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淫夕

第七章·易碎得像是镜子里的泡沫

凡生被头部传来的剧痛所吵醒,清醒后取而代之的是全身的酸麻,这痛楚让凡生不由得呻吟出声,身子像是即将崩断的弓弦弯折起来——自己晕倒的这段时间里到底保持了一个怎样别扭的姿势啊,这种让血液无法良好循环的卧姿是哪位神仙给我弄的啊!

前不久的记忆突然涌现出来。

脑袋枕着的软绵绵的事物是一件白色的外套,上面撒发着如薄荷一般清爽的薰衣草和苦茶香味——那个人是冯朴嫣吗?

冯朴嫣坐在旁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凡生,略带歉疚地吐了吐舌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小猫征求对方的原谅,低声关怀道,“刚才对不起啦……我实在是太紧张了……”

“不用在意。”凡生把脑袋转了过去,不想和这陌生的家伙对视,心中有着急迫和拥堵——冯朴嫣怎么在这儿?放在卧室外的文件她是不是已经读过不少了?这一对姓冯的兄妹真让人不省心,一个聪明得让人不省心,一个又傻得让人不省心,“文件里面都是些什么?”

如果事实真的如同自己所预想的这般,那就对不起了,冯语天……凡生将右手揣进了宽松的口袋里。

“我没有多看,只不过是把那些盖着印章的重点文件看了一遍而已——没看懂,全都是一些账单和企业规划之类的东西。”冯朴嫣面色平静地回答道,听这语气不像是受到刺激的样子,随后她又向凡生问道,“你和哥哥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他要把公司的账单和产业规划都给你啊……”

“这个啊,之前寒假的时候济周和我一块去参加了什么社团活动,之后就稀里糊涂的被你哥哥看上了……”这是一个不可能被人相信的牵强理由,却格外有效,到时候冯语天一定会帮他把这个谎圆回来的,和冯朴嫣对话只需要把所有锅甩给冯语天就好了,“今年刚放暑假的时候,你哥哥说我以后可以去他的公司上班,为了提前锻炼,而且我现在还在上学,所以就把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送到我这里来了,就是要锻炼一下我的工作效率。”

“但是你现在不住在这里啊。”

“我现在家里都被家具给塞满了,而且这里正好有一座空着的房子,干脆就让冯语天把文件送到这儿来了。”凡生按照济周先前说地那样温柔地笑笑,但是在冯朴嫣眼里这个笑容就像是一张没有眼泪的在哭泣的面庞。

“在公司中不是有专门用来整理文件的场所吗?而且这么多繁杂的文件,在公司里整理效率才会更高吧。”冯朴嫣紧追不舍,凡生在心中“啧”了一声。

“你问问你哥哥吧,我也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凡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冯语天行为的反常之处,冯朴嫣刚才提出的问题并不是没有一点道理,比起送到这儿来,如果只是单纯的整理那些关于冯语天公司的文件,凭借冯语天在公司中的影响力完全可以给凡生一个足够安静和私密的整理场所——凡生像是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变故,突然把视线转移到了冯朴嫣身上,冯朴嫣感受到了凡生的目光,向后退了退。

凡生之好收回视线,缓缓走下床来,不去理会冯朴嫣可怜巴巴的神情,径直走向文件,随便拿起一份查看起来。

冯朴嫣确实没有说谎,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和专业术语让凡生这个理科全废的家伙脑袋差点炸掉,心中还五十步笑百步地想到:“冯朴嫣这个家伙是有多自闭才能看下去这种东西啊。”

自己心中还夹杂着在那个黑暗小巷中呕吐时产生的疑问——凡生不想再去回想那时的情景了,但是在自己潜意识中他还是逼迫着自己回忆那时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只蛆虫、每一条苍蝇、每一快腐烂的皮肉……还有那整齐的校服,手中的校卡……

真是的!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感到不安呢?明明不过是整理一些闲得要死的文件而已啊,赵厄那样的错误冯语天怎么可能再犯——果然是因为冯朴嫣,冯语天的目的才不是让自己整理文件呢,可以说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让自己触及真相。

这种不安并不是来自这些堆积如山的文件,而是这种种奇怪的行为背后包含着的目的,如果这是一张网,那自己现在就被困在网的正中央,充其量不过是其小小的一环而已,冯朴嫣你究竟看到了什么——每一个盖着印章的文件?凡生立刻翻看起文件来,那些盖着印章的文件上果不其然都是账单和企业规划……

为什么冯语天要故意通过这种方式让冯朴嫣看这些东西?

