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下

突然来到小城的一群人并未在小城过于逗留，在暴雨停歇的第二天便是继续上路，追寻着剑气的踪迹。唯独两个人留了下来，说是要在小城休憩一段时间就原路返回，众人倒也并未

起疑，其实这一路走来，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半途折返，而且在接下来的路途中，折返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可能到最后都没有一个人能走到落剑之处。

破败屋舍内，脸上有些胡渣的中年男子盘腿坐在地上，在他身前是一座脸盆大小的光团，光团内映现出来的正是这座小城，只是却并不完整，而中年男子内心此时正不断推演，冥冥中的一些天数命理一点点的融入在光团之内，不断来补齐这座‘小城’。

密密麻麻的汗水遍布在男子的额头，看的出来此时的他并不轻松。

在中年男子的身后站着一位年轻男子，年轻男子脸上虽有疑惑，此刻却是丝毫不敢打扰到师兄。两人皆是来自千叶宗，宗门在薄州中部的一处地域，算是一座不错的宗门，实力不算差，至少在周遭的一些宗门中，实力排进前三不是问题，而中年男子周圣之前在宗门资质本就极好，宗门对于这个晚辈自然也是倾力栽培，在李月然寂寂无名之时，周圣却多次在外游历且闯出了一番名气，只是没想到李月然横空出世，结丹之日便是整座薄州五境修士道尽之时。天官赐福，当时整座薄州道运显化，术法通神分别烙印李月然两颗金丹，几乎一人独揽薄州道运，不仅让整座薄州的五境修士心境出现涟漪，更是让的他们金丹大道更为的坎坷，若想要圆满，将是难上加难，这就好似一碗水，第一个人就饮了大半碗，剩下的小部分却要数人来分。

于是大部分人选择跌境下来从新来过，错过李月然，因为只要他们还停留在五境，无形中跟李月然就有了一场道法之争，而李月然几乎独揽道运，更是得天独厚，但是只要李月然破开五境进入六境，便再无独揽道运一说，当然前提是六境的李月然不会再被天地垂怜。

作为千叶宗寻常弟子的赵漫漫，修行资质一般，十数年的时间才不过二境而已，此生结丹无望，遗憾会有，气馁倒是没有，既然注定不会有的东西，想一想都是奢望，只是能认识周圣这件事，一样是赵漫漫当初不敢奢望之事。而此次跟随师兄周圣外出，原本只是陪着周圣在外游历散心，只是没想到李月然那突如其来的一道剑光让两人改变了行径，这才来到了这座小城。

对于赵漫漫来说，李月然这般人物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所以他无法切身体会师兄周圣的感受，但是那一日在见到在两人头顶一闪而逝的剑气时，早已暮气沉沉多年的师兄，好似一盏本就黯淡的烛火置身在风雪中，愈发的摇摆不定。

周圣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光团，神色凝重，许久之后才是吐了口气，散去了阵法，起身走到了屋外，神色平静的看着街道，内心却悄然悸动。

学塾在王夫子停课后便是变得冷清起来，再也听不到参差不齐的读书声，北街的曹疯子也不在街边晃荡，东街的铁匠铺子也是关门好些日子，成天也见不到两人，倒是才来小城不久的说书先生还能瞧见人儿，但是差不多也是足不出户了，也不再说书，说是要休憩一段时间，让的小城好像一瞬间就变得有些无趣起来。

这天，赵晓楠家中，妇人早早起来便开始在厨房忙里忙外，刚起来不久的少女还有些睡眼惺忪，但还是一眼便看见了在院子角落里杀鸡杀鱼的汉子，有些惊讶，然后急急的跑进厨房，看着妇人备好的一大堆食材，顿时瞪大了眼睛，好奇的问道：“娘，今天什么日子啊？准备的这么丰富？”

妇人头也没回道：“你这死妮子还知道起床，赶紧去叫小岁来过来一起吃个午饭。”

“啊？”

少女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本就瞪大的眼睛好像又大了几分。

妇人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侧头看着头发乱蓬蓬的少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赶紧去收拾收拾，你都知道箐箐出了远门，上次去见小岁的时候也不知道叫你余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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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过来，真是白瞎了小岁小时候对你这么好。”

