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戾羌

身处未知险情，最后悔的莫过于神经大条的夏珜了。

俩人骑着摩托车穿梭山林，车灯照耀下路况一清二楚，可山路再是崎岖险峻，夏珜也不敢降速，只能一股脑的往快了开，哪怕路旁树枝打得兄弟俩身体到处是火辣辣的疼。

只是山路开的再快，白日进山不过四五十分钟的车程，他们夜里硬是开了快两个钟头。

最煎熬的莫属于夏叶，眼角余光里，那双泡发白脚一直贴在脑后。他是又惊又怕，老一辈都说死漂投胎找替身，这位死漂大哥也没个动静，就杵在自己身后，难道不要他二人命了？专程尾随吓唬吓唬，亦是猫捉老鼠，蓄势待发…

此时已是凌晨五点，山涧朦胧雾气袅袅而升。

夏叶硬着头皮，贴在夏珜耳边低声说道：“羊哥，瞧着不对劲儿，要不别开了？我寻思后边只要他还跟着，我们就别想出山。”

这一听，夏珜吓得握方向盘的手一哆嗦，寻思这啥馊主意呀！不乖乖给后面大哥逮正着么？当即磨着牙根，又怂又怕，小声道：“你是不是疯了，停下来咱还有活路吗？”

夏叶眼眶发红，他狠狠的说：“你看看这破车都开多久了，两个多小时！你知道他在哪儿吗？我脑袋后面！”

平日沉稳的少年，如今激动得身子直发抖。也不怪他闹脾气，憋屈一晚上，头顶还贴一只随时有可能要命的死鬼，他已经忍耐很久了，“贴着我跟了一路，你瞅瞅，一直在山里打转，玩儿我俩呢！”他大有豁出去的气势，“别开了，看他到底要怎样！大不了…大不了拼了！”

夏珜也不是性子软弱无主的人，他先前不知实情，逃跑时只听夏叶口中那意思是身后有鬼怪，让他别瞧，也知道是担心影响自己开车。

好家伙，如今一听，原来是一直跟在车屁股上，他当即一咬牙，一踩刹车，把车停在了一处山沟旁。

他的精气神比起夏叶已经差了不止半截，这一路神经紧绷，还要仪仗他开车逃命，下车时闭着眼睛不敢看后视镜，更不愿直接回头，一个踉跄，心里的害怕与身体本能的无力让夏珜直接一屁股跌进草丛，在地上滚了一圈，掉进了路旁的山沟里。

所幸沟里没水，只是些泥沙与小石头，可也给他腰杆磕的酸疼，眼泪花花，强忍着不敢吱声。

车上的夏叶还没反应过来，暗骂一声“没义气！”，赶紧也学着夏珜的怂样，脚下一滑，也顺势滚进了山沟。

沟不深，兄弟俩背靠沟壁，勉强遮蔽身形，屏住呼吸，不敢抬头，更不敢挪步。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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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二人神魂无主时，头顶传来一道小女孩儿的呼唤，轻飘飘的声音好似山风携带而入的呢喃。

夏叶与夏珜心神一抖，几乎是同时回头。

只见头顶草地上，有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浑身肿胀的男人，他牵着身穿破烂红衣、脸生黑疤的小女孩儿，一大一小立着脚尖踩地，那股子阴冷贴着二人头顶不过一个巴掌的距离。

男人就是那死漂无疑，他的脸被水泡得已经挤皱在一起，白花花的，只有黑色瞳仁的眼睛露出，此时正低头直勾勾的盯着兄弟俩。

而那小女孩儿却是满脸笑意，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披散的碎发遮住小半脸庞，露出在外的死白脸颊有条条疤痕被她的笑容撑得像要破裂。

天边最后一缕月光快要被云层遮蔽。

夏珜与夏叶算是心理素质强大得一百比的人，硬是一声不吭，与对方大眼瞪小眼，实在没料到，居然是两只鬼魂跟随。

两人欲哭无泪，其实也不是他们不敢跑，是腿软、头皮发麻、脑子浆糊、没有思绪。

最后还是那小女孩先开口，声音飘渺，“哥哥…带我们回家。”