“哎?济周呢?”凡生那迟钝的大脑终于发觉自己身边少了个人。

“他说有事先回去了。”

我信他个鬼哦!济周意欲何为凡生再清楚不过了。

“你要走吗?”凡生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

“嗯,我有点累先回去了……”冯朴嫣说着就打了一个哈欠,先前的劳累和无力感全部释放了出来,不忘给自己的不雅举动说了一声小小的“抱歉”。

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丝绸一般的阳光跳跃在凡生的身上,窗外是悦耳的蝉鸣和麻雀的啾鸣声,凡生侧耳听着清脆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紧绷着的心弦也逐渐放松下来,躺在一堆文件中央,静静感受着盛夏的余韵,露出了一个还算安恬的表情。

他稍事休息了一会儿,重新拿起了文件,整理的过程相比于自己想象中简单许多,只需要按照时间次序排列下来就好,就这样度过了极其枯燥的半个小时,终于出现了一份能够引起凡生注意力的文件。

与其说上面的内容吸引了凡生,倒不如说里面拥有的东西吸引了他。

那是几张便条,上面的笔记格外工整,笔记也有些娟秀,不过却苍劲有力,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精致男孩写的,如果单单从客观事实这一方面来思考的话,这些字条应该全部出自自己前一位职员赵厄——边缘很整齐,像是用美工刀裁剪出来的,但这些并不是重点,上面的内容包含了赵厄的一些日常生活和心路历程。

八卦乃人之本能,就像是刻在基因中的事物一般,凡生终于露出了和济周一模一样的姨母笑,饶有兴趣地看起这些令人放松的便条来。

按照时间顺序,凡生从自己整理到的第一张便条开始看起。

‘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孩,害羞、腼腆,却在与熟人的对话中格外活泼,喜欢喝奶茶,有一双漂亮的眼瞳,像是清晨的露珠。(冯朴嫣)’

‘单单从他的举止行为上来看,确实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但是很努力,有一种同性恋的感觉,还有点讨厌我,颜控。(济周)’

‘妥妥的妹控,但还没有到变态的程度,对自己的妹妹极其溺爱,组织和表达语言的能力很弱,说话之前总是要在脑中打好草稿,拥有者独一无二的商业头脑。(冯语天)’

之后的名字凡生没有丝毫印象,果断将其略过了,但是之后便条上出现的名字让凡生有些惊讶地瞪了瞪双眼,在y市第三中学中竟然还有这除济周以外的关注他的人。

‘自闭,像是格外讨厌讲话,喜欢一个人发呆,为人颓废。(凡生)’

‘依旧是这样,但是其内在性格实在是让人难以琢磨,似乎和济周有联系,整个人观察起来索然无味,就像是一本被泛滥的书,书上的字数也少得可怜,(凡生)’

‘永远是那个样子,没有丝毫变化,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雕塑。(凡生)’

‘他只是一个清秀的男生而已,不是女孩,我竟然搞错了性别。(凡生)’

凡生看到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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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了撇嘴,就他的自我感觉来说,自己应该不算一个娘炮吧,平时的举止行为也没有伪娘的感觉,“更没有”喜好女装的奇异癖好,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女孩子呢?

之后便是赵厄枯燥无味的日常生活。

‘父亲——确实啊,他应该被称之为我的父亲,他的宠溺和爱护无不彰显了一个父亲对自己孩子的关爱,在温柔乡长大的我,似乎发现了父亲的秘密,不对,这不能被称之为一个秘密——这一切都太显而易见了,这一切又只能怪罪于我的愚钝和无知。我有一个爱我的父亲,我有一个爱我的母亲,但是我讨厌这个家庭,讨厌这种家庭的构造,讨厌自己的出身。’

‘我必须要格外优秀,我必须要把所有同龄的人都踩在脚下,必须要远远地超过他们,必须要成为在所有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人——这才是我幸福的根本,这才是我爱的源泉,这才是这家庭的根基所在!’

在这里叙述被断开了,接下来的这一句话是一张独立的便条。

‘一直到,那个威胁到我地位的人的出现。’

写下这些话的人,显然当时的思维并不是很清醒,即使时间久远凡生也能细细品出这些字迹中的疯狂——这就是赵厄的真正内心吗?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阴暗呢?这和济周跟自己描述的是一个人吗?

