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下

天才刚刚亮，熟睡中的箐箐便是被外面一阵响亮的爆竹声给吵醒了，当下穿着睡袍的箐箐起身走到了门前，靠在门檐上，满脸笑意的看着院子里放爆竹的少年。

少年余岁手里拿着一根燃着的香，距离他两米外的树枝上挂着一串爆竹，只见少年长长伸着拿着香的手臂，另一只手捂着一只耳朵，脑袋使劲往后撇，眯着眼睛皱着眉，弓着腿，脚底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向前磨。

嘣！

箐箐在门前掩着嘴，模仿着爆竹的声音。

少年眼皮顿时一跳，丢了手中的香，连忙转身蹲在地上，收回的手还不忘捂住另一只耳朵，闭紧了眼睛，只不过瞬间少年便是一头雾水，怎么这爆竹只响一声，难道是个哑炮儿？少年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听到了一旁传过来的笑声。

“箐姨，你吓我干嘛！”少年看着门前那笑得已经捂住肚子的箐箐，埋怨道。

“谁让你这傻小子大早上把我吵醒了？”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箐箐对着少年一挑眼，示意是你先来的。

少年看着满脸都写着得意的箐箐，有些无奈，这些年来，自己都长这么大了，但是箐姨似乎一点都没有变，有些孩子气，这个姨好像叫的还真不合适。

捡起地上的香，少年还是点燃了爆竹，然后在身后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飞快的跑回了屋子，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放在了桌子上。

“箐姨，吃完饺子我们去山上烧香好不好？”说到烧香，少年显然有些雀跃，因为每一年的这一天，山上的庙里能见到好多往日见不着的东西。

回到屋内换衣服的箐箐听到少年的声音，“忘了你箐姨是做什么的了？傻小子你让一个神棍去庙里烧香？”

走出屋子的箐箐穿着一件青色的袍子，坐到桌子前，用筷子夹起一个饺子便往嘴里放，结果烫的箐箐张着嘴直直呼气，即使如此她还是咬了一口，浓浓的汤汁流淌出来，箐箐的眼睛顿时一亮，不忘对着少年竖起大拇指，嘴里含糊不清，“我家小岁这么勤快，大早上起来包饺子，味道还这么好，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家姑娘。”

“又来了。”少年无语。

“咦？你为什么要说又？”箐箐抬起眸子看着少年，也不在意，继续吃着饺子，接着之前的话，“小岁想要烧香，在家里也可以烧嘛，至于拜谁？就拜箐姨好了。”

“哪有烧香拜活人的？”少年傻眼。

“那小岁为什么想去烧香？是有什么愿望吗？”

少年用筷子拨弄了一下碗里的饺子，歪着头想了想，“希望娘亲早日回来，箐姨平平安安。”

还在等着下文的箐箐就突然发现少年没声了，于是好奇的问着，“没了？”

少年摇头，“没了。”

“那小岁就对自己没什么愿望吗？”箐箐将筷子放在碗上，明眸看着少年。

“我？没有啦，我觉得现在就很好。”少年咧嘴笑着。

“真的？”箐箐笑了起来。

“嗯，真的，要是待会儿吃完饺子，箐姨跟我去山上烧香，那就更好了。”少年突然希冀的看着箐箐。

箐箐脸上的笑容更盛，“行了行了，就你这傻小子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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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傻心思，都不用猜，不就是想去庙里看那些精灵鬼怪嘛？还给你箐姨下套嘞。”

被猜透了心思的少年也不尴尬，只是傻笑乐呵着，箐姨都这样说了，那不就是答应了嘛。

箐姨的铺子，像是做些典当的生意，但又有些不一样，因为铺子里面大多都是一些驱邪避鬼的符箓，也有一些类似风水宝物的香炉重器，而且箐姨从来不收取钱财，只是以物换物，缺什么要什么，与小城里的人做着交易。

就像箐姨说的，在小城大多数人的眼里，箐姨就是一个神棍，当然这并不是不好的意思，反而对于那些跟箐姨做过交易的人而言，心底都是对箐箐怀着感激，因为从铺子里拿出去的东西，从来不是无用之物。而箐姨会术法，少年是知道的，而且从来没有怀疑那是民间所说的障眼法。

在余岁五岁那一年，小城里有户人家死了人，请箐箐去做法事，那是少年第一次跟着箐箐去做法事，也是少年记忆最深刻的一次。那一天，箐箐穿了一件红色的长衣，上面绣着一片片祥云和一只展翅的禽鸟，发丝上束了一根白色的发带。那个晚上，五岁的少年第一次见到了这个世上常人见不到的东西。

晚上，在灵堂内，在不断的抽泣声中，少年被屋内的香火熏得眼睛有些干涩，看着法事也做的差不多了，少年便是独自一人走到了屋外，在院子里打了一盆清水洗了洗眼睛，当少年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的时候，发现在灵堂大门正对的数米外站着一道透明的人影，那人看着灵堂内，苍老的脸上满是不舍，似乎是发现有人在看自己，透明的老人转头看向少年，目光有些疑虑，但更多的却是柔和。

