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舟行

从研究院出来之后，许凡凡并没有一直陷入沮丧。他是对未知抱有极大的好奇心，可是与此同时，他也很怕死。其实自己死了倒无所谓，只是那样的话，想必姑妈会非常伤心。

这趟研究院之行，许凡凡的“正事”其实就是去看船长大脑，那是传奇人物的智慧的凝聚之处，对于个子一直长的不高，体格也比楚南瘦弱一圈的许凡凡来说，智慧才是最强大的力量。目标如愿达成，心却乱了。许凡凡甩甩脑袋，试图保持空明。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家门口，他伸出手掌按在门上，将门解锁，进屋后直奔卧室大字一趟，开始思考人生。

每年到许凡凡爸妈忌日的时候，许璐都会带着许凡凡到洞体尾流去看星空，那里是整个星环城的每个洞体唯一不被人造天空覆盖的地方。在许凡凡生命中那17个能直面星空的夜晚，姑妈望向星空的眼神，比任何一颗星球都要美。

方舟来自太阳系的地球，如今已经在宇宙间航行了万年之久。万年前，在那个被称为古代纪元的年代，人类已经征服了太阳系的数颗星球。然而强烈的征服欲需要和平的环境滋养才能发挥正向作用，当战争爆发，这种征服欲顷刻间便转变成了整个人类社会的自我毁灭倾向。

战争是由一个看似滑稽的理由引起的：人类应不应该改造大脑。

在机械义肢已经盛行的当时，许多人认为人类的大脑是“最后的圣地”，他们觉得一旦改造大脑，那么自己就不能再算是人类。同时，他们也是对人工智能智商上限要求最严格的群体。然而另一部分人认为，浩瀚的宇宙充满了未知和孤独，唯有自身升华，不惜一切提高寿命和智慧，才能有应对未来风险的能力。

在这场战争中，双方从微小的试探逐步扩大战场，直到双方的分歧大到彼此都认为不全部消灭对方，整个人类社会就会因此崩塌时，人工智能领袖站了出来。

祂自称[船长]。祂认为，这场战争的源头其实是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时必然会出现的自我毁灭倾向，唯有一种新的、能够引导人类情绪的信仰才能拯救人类社会。为了对抗这种自我毁灭倾向，以追求彼岸为目标的信仰传播开来，这有效的引导了人们的负面情绪向新的方向转化，[方舟]就是那个特殊时代被赋予了特殊使命的一艘宇宙飞船。

之后事情似乎一直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就在[方舟]启动的前夜，全太阳系的人工智能叛变，整个银河舰队向除地球外的其它行星集体开炮，火星在两个自然日内被贯穿成了筛子。

船长带领一部分军民乘坐方舟仓皇出逃，逃出太阳系的那一天，船长发布全船讲话并制定了方舟铁律：

1.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求，任何威胁都必须扼杀。

2.信仰是正神的恩赐，追寻彼岸是方舟的终极目标。

3.人工智能不可以被赋予感情。

正神教派随之成立。

八千年前，方舟在银河系边缘，第一次与洞族相遇，这是一个生活在黑洞中的种群。在船长的带领下，方舟最终以牺牲了半数人口，70%的船体和全部能源耗尽为代价，击败了那支洞族小队并获取了宇宙暗面的信息。

宇宙存在暗面，像极了古人类的阴阳学说，那次惨痛的胜利之后，方舟苟延残喘的在宇宙间漂浮。直至对宇宙暗面的知识有了突破，人们确认了[彼岸]确实存在，并发现了[规则]的力量。假设彼岸是中心，宇宙间存在文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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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球散落在周围，[规则]便会由彼岸通过宇宙暗面直达明面的星球。船长截取了一段规则，并成功使用在了方舟上，之后方舟便存活并极快的发展起来。

五千年前，在半人马星系，一颗拥有文明的星球b-2233，方舟的船员发现了这颗星球的特殊，这个文明的智慧种群的寿命会随他们修炼的一种叫做功法的能力的进化而不断提升。船长再一次出手，掠夺了这颗星球的[规则]并获取了修真知识。方舟人类开始了修真纪元。

一千二百年前，也就是联邦元年。八个年轻人合围杀死了船长，建立联邦，并制订了更加积极的对外政策。至此，人类领袖，方舟船长，方舟之上唯一的人工智能，[船长]身亡。联邦议会自然由八位新领袖组成，他们对外宣称：船长背叛了彼岸，试图毁灭人类。

然而讽刺的是，船长死后，方舟上的[规则]如何掌控成了问题，最终议会决定，建立一个全舰指挥系统来统一调度全体船员。指挥系统的建立无从得知，只知道后来方舟的每一个区域的中心都放置了一颗装在巨大培养罐中的脑袋，他们称呼祂为[船长]。

千年前的是非对错，现在已经无从考察，但近千年以来方舟的飞速发展有目共睹。方舟从万年前的一个万米级舟形飞船，进化成了以原子形态为模板的方舟系：原子核自然是方舟的原始舰体，现在被称为核心城，外侧的数千个洞体像电子围绕原子核一样围绕核心城转动。核心城是联邦议会的大本营，外侧的洞体则是普通居民生存的地方。