“小岁这孩子也真是，从小脸皮就薄，脾气还倔，待会儿过来可得说说他才行……”

妇人还在唠叨，只是少女的耳边却是渐渐没了声音，然后少女的脸上微微荡漾了开来，匆忙的跑了出去。

“诶……”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妇人见状只能摇头作罢，笑骂了一句。

铺子内，坐在房檐下的少年合上手中的书册，内心估摸着时间，起身进了屋子，先是放好了书，这才走到箐箐的屋子，在一旁的桌子上拿了几张符纸揣进怀里，摸了摸早已放在身上的符笔，又是走了出去关上门。站在院内，余岁脸上有些忧色，手指摩挲着挂在腰间的玉佩，半晌后才是深吸了一口气。

“走了。”

从地下突然窜出来的小家伙落在少年肩头，两只小手捂着少年的耳朵低声碎语。

出了院子，倚靠在一旁墙壁上的年轻男子微微一笑，走向少年，伸出一只手立在两人胸前，“合作愉快。”

余岁看着对方伸出的手，并未握上去，问道：“若是真如你所说，那么你到底在图谋什么？你我之前素未蒙面，仅是如此我依旧信不过你。”

年轻男子哑然，放下手臂，目光玩味的看着少年，“现在这种情况你不是已经相信了吗？我的确有所图谋，准确来说应该是有所求，但却不在你身上，我需要这铺子主人亲手画的一道符箓。”

“符箓？”余岁皱眉。

年轻男子点头：“对，任何一张符箓都可，而且作为交易，你并未吃亏，反而还赚。”

余岁眼睑低垂，肩上的招财童子一脸戒备的盯着年轻男子，后者对其咧嘴一笑。少许后，余岁点了点头，“合作愉快。”

另一边，周圣带着赵漫漫出现在了小城正街，赵漫漫脸色并不是很好，仍旧沉浸在震惊之中，因为这一路上师兄给他说的一些事情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一座边远小城竟然存在着一条龙脉，而且还是活着的龙脉，要知道世间龙脉本就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条，而且大半都是死寂的，迟早有一天会被消耗殆尽，而世间真龙早已不知灭绝了多少年，每一条龙脉都是各大势力打破脑袋都要争夺之地。一条活着的龙脉意味着什么，说明栖息在此地的真龙仍有一丝真灵存在，此事要是传了出去，整个薄州都将会掀起轩然巨浪。

而更让赵漫漫震惊的地方在于此刻周圣竟然是想要去夺去这条龙脉，借此身负真龙气运，以此来抗衡李月然的道法掣肘，若是更进一步，超越李月然也不是不可能。先不说这条龙脉是否无主之地，只是周圣若是想要占取这条龙脉，仅仅是炼化过程的动静都不会小，到时候一旦动静过大被外界察觉，无疑是在虎口夺食，一个千叶宗可是扛不住整座薄州的压力，周圣更将成为众矢之的，更遑论这么一条龙脉，怎么可能会是无主之地。

“到了。”在赵漫漫胡思乱想之际，周圣已经停下了脚步，赵漫漫猛然回神，打量起眼前这处建筑物，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看起来像是一间铺子，周圣面无表情，推门而入。

“恭候二位多时。”

铺子内，素色长衣的年轻女子盘坐在房檐下，目光平静的望着院门处的两人。

周圣摇摇头，“你不是这里的主人。”

年轻女子点头，“你也成不了这里的主人。”

周圣仍旧摇头，“我并不想强取豪夺，我也吃不下这一整条龙脉，我只需要极小的一部分即可，我需要跟这里的主人谈谈。”

女子面露讥笑，并不想再多言语。

几乎同时，年轻女子与周圣皱起了眉头，后者侧头看去，一位少女匆匆忙忙的跑向铺子这里，在门口处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疑惑的看着三人，“你们是谁？余岁呢？”

周圣看了赵漫漫一眼，后者顿时意会，身形一闪便是来到少女身后，抬起一直手臂轻轻敲击在少女后颈，少女顿时身体一软，赵漫漫连忙扶住少女，将其轻轻靠在一旁，露出歉意的神色。

