上朱签,禀报说:“小的们奉命到桥头街莫家豆腐店搜查,店里没有杀人凶器,却有一身新娘穿的红裙绣袄,一顶珠冠,一双六寸长的绣花鞋。莫老实的女儿莫秀英正把这些东西打成一包,想带出门,被小的们当场捉住.问起来言语支吾,特把她和四邻带案,请老爷审讯。”杨县令心内暗想:“店内没有凶器,想是在外杀人,不在店内,但这新娘衣饰何来?”忙传莫秀英上堂,命她抬起头来,见她眉清目秀,是个秀外慧中的聪明少女,不象是个帮助父亲杀人的凶手,估量她必知道案情,于是和颜悦色地问道:“你不要怕,你父亲是否杀人,本县秉公审断,自能水落石出,决不冤枉好人。你可据实招供,以便本县详查案晴;如果代你父亲隐瞒,不但害了你父亲,连你自己也不能脱罪。”秀英跪前—步,朗声说道:“大老爷明鉴,小女子父亲确实是无辜受冤,并没有杀这和尚。”杨县令见她毫无惧色,出言不凡,心中暗自惊异,不敢轻觑,便听她诉说。秀英供道:“昨夜四更时分,忽有一个和尚,头戴珠冠,身穿红裙绣袄,闯进店里,要喝豆浆。小女子在房里听他口称‘奴家’,却粗声粗气,不象个女人,心中疑惑,出房探望,见他颈下喉结大如核桃,分明是男扮女装。他看见了小女子,就推说身子困倦,要求借宿;父亲不察,竞要让他住在小女子房里,小女子连忙揭破他的伪装,先用灯台照他脚下,六寸绣花鞋还穿不到脚跟,又掀下他顶上的珠冠,光头上烫着九颗香疤,原来是个和尚。父亲大怒,拿起扁担就打,说要报官,和尚吓得跪地求饶,情愿留下新娘服饰,只求放他出去。父亲见他短衣赤脚,瑟缩可怜,心有不忍,便把自己常穿的夹袍布鞋送他。这些都是实情,小女子并无半句虚言。至于这和尚是哪里来的}为什么男扮女装,身穿新娘眼饰,小女子和父亲都莫名其妙,当时只想把他赶走,没有问他。今早忽有公差来把父亲捉去,小女子放心不下,跟到寺前探望,才知和尚不知被谁杀死,抛尸井中。小女子昨夜原曾劝父亲不要留下这些衣’饰,父亲不听,不料竟招来横祸。小女子回家后深觉这是不祥之物,正把它们打成一包,想拿出去抛掉,就被公差传案。还望大老爷开恩。”杨县令命她退过一旁,又传四邻审讯,都说正在梦乡,不知详情,杨县令叫他们各自回家,又传莫老实上堂问道:“你女儿所说是否属实?你刚才为什么把和尚假扮新娘留下衣饰这—段重要情节隐瞒不说,可见你这人实在不大老实!”莫老实磕头道:“小老儿该死!也是一时打错了主意,只为卖豆窝利息微薄,恐怕将来嫁女儿置办不起嫁妆,想留下这些新娘服饰给女儿嫁时穿戴,没想到会惹下这等横祸。所以瞒着没说,是怕连累女儿也吃官司,还望大老爷宽恕。”杨县令沉吟了半晌,又传过秀英来道:“你不但聪明过人,而且是个孝女。据你所供,你父亲只是不该贪小,似非杀和尚的凶手,但目前真凶未获,案子不能了结,你父亲也脱不了干系,不能就此释放。你单身少女独自住在豆腐店里,很不妥当。本县将你暂寄女监,让官婆好生优待,等真凶缉获,那时再释放你父女一同归家,你意下如何?”秀英磕头称谢道:“多蒙大老爷照顾,小女子情愿暂住女监,只是父亲年老,恐监中无人照应,希望能开恩,隔几天让小女子去探望一次,并取回一些衣服换洗。”杨县令点头道:“这是你的一点孝心.本县自当成全,去罢!”秀英跟着官婆去后,杨县令自思:这莫老实虽然不老实,但也不象是杀人凶手。就命衙役将他暂送县监,宣布退堂,不想节外生枝,又有一桩案子前来报告,正和莫老实被指控一案有关,竟使这老头儿惨遭非刑,屈打成招。正是:祸福不由人计较,得失原非命安排。