夏珜大气不敢喘，心底求神拜佛，他默默闭眼，胳膊悄悄撞了撞夏叶。

少年明白，这憨怂包是让自己这个弟弟出头！他脸色越发苍白，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见鬼，却是第一次被鬼找上，与他们产生交集。

他深深呼吸，暗自撇开视线，细声细气问道：“小…小妹妹，你迷路了吗？”

言闻，小女孩儿一脸苦思，本就疤痕遍布的脸颊因不得求解的郁苦使得面目扭曲，她紧紧握住身旁一言不发的男人那双肿胀不成型的大手，声音更加虚无，重复道：“我跟爸爸…想回家…”

那位死漂大哥死盯着兄弟二人，一言未发，夏珜也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也许就是阿晨说的水库惨死的那对父女。

他破天荒鼓起勇气，睁眼问道：“小妹妹…回…回什么家？”

他颤抖着手，指向水库那方，“是要回水库吗？”

小女孩儿未在回话，她与父亲突然看向远方那轮即将隐匿天边的弯月，父女俩脸上的惊恐如出一撤。

此时，两股黑雾从地里钻出，形似细小黑蛇，从父女二人脚上缠绕，爬上身体，妄想溜进七窍。

刹那间，两具鬼魂撕扭挣扎，抓绕身体，嘴里发出干涩尖锐的呜咽，女孩儿大哭，“哥哥…求求你…快带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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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珜愣在原地瑟瑟发抖，他害怕，是真的怕，要说先前还有几两破胆儿，敢与看似无害的小女鬼对一两句话，如今见着他们疯癫扭曲的真面目，直接吓得呆若木鸡。

“啪！”脸上突如其来的火辣让他回神，夏叶甩了夏珜一大耳巴子，低吼道：“赶紧开车，快离开这里！”

夏珜搓搓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夏叶拉起身，两人爬出山沟后跌跌撞撞骑上摩托车，身后被黑雾折磨得“苟延残喘”的父女见状，立马飞扑上后座。

死漂悬浮在车尾，小女孩鬼趴在夏叶后背，两人身上的黑雾随着摩托车的驶动渐渐消散。

女孩儿抽抽搭搭，脸上交错的黑色疤痕因为刚才自己的撕扯已经裂开，露出血淋淋的骨肉，待她小手往上一挥，疤痕再次结痂。

“谢谢你…哥哥…”她虚弱道谢。

夏叶慌忙点头，他张张嘴，半天挤出一句，“没关系。”

闷头开车的夏珜恢复心神，暗骂他不厚道，趁机打自己，同时也无语的扯扯嘴角。夏叶这臭小子也是真虎，跟鬼客套。

“小妹妹…鬼打墙你们能放行吗？”夏叶小声问道。

他寻思之前车在山里转悠两个多钟头都出不去，该是这对父女搞得障眼法，保证道：“鬼打墙能放行，我俩一定带你们出山。”

小女孩儿摇摇头，“鬼打墙不是我和爸爸做的。”

“不是你们！那是谁？”夏叶诧异。夏烎也忍不住插嘴，哆哆嗦嗦道：“山里…莫不是还有其他…嗯…那啥？”

他想说是不是其他死鬼使得绊子，但又怕这对父女认为自己不尊重他们，一生气给自己脖子扭断。

见小女孩儿沉默不答，夏珜悻悻一笑，不回答好，否则自己跟夏叶一样虎了。

“哥…”夏叶捅了捅他的侧腰。

“啥事儿？”夏珜低声问道。

“不对劲儿。”少年沉声，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背上那缕阴死气息没了，只有呼呼冷风与早晨泥土里青草的腥馨，小女孩儿和她父亲…他微微用余光极快的瞥了一眼。

父女鬼莫名消失了。

“老弟？”夏珜提起胆子，看向后视镜，刹那间，他瞳孔弥散，眼神呆滞，握着方向盘的手一下松开，两人带车翻进了草丛。

兄弟二人摔倒在地，昏死过去。

摩托车破裂镜面里，有一团黑雾漂浮半空，一颗女人的头颅隐匿其中，她美如蛇蝎，长发张扬，正在咧嘴拧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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