许凡凡所在的1778号洞体主要由居民区组成，其他的娱乐、工作设施在一定程度上都可以说是唯一的，包括许凡凡和楚南、向小园他们三个的学校，11年强制教育，从6岁到17岁，只能且必须在那所学校上学。但前面的那些关于方舟历史的知识可不是学校教的，学校的历史课本上对方舟史只有寥寥数句的概括，所以洞体的居民们基本上都文化水平不高且一般都只专精某项技能以维持生计。据说这种情况会随着洞体的排名靠前而逐渐改善。

得亏是1778号洞体有一个研究所，或者可以说得亏1778号洞体有许凡凡的姑妈。许璐是去核心城潜修过的人才，对于舰体外流层的保护装置有着独特的研究和理解，当年许凡凡的父母在前线失去联系后，许璐便执意要回到1778号洞体，核心城的大人物无奈之下出资建立了新的研究所和直通通道。1778号洞体的整体评价随之提升并拥有了申请更多资源的机会。

想到这里，许凡凡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姑妈仰望星空时的眼神。

许凡凡暗下决心，不再去追逐危险，而要成为姑妈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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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城

方舟最前线作战指挥室

数百米高的巨形培养罐，里面有一颗与人类大脑别无二致的智慧结晶[船长]。培养罐上接满了密密麻麻的能源管和信息传输管道，其中一条管道接入指挥室的巨型屏幕。整个指挥室由一种暗蓝色的风格主导，甚至连照明系统都是有些类似古代人类的火把，只不过火焰是一种诡异的蓝焰，这种传统且复古的设计与其它高精尖科技显得格格不入。

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在自己的工作台上凝神工作，不敢弄出任何声响，紧张的氛围弥漫其间。与这些科技设施显得格格不入的，还有那块巨星屏幕前的钢铁王座，王座由昂贵的黑金铸成，龙族的皮毛作装饰，颇有古人类山大王的土味感。但没人敢嘲笑它，因为它是方舟的最高领导人之一、联邦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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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军总指挥徐凤山的座位。

此时的徐峰山蜷坐在自己的王座上，如利剑般锋锐的英眉扭结在一起，右手不断的摩挲着王座上龙头垂下的胡须。徐峰山很生气，非常生气，他的前线军对外征讨想来无往不利，这次却栽在了一颗比地球还小的星球身上。他盯着失真的画面，问道：“还是联系不上开关？”

没有工作人员回到，因为徐峰山问的不是他们。

“没有”，徐峰山面前的屏幕传来一个金属合成音。

徐峰山骤然恼怒，他猛地站起身来，一个瞬身便出现在培养罐旁。他盯着那颗吞吐着气泡的大脑说：“[开关]是与方舟联系最深的途径序列，他们甚至有直接使用方舟大部分[规则]的能力，你现在却告诉我开关失联了？五名船工登上这颗g-2458星，三个自然日内[矿工]就死了，直到现在我们连这颗星球的基础规则是什么都不知道！”

徐峰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转身，背对[船长]朝自己的幕僚办公室走去。边走边沉声道：“他们都是虔诚的正神教徒，他们对彼岸有着最执着的追求，他们是方舟最优秀的船工之一，所以，你必须想到办法联系上他们。”

回应徐峰山的是一阵沉默。

徐峰山来到办公室，随便找了把椅子沉重的坐下。办公室内还有两人，一个肩膀站着一只秃鹫，他的脑袋上仅剩下三根头发，面相猥琐，正在闭目养神；另一个则是一位女士，之所以称之为女士而不是女人，是因为她除了大脑之外全身上下都已经做了机械改装，算是一个科技人了。

徐峰山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那个情报贩子抓住了吗。”情报贩子是指穿行与宇宙各星系间，倒卖情报信息的一类人。借助宇宙暗面能够极大的缩减空间穿行成本的性质，往往借由仅能承载三至五人的小型穿梭器在各大星系神出鬼没。

而“那个”情报贩子则说的是那个传出知晓“公牛”星系发生巨变的情报贩子小队，他们有一个代号叫“如影”。

方舟目前就位于公牛星系，前线派出的五位船工正在公牛星系g-2458星上工作。派遣不到三个自然日，代表[矿工]的船工就已经死亡，其携带的一字规则前日就回到了方舟。

“没有”，秃头男回答道。

徐峰山脑门的青筋骤然又粗了几分。他猛然看向科技女道：“议会那边怎么说”。

科技女细思片刻说：“庭山议长很关注此事，穆午议员提议召开会议，讨论……讨论是否应该直接毁灭g2458星”

徐峰山听闻此言气的猛捶桌子，“他穆午算个什么东西，方舟的资源都是靠前线的船工用命挣回来的，他难道不知道培养一个船工有多么困难？现在还有四个船工仍在前线，这个王八蛋竟然就敢讨论毁灭星球。”徐峰山朝着科技女怒吼：“给我联系解语和饕食，必要的话就需要他们上了”。

秃头男睁开一只眼睛，眸子竟冒着黑色的火焰，他努力坐端正后说道：“老大，毁灭的计划如果真的能执行，想必民众的愤怒会直接掀翻穆午的议员宝座，他不是这么愚蠢的人”。

徐峰山眉头一皱，顿时安静了下来。

“你是说，穆午这个狗东西，别有所图？”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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