原来张百万因为夜来疲苦,倒头便睡,一睡竟睡到天亮才想起身到厅堂一看,只见帷帐垂地,凳倒椅翻,家丁们不知去向,连灵床上也空空如也,假扮新娘的死和尚已影踪全无。这一惊非同小可,恐丫环仆妇们出外,露出机关,忙把中门关起,独自坐在厅堂里发怔。过了—会,四个家丁才探头探脑畏畏缩缩地进来。张百万低声喝问道:“你们都到哪里去了?这灵床上的死和尚何在?我原说等天亮姚家的人来看过后再抬出去掩埋,你们怎么不照我的嘱咐,不等天亮就把他抬出去了?现在姚家的人还没有来,来了见灵床上没有死人,叫我用什么话向他们搪塞。明天他们就要来迎娶,我上哪来弄个活新娘送上花轿?岂不被你们难死我吗?”赵贵道:“老爷有所不知,小的们昨夜守灵到三更向尽,灵床上假扮新娘的这死和尚不知怎样竞手脚齐动,翻身坐了起来。小的们见是走尸,个个吓得魂灵出窍,一齐逃出府门,见死鬼没有追来,才稍为放心;不过怕他还留在府里,不敢就回来。挨到天亮,忽然听说崇善寺旁井里吊水吊出个和尚,县太爷正在验尸,一时好奇心动,也都挤到寺旁去看。不料被杀死的正是昨晚抬回来的那个死和尚,不知被谁一刀两段,抛在井里,身上穿的不是红裙绣袄,而是俗家衣服。有人说这身衣服是桥头街豆离店老板莫老实的,现在太爷正在审问莫老实。小的们不敢多耽搁,赶紧回府来禀报,请问老爷现在该怎么办?”张百万诧异道:“有这等事,真是奇哉怪也!”他沉思了一会,忽然拍案道:“是了,一定是这和尚死而复活,身穿新娘服装,走到豆腐店里,豆腐店老板见财起意,把他杀死,剥下他身上的红裙绣袄,头上的珠冠和脚下的绣花鞋,换上自己的夹袍和布鞋,然后把尸身抛在井里。现在你们千万不能说从府里跑出去的是和尚,只能说是你们小姐不见了。要不然,给姚家知道了,来问我要人.我无法对付。张朝,你仍旧到姚家去报新娘的死信。只说尸身停放在灵床上,等候今天买棺成殓,不料夜里忽然走尸,走得不知去向。”说着,从身边取出几两碎银来,分给各人道:“本来说等事情了结后重赏你们,现在变出意外,必须先设法瞒过姚家,这些银子你们先拿去用,不论是姚家还是县里来问,切不可说走尸的是和尚。要咬紧牙关,斩钉截铁地说是二小姐,只要能够瞒过去,以后再赏你们。现在,张朝,你就到姚家去报信。”张朝道:“还要不要去请崇善寺和尚来念经?”张百万道:“呸!死人都跑得不见了,还念什么经?赵贵,你去把夜里走尸的情况告诉地保,让他去报官我自己也投县备案,请求访查走失的女尸的下落。其实这不过是瞒瞒人的耳目罢了,哪来什么女尸?不过这只能我们自家肚里明白,对外人可说不得!”