‘果然,母亲的死并没有影响到自己的父亲,听到我依旧健在的消息后,父亲一直挂着真挚的眼泪紧紧拥抱我——丝毫不去在意自己身后是一副怎样的景象……果然,这个家庭全是因为我的努力和优秀构造起来的,至于那个女人,除了生育外根本不会提供任何实质性的帮助,这就是家庭——但我的世界彻底崩塌掉了……在不断追求完美的我,发现了翅膀上的泥垢。’

‘想要除掉这个泥垢谈何容易,为了朝着更高缈的天空飞翔,拔掉几根肮脏的羽毛也不失其合理性啊……不断逼迫我前进的家庭,才是最拖累我的东西,想要创造全新的无垢的自己注定是件痛苦的过程,但是为了更高的彼端,这是必须要品尝的苦涩。’

凡生内心毫无波澜,继续看下去,情节再一次跳脱起来。

‘怎么办啊?她对我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就算陪着她在地中海玩了半个月,她也一直不苟言笑,挂着冷冰冰的表情,在我向她表白的时候,那模样也没有显露太多的欣喜,以后不要在公共场合做这种事了——害怕她会被人欺负……’

‘一定要努力啊,一定要得到他们的肯定。’

‘在邀请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我,这大半年的努力并没有白白浪费。’

‘又整理到了一个用红蜡封死的文件,时间是一零年,啊,那是一个不好的年份。’

到这里,赵厄的自白就结束了,最后的落款时间:2019年6月29日。

看来这些有意思的东西都被冯朴嫣准确地错过了,那些在凡生眼里看起来很无趣的心理世界并不是什么值得深思的东西,相反的,既然明白冯语天寄过来这些文件是有着一定的目的性,那就不能只是沉溺在表面,要去往背后深层次的地方去思考才对。

针对于冯语天的目的凭借现在自己所掌握的现实根本无法推演出来。

这些文件是针对于冯朴嫣的目的,那这些便条便是针对于自己的目的——凡生把便条一张一张拿出来放在手中细细端摩着。这上面的内容看起来明了,却有着极其突兀的跳脱性;这些便条其实是出自冯语天之手,通过那独特的笔迹便可以辨识出来;但是抛开笔迹不谈,只从文字上去理解的话,凡生相信创造这些文字的人就是赵厄。

冯语天似乎想通过这些便条向自己透露些什么,而这个想要透露给自己的事情便是——赵厄是一个内心极为扭曲,为了渴求更高的层次不择手段的危险人物,就像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一般。

那这样的目的又是什么?冯语天似乎在害怕着什么,又似乎在向自己隐瞒着什么,为什么要纠结于一个已死之人呢?

“非常危险,非常危险……”凡生斟酌着这四个字,那个漆黑的小巷中的光景又浮现出来,“冯语天到底还想说些什……”凡生的思绪突然被打断了,因为文件堆里被翻出了两本突兀的书本,带着好奇,凡生打开了其中一本随便扫了一眼。

必须要找冯语天好好问问了。凡生以前总是觉得自己终于争取到了些许主动权,却发现现在处在被动的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才对!

要是真的像是自己想的那样,那现在就赶紧行动起来吧——赶在冯语天之前,把需要做的全部完成……把以前还缠绕在自己身边的藤蔓彻底拔除。

冯语天坐在自己住所旁的小屋中,面前播放着这一周内全部的监控录像正在,在这极其专注的五小时内,他双眼闭合的次数屈指可数,眼球里面布满血,鲜血仿佛即将从里面溢出来,浓重的眼袋像是要沉落下去。

“哥哥,你最近看起来为什么这么……让人担心啊……”冯朴嫣将一杯热牛奶轻放在冯语天面前的桌子上,同时不忘把眼药水放进冯语天手里,“家里又没有进贼,更没有丢什么东西。”

“别闹了,我在和一个人打赌。”冯语天喝了一口热牛奶,一时间所有的劳累似乎都散去了,再加上旁边极为养眼的妹妹,原本苦闷的心情立刻舒畅起来。

“这是什么变态的打赌啊!”冯朴嫣心想这就是代沟吗,他和哥哥虽然差了几年但也代沟也不至于这么大吧……

“保密了,赌注可是很那个啥的。”冯语天轻轻拍了拍冯朴嫣的脑袋。

“哥哥你这算赌博吗?我可是要报警的哦!”冯朴嫣的思维再一次走偏了。

“你这家伙真是好憨啊,怪不得学校里最高冷的男神都喜欢你……”冯语天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搞得你哥哥我都吃醋了!”