“师弟，护好那位少女。”周圣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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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句便欺身向女子靠近，赵漫漫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期待，自从周圣跌境之后便是从未出手过，而曾经的周圣到底有多么的意气风发他是亲眼所见过的，所以在和周圣相处的这段时间，赵漫漫不是没有为后者感到惋惜。

年轻女子望着那不断接近的男子，神情凝重，虽然同处于四境，但是她却并未感到轻松，周圣的四境那是从五境跌下来的，毕竟曾经是结丹的大修士，如今虽然金丹碎裂不复存在，但是既然曾经立足五境且还是在五境走的极远之人，各个方面都是她无法比拟的，可即使如此，她也有无法退去的理由，事关谷雨的一场机缘，容不得她半点含糊。

此刻在小城的高空上，白云之中有一道锦衣身影，目光饶有兴致的盯着下方那铺子，一位棕色长衫的老人忽然浮现在一旁，笑道：“当初那位收留你们可不是这样然你们在一旁看戏的。”

锦衣女子微笑着说道：“百年不闻窗外事，你真当我是瞎子？水月宗好巧不巧，非要在这个时候出剑？你说是为什么？”

女子面露嘲讽：“你说你一辈子都在算计，算天算地算人，只是你连她都敢算计在内，谁借你的狗胆？你算的进去吗？一个吊命的守剑奴，一个亡命的囚徒，一个找死的人，再加上我这不死不活的婆姨，塘水不大，倒是应有尽有。”

老人摇摇头：“正如你所说的，她要是不愿意，谁能算计得了？我拿百年的修行作为代价，她是生意人，如何权衡其中利害会不清楚？我把那人亲自送到她手上，不管她在意也好，不在意也罢，能省去一桩麻烦事难道不好？”

老人忽然想起一件往事，脸上又是露出了笑意。早年他独自游历那会儿，有幸去了一趟中土，遇到了一件极其有意思的事情，当时他正准备去拜访百岁堂，却在半途上遇见了当时百岁堂的少堂主，而且还是被追杀的少堂主。当时的老人还是一位名正言顺的年轻人，跟在中土宛如地头蛇一般的百岁堂的少堂主不知差了多少辈分，所以在见到那人被追杀时，他着实是被吓了一跳，想着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只是让人始料未及的是，他在中土逗留的那些年，似乎那位少堂主一直都在被什么人追杀着，更大的问题还在于对于此事，百岁堂的人竟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顾。

试想九州之下，有几人有这等魄力？

而关于守剑奴为何会来到这座小城他不是很清楚，只是有些猜测，但是那位囚徒为何会来到这里老人可谓是一清二楚，能从中土最大的也是戒备最森严的牢狱中逃脱，这本身便已说明了很多问题，也正是因为那一次，他才有了理由来到这座小城，与那人做交易。

老人突然轻咦一声，赞叹道：“不愧是连她都动了恻隐之心，有些东西。”

铺子内，周圣一掌震退四月，立在原地并不追击，踉跄倒退的四月已是有些狼狈，气息紊乱不说，身体也有了大小的伤势，只是目光依旧锐利，死死的盯着周圣，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的确不是对手，而且她也明白了两人的差距究竟在何处。

周圣跌境不假，自碎金丹也的确会给身体带来一些后遗症，但是早年的周圣在结出两颗金丹时候就已经碎了一个阴丹来壮大阳丹，而且在跌境之时，碎裂的那颗阳丹并未消散，而是被周圣强行的留在了体内，碎裂的金丹不断的冲刷血肉，最终与身体融合。所以周圣如今虽然是四境的修为，但其实跟五境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不说能否承受住金丹碎块冲刷肉身的痛处，单说把碎裂的金丹留在体内这几乎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一颗金丹，无异于一个修士的大道，碎了金丹便等于断了自己的大道，如何还能留下。

察觉到丝丝异样的周圣猛然转头看向某处角落，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突然荡起了一圈圈涟漪，然后两道人影就这样凭空出现，金色瞳孔的年轻男子笑着看向周圣，在其身旁，一个手持符笔的少年刚好在符纸上落下最后一笔，然后少年抬头看向周圣，脸色阴沉，猛然将符箓拍在地上。

“启。”

一瞬间，周围景色变幻，山水颠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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