张百万这一打算瞒人耳目不打紧,却连累莫老实吃了双重官司。杨县令初时听地保和张百万来报称走尸,并不相信,斥道:“胡说!本县也曾读过外国传教士利玛窦和我国徐光启著的书,粗识科学,深知人死不能复生,死者没有鬼魂,哪来什么走尸?”又听报称死者身穿新娘服饰,不觉联想到在莫老实家搜出的赃证,恰好衙役携来的衣包还没有解库,便命当场打开,让张百万辨认。张百万一见便说:“这正是小民女儿死后给她穿在身上的衣饰,不知何以会在豆腐店里,想是尸身走到这里,又例地死去,豆腐店老板见财起意,剥下尸身一坳新娘服饰,抛掉了尸身。请老父台严究这豆腐店老板莫老实,着落在他身上交出小民女儿的尸身来,杨县令道:“你不要冒认,穿这套新娘服饰的并不是你女儿,是个和尚。”这番话正说中了张百万的心病,张百万面色―变,矢口否认道:“死者明明是女身,怎么会是和尚?”杨县令听了莫秀英的供词,见她侃侃而谈,相信所供属实,认为莫老实只是贪小.模佯儿看上去也不像是杀人的凶手,但并没有消除和尚何以会穿戴新娘服饰的疑云。这时经张百万出来指认这套新娘服饰是穿戴在他女儿尸身上的,仿佛拨云雾见青天,疑云尽散。他当初避免节外生枝,案外有案,一天内连出两桩命案,影响自己前程,也愿大事化小,只要访拿杀和尚的真凶,不必去管他和尚为什么男扮女装,又为什么穿戴着新娘服饰,这套服饰是从哪里弄来的,又怎会穿戴在他身上。现在服饰来源已明,但事主张百万又坚称穿这服饰的是他女儿不是和尚这就使他原先的担心成为事实,果然一案变成两案,死者不止一个和尚,还有一个未过门死去的女儿。他虽不想扩大事态,可是实逼处此,如不审个水落石出,一被言官弹幼,更难保项上顶冠。他虽不相信死者能够复生,更不相信什么走尸,但认为死者如果一时气闭,其却被家属误认为死亡,盛殆入棺,后来复生过来,这样的事古今不乏其例,不足为奇,张玉姑大概也是如此。于是又按莫老实上堂来问道:“现在有人指认这套新娘服饰是他家之物,但坚不承认穿戴记服饰的人是和尚,本县也觉得和尚无穿新娘服饰之理,你虽不见得是系和尚的凶手,却难保没有一个新娘被你所害,劫夺了她的衣饰。你把这新娘的尸身藏在什么地方,从实招来,免得动刑”

莫老实正因为县官听信了女儿的供词,认为自己不是杀和尚的凶手,心中暗自庆幸.不料一波未又起,县官忽然说有一个新娘被他杀害,要他交出这新娘的尸身来,真是无风起浪。不知从何招起,只行向上磕头道:“小老儿并没有杀什么新娘,哪知道新娘的身在什么地方?”杨县令一拍惊堂木道:“好大阳的莫老实,真是不老实至极!现在明摆着死者的父亲在这里,说穿戴新娘服饰的死者是他的女儿,不是什么和尚。你还敢狡赖!世上岂有和尚穿戴着新娘衣公然在街上行走之理?即使是在夜间,这太原城乃省会所在,岂无巡警巡逻?必然和尚归和尚,新娘是新娘,你虽不见得是杀和尚的凶手,但新娘衣饰明明在你家里査出,一定是你杀了他女儿无疑,不超快招来。\“

莫实看了张百万一眼,猛然记起玉姑和曹文璜借驴的事,他当时虽在磨豆腐,但也隐约听得王姑和自己女儿交谈,说什么父亲嫌贫爱富,另许人家,所以连夜和未婚夫同逃等话,女儿因此说自愿把驴子借给他们代步。他虽不认得张百万,但猜想起来,知道这人必然就是那嫌贫爱富的父亲了。于是又向上磕了一个头道:“大老爷,穿新娘衣服到小店来的确实是个和尚,不过在这和尚没来以前,还曾有一对青年男女来小店喝豆浆,据说是未婚夫妻,因为女的父亲把女的另外许配别人,女的不情愿,所以和未婚夫同逃。女的脚小,走不动路,来小店歇脚。小老儿的女儿向他们问起情由,很同情他们,知道他们要到外地去,劝小老儿把牵磨的驴子借给他们代步。大老爷问的也许就是这个年轻女人,可她并不穿新娘衣裳,并且有未婚夫陪着同走,小老儿怎会杀她:叫小老儿如何招认?”杨县令笑骂道:“你这莫老实真是名副其实的不老实,狡赖不成,又编造出这篇谎话来哄骗本官,本官明察秋毫,,岂受你的欺骗!既有这番情节,你刚才为何不说?你女儿怎么也不提起?”莫老实道:“小老儿认为这事跟那和尚被杀的案子无关,所以不曾说。小老儿的女儿不提,大概也是为了这个缘故。”