“我最喜欢哥哥啦!别吃醋了,以前我还吃何姐姐的醋……”话一说到这儿便突然停下了,冯朴嫣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多嘴,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立马把脑袋垂了下去,轻轻咬着嘴唇,双手不自然地放在背后,已经准备好迎来一场责问。

“亲我一口就好啦!”冯语天很自觉且欠揍地把脸凑了过去。

冯朴嫣见状脸颊红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般亲了冯语天的额头一下,冯语天笑了笑,伸出手揉搓着冯朴嫣柔软的长发。

“别害怕,哥哥会陪着你的!我们可是唯一的亲人啊!”冯语天说道,先前的苦涩和失落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暖心的微笑像是甘泉一般把冯朴嫣的焦虑失落和愁思洗涤干净。

“嗯!”冯朴嫣闪烁着晨光的美丽眼瞳眯成了月牙,神情是从来没有过的满足,“现在的生活——很开心!”

凡生看着自己眼前三百平米的房子,给这个空间里充实的恐怕也只有空旷单薄的感觉了,没有像济周那样放在角落里的画架,也没有像冯语天那样零落在地面的账单,也没有冯朴嫣华丽却不失朴素的闺房——唯一一个装饰物就是挂在墙壁上济周送给自己的《远暮归夕图》,红色橙色黄色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夕日欲颓的场景,上面勾勒出的黑色的背影在这片艳红中格外显眼……

身影有点熟悉,但凡生想不出来济周画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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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我的想象——想象啦,我可没什么兴趣偷看别人……”济周说这句话时很心虚的样子,但是满脸期待。

凡生在青果除了赵厄的那些便条之外还找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一本日记和一本相册,从翻开第一页的时候凡生就知道上面所写的都是什么了——他曾经几乎从未了解过的,渴求到都会做噩梦的自己父母的陈年往事。

再一次翻开日记和相册的那一瞬间,凡生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像一个孩子,自己的心灵仿佛变得稚嫩了,变得单纯了——在父母面前他永远只是个孩子。

“别紧张别紧张……”那些便条早就被凡生抛在了九霄云外,他蹲坐在地上,用几乎虔诚的目光和舒缓的动作轻轻翻阅起其中的相册。

相册第一页就是一张破旧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长得有些畸形的婴儿,一看这就是父亲了,之后便是无聊的童年生活,父亲的相貌也逐渐明朗起来,凡生实在是想不到这么丑陋的孩子竟然会成长成这样俊朗的男子。

老爸还有一个比自己都要矫情的名字,直接姓凡名凡,全名就叫凡凡。

以前自己坐在父亲肩头,看着夕阳的场景逐渐浮现出来。

之后的照片里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清秀的眉毛,娇小玲珑的鼻子,锥子脸,长睫毛下忧郁的眼神无一例外都点名了这个女人的身份——自己除了性别好像没有什么地方是遗传自己老爸的。

凡生一直看着照片,这是突然从纸张中掉出了几份文件——太煞风景了。凡生心里抱怨了一句,拿起那些有些泛黄的合同。

在自己眼中远没有这些普通的老照片重要,只不过有些文件竟然都没有人签名,甚至还有转让公司之类的文件,简单来说,要是凡生现在在上面签一个字,那么在这个世界上就会有几个不起眼的空壳公司立刻成为他的东西。

合同拟定的时间几乎都是在自己出生前不久。

其中有一份还是和梵旭集团的合同,里面关乎一家孤儿院的扩建。

之后凡生打开日记,扑面而来的信息量让他有些措不及防,这个日记从一开始就是凡凡用来记录自己和自己的爱人杨露鹿的日记,上面写满了各种肉麻的情话。

其中有一篇是这样的。

2004年12月8号,周三

杨露鹿说她怀孕了,昨天从医院里出来后她很开心,我现在也很开心,因为再过上几个月我就要当爸爸了。

我们两个人没有一丝丝的教育经验,现在还在国外一家旅馆里——这还玩了没有半个月就怀孕了,虽然很开心,但毕竟孩子随我们两个其中一个那就真的……应该是一个让人感到头大的不喜欢遵守规则的敏感小孩吧……

不过对于这个孩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从知道世界上有ta我就感到非常的欣慰,总觉得自己仿佛被施了一个最美好的诅咒,这真是个奇怪的想法,看来爱一个人真的不需要什么理由。

名字嘛!我们两个已经商量好了——如果是女孩的话,名字我来起,叫凡梦竽;男孩的名字让杨露鹿来起,叫凡生,这个天真的家伙还一脸深意地说这个名字的寓意是平凡的生命——希望孩子更像她一点吧!