感觉到脑袋上传来一股暖意，“已经看得见了啊。”

“去吧，来时清风两袖，去时满载着思念，这人间可值得？”箐箐对着那道透明人影轻声说着。

那人看了看灵堂内，那里有他的妻子、子女、孙儿、手足兄弟，想起这百年不到的一辈子，酸甜苦辣也都尝了个遍，神色间的不舍渐渐的转为释然，于是对着箐箐双手作揖，张嘴说了些什么，只是没有声音，少年什么也没有听见，但是少年却是看到箐姨嘴角扬起了笑意，于是那人化作一团雾气消失不见。

箐箐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柔声道，“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箐箐牵着少年的手，少年发现箐姨发间的白色丝带不见了，这才想起之前在灵堂内，箐姨将发带取下放在了灵柩上，“箐姨，那个老伯是什么？”

“执念，也是常人说的鬼魂，人死后，对这世间仍有念想便会产生执念，化作鬼魂，一个人的执念越深，鬼魂便越像实体。”箐箐解释道。

“那为什么那家人都看不到老伯的……鬼魂？”

“生离死别，活人、鬼魂，双双不可共面，有天堑的，越是羁绊越深之人，这天堑便更不可逾越，若是逾越，那便是天谴了。”

“所以我能看见？”

“不是谁都可以看见的。”

月明星稀，皎洁的月光下，箐箐撩了一下耳边的发丝，柔声轻语，“这世间山河万物，皆有灵性，也许以后还会见到更多的千奇百怪，世人不知其中，便心怀畏惧，视为有勃人道，便要驱邪去秽，只是这世界，既存在，那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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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存在的理由。所以说小岁，无论是那鬼魂，还是日后的千奇百怪，当然人道更好，都要珍惜其中的每一份善意，因为每一份善意都来之不易。”

一个五岁的少年，哪能听明白这些，只是少年依旧是点了点头。

……

当少年收拾好碗筷的时候，箐箐已经不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坐在门槛上小酌起来，取下围裙，少年也挨着箐箐坐在门槛上，埋怨着，“大早上怎么就喝酒了？”

对于少年这不知从何起便练就的口头禅，箐箐并不搭理，“收拾好啦？好了我们就上山。”

一听上山，少年顿时双眼一亮，只不过箐箐后面那句话却像是一瓢冷水浇在了少年的头上。

“看样子今天是不行了。”

箐箐一手拿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缓缓的站了起来，神色平静的看着院门处，有一个穿着厚实棉衣的男人站在院门口。

少年叹了口气，起身进屋泡茶。

屋内，箐箐与那男人相对而坐，少年沏了两杯茶放在箐箐与那人身前，这才站在箐箐后面，打量起那个男人起来。

很瘦，虽然穿着棉衣，但是脸部的颧骨凸出的很高，脸颊又有些凹陷，而且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男人抬起手握着茶杯，虽然有些褶皱但并没有硬茧，看样子是个家境殷实的。

男人先是看了少年一眼，欲言又止，箐箐摇了摇头，示意没有大碍，男人仍是有些犹豫，但是不知怎么的，心中那紧绷的弦突然就断了，声音竟然是带着一丝哭腔。

“箐箐姑娘，一定要救救我家人啊，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只要我能拿得出手的，什么我都愿意！”

“我们家昨晚……闹鬼了！”

箐箐双眼微微眯起，后方的少年眼皮微微一颤，看着那男人握着茶杯的手一直在发颤，导致杯子里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男人竟然浑然不觉，可想而知男人心里有多害怕。

“如果我没猜错，昨晚贵舍房门应该开了一丝吧？”箐箐问道。

男人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于是箐箐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箓递给男人，“今晚仍旧是把房门开一丝，将此符贴在门上，记得不要贴的太高，半米左右就行，如若无用，明早再来找我，若一夜无事，报酬就是十三枚铜钱。”

男人接过符箓，上面画的什么东西他半点看不懂，将信将疑，“就这样了？不做场法事什么的？”男人希冀的看着箐箐。

箐箐却是摇了摇头，“今夜过了再说。”

男人拿着符箓，有些失望的离开了。

“箐姨，真是闹鬼？”等男人走后，少年才是问道。

箐箐喝了口茶，包在嘴里，不着急吞下，一会儿竟是又吐在了杯子里，大概是觉得没有酒好喝吧，“新年嘞，哪儿来的鬼？”

“那张符箓？”

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箐箐自顾自的说道：“等今晚半夜，我们过去一趟，也算给这一年添个小彩头。”

“怎么过去？刚才又没有问对方家在哪里。”少年收起桌上的茶杯，白眼道。

“箐姨自有妙计。”箐箐站起来，朝着少年后脑勺轻轻拍了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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