杨县令在座上不佳摇头,表示不信。他办案重证据不重口供,这种口说无凭的话,岂能打动他的心。张百万在旁却明白莫老实所供句句属实,知道那对青年男女正是他女儿玉姑和女婿曹文璜,不过既已一口定被杀的穿新娘服饰,死者是自已女儿,不是和尚,岂能中途改口?而且一改口势必引起姚家交涉,要他交出活的女儿,所以始终默默无言,不出头证实莫老实的口供,心里却很希望杨县令能问莫老实这对青年男女逃往何地,以便自己去把他们追捕回来,将女儿嫁给姚家,把女婿送官究治拐逃之罪。无奈杨县令完全不信莫老实这篇口供,认为是编造出来希图逃罪,觉得没有追问的必要,并不再问下去。

莫老实见县官不听,忍不住发急道:“大老爷如果不信,不妨传我女儿来问,就知小老儿说的不假。”\“杨县令冷笑道:“不必了,你女儿的供词也不见得靠得住。她既然能识破和尚是男扮女装,足见是个聪明人,何以竟不盘问和尚为什么穿戴着新娘衣冠,这就是个老大的破绽。本县刚刚一时不察被她蒙混了过去,现在经这张百万投案呈报,才知道穿戴新娘衣冠到你店里来被你劫夺杀害的是他女儿张玉姑,不是和尚,本县才恍然大悟,如梦初醒。原来你这豆腐店竟是个黑店,先杀新娘,后杀和尚,你女儿和你串通一气,共谋作案,见你被捕,就想消灭罪证,把劫夺得来的新娘服饰打成一包,带出去另外藏放,若非捕快恰巧到来,岂不要被你们把这两桩杀人案件遮过去?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现在传你女儿到案,又有何用,无非和你同样编造一篇谎话,欺哄本县而已!从来都说是张冠李戴,你却花言巧语,把张玉姑的新娘衣冠给这野和尚穿戴¨这几句活说得堂下观审的群众都忍不住哄然大笑起来。衙役们连忙弹压,举起漆着“肃静”两字的虎头牌,喝叫“禁声¨”杨县令认为这是群众赞许他的表示,十分得意,又把惊堂木拍一下,喝问莫老实道:“你招还是不招”

莫老实吓得魂不附体,可怜巴巴地道:“小老儿既没有杀和尚,也没有杀新娘,叫小老儿哪里招供得出!”杨县令勃然大怒道:“你这厮貌似老实,心实凶狡,人证物证俱在,还想赖到哪里去?谅来不动大刑,你决不肯招”就从公案上签筒里拔出一把朱签,掷在案下,喝叫“上夹棍伺候”当下就有两个衙役,拍抬过夹棍来,把莫老实双腿夹上。杨具令喝道:“赶快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莫老实泪流满面,伏地磕头如捣蒜,连呼“冤枉”

杨县令喝了声.“用刑!”两街役一左一右应声把夹棍上的绳索收紧。莫老实年迈苍苍,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双手连摇地说“小老儿认招!”当下胡乱招供,杀了和尚,又杀了新娘。问他新娘的尸身抛在何处?莫老实却答不上来。杨县令还想动刑,身旁的一名师爷附耳说道:“大人,这老头儿年纪大了,经不起重刑,如果夹死在堂上,恐怕对大人官声不利。如今他既然招认,我们就可按杀人犯判决。”

杨县令觉得不错,便令人录了口供,叫莫老实画了押,吩附收监。一面叫人填写了和尚尸格,悬赏招人辨认;一面叫师爷造文申报,上报刑部,等刑部批文下来,秋后处决斩首。正是:贪图小利受连累,滥用非刑有错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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