虽然我不知道ta是谁,也不知道ta究竟是什么模样,这个孩子在未来将会有自己的生活,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记录这个孩子的童年,亲眼看着他成长。

……

凡生并没有从里面得到任何安慰——心情反倒是更加沉重了,他的注意力全部济周在了这句“这个孩子在未来将会有自己的生活,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记录这个孩子的童年……”

如果事情正像父亲说的那样,无论发生什么凡凡都会记录凡生幼时的一言一行的,但是不管是照片还是日记到凡生出声那天就间断了,像是原本平稳行驶的列车脱离了轨道跌入了山崖。

无论是家破人亡还是工作繁忙,父亲一定会守约的,但现在凡生看着之后空空荡荡的纸张,这洁白在他眼中是那么刺眼,几乎要烧坏他的视网膜,那只能说“发生什么”的这件事很让人无奈,无奈到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履行对自己的承诺……

所有文件的时间都没有超过自己出生的那一天,所有的有关于自己父亲的照片也是如此,母亲难产去世了,却并没有看到遗照或者葬礼上的场景。

父亲早在自己降临世间就已经去世了吗?

凡生咽了一口唾沫,努力把思绪拉回到现在这个还有些酸楚味道的房间,自己的心脏似乎刚刚被幸福填满就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胸口就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一样沉闷无比。

从出生到现在,凡生第一次怀疑自己所在的现实,怀疑自己的看法和童年期的美好回忆,好像一切都是南柯一梦,随着盛夏的蝉鸣消散,好像自己现在才真正醒来,好像现在才真正开始认识自己所在的现实……

这一切都像一个绚烂且易碎的五彩气泡,一个又一个地在自己面前崩裂,一个一个从自己手中流逝,一个一个被自己亲自构筑,又亲自摧毁……

凡生现在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身子摇晃的幅度也越来越大,好像随时会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他几乎要把自己的牙齿咬碎,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愤怒,不让它在自己父母面前迸发出来,但现在他的愤怒就像放在高压锅里的红气球,就像塞在火山口的活塞,随时会崩裂出来。

他缓缓地走进了卧室,在心里默念着冷静冷静……站立了足有半个小时,才渐渐地缓了过来,鲜血却止不住地向上涌,导致眼前晕晕沉沉的,后脑勺里似乎被灌进了岩浆感到疼痛和滚烫。

凡生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情绪的四散,悲伤的愁绪缓缓地在血液中流淌至全身,流过心脏,流过大脑,他缓缓蹲在地上痛哭起来,柔和的哭声很轻,就像一个人在半夜轻轻的吟语;也很凄悲,好像在地狱中无数怨灵的呼喊;也很空虚,在这哭声里蕴藏着的感情,谁都无法感受到……哭得很虚假,这虚假连他都想立刻杀掉自己。

自己一个人在夕阳下的回忆什么呢?他坐在父亲的肩头,因为突然来到了高处而下意识地抓住了父亲的右颊,看着面前艳丽的夕阳逐渐接近地平线,在那一刻自己像是得到了救赎——坚信自己看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景象。

旁边是一个女孩,凡生现在还可以清楚地记起这个女孩的相貌——她当时穿着白色的长裙,浅棕色的长发,冰蓝色的眼瞳即使在红艳的夕阳下也显得格外美丽,夕阳的光辉丝毫没有办法阻挡那美丽的瞳色……经常欺负自己,而且非常喜欢掐自己的脸。是她在自己即将放弃的时候给予自己希望的……

既然父亲并不在自己的生活中存在过,那……这个女孩呢?这个美丽的夕阳呢?那些曾经的,和父亲在一起的美好的回忆呢?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这些都是巧合。凡生在那一瞬间抛弃了所有理性的思考,一点一点抛弃掉现在的现实。

为什么会这样啊!老爸怎么可能在自己出生之前就去世了啊!凡生流着眼泪疯了一般翻看着相册和日记,希望在里面找到一张属于自己的照片,希望在里面找到有关于自己生活的只言片语……一点点就好啊,一点点就好啊,求你了求你了……让我在这本美好温暖的相册里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啊!

什么都没有,和自己有关的一切都像是梦一般空空如也——空空荡荡的就像是现在自己住的房子,唯一能为其增添温暖的,只有墙上的那幅由幻想而得来的图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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