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界特工

“那些人在下面干嘛？”墨菲斯问坐在外面栏杆上的小巴卡。

“排兵布阵，”头发又短又卷，毛茸茸像个碳丝球的小巴卡头也不回的答道，“像上次抓那个希诺强盗一样，先叫人堵住几条巷子入口。”

“都是些什么人？”

“不知道，没见过。但看着不像是好人。”小巴卡转过头，两只黑白分明，又大又圆的眼睛盯着站在屋里柜台后的墨菲斯。他又在卷烟叶子，小巴卡想。但他看不见墨菲斯的两只手在柜台上动来动去是做什么——也可能是在擦他那把枪。小巴卡知道墨菲斯有把枪。不过，他还是认为他是在卷有一股枯草味的烟叶。他喜欢抽那种古怪的玩意儿。“一会儿要是打起来，需要我到房间里去吗？还是说可以让我就在这里看。我保证只待在这儿看。”

“你看那些人像是要动枪的样子吗？”

“我看像。”

“那你还看？”墨菲斯说，“等会儿他们要开起枪来，你怎么办？”

“我会蹲下。”

“好主意，你个子不高。”

“我可以看了吗？”

“赶紧滚回你妈那儿去。”

墨菲斯把一根卷好的烟叶凑近鼻子嗅了嗅，然后咬住一头，取出火机点燃另一头，用力吸了一口。那根卷烟发出一点亮光，白色的轻烟像袅袅浓雾升腾起来。他又吸了一口，接着把多余的烟雾吐出来。他听见柜台上的电子呼叫器在响，看了看，是9号房。他拿起呼叫器，对着里面用沙哑的声音问了句：“有什么需要？”

“老板，信号好像又断了，连不上网讯。”呼叫器那头说。9号房住了两名客人，是昨天才住进来的，说话的叫獾子，是两名房客中的一个。

“很快就好。是这样的，你们那机器太老了，信号接收不畅。”

“不需要看看吗？”

“不需要。”

那两个家伙一住进来就在东区那些白人手上买了台老掉牙的二手计算器，还让人送到下面巷口。两天了，这俩几乎都泡在屋里。两个大男人……墨菲斯在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我说两位小哥，你们在外面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没，没有，怎么了？”

“没有就好。如果有，等会儿可能就冤家路窄了。”

“怎么呢？你是什么意思……”

孟霄欢还想问两句，可墨菲斯已经把电话挂了。

布置好“口袋”，米高和陶岳阳先上去踩点。他俩踏着踩上去“嘎吱”直响的木梯，曲里拐弯到了顶上。这家客栈建于屋顶平台，属于明显的加盖房。一间间“客房”各自分离，就像随便码在一起的大铁皮箱。只是每口大铁皮箱上不仅开了门窗，还有施工软梯似的简易小道将彼此相连，形成一张四通八达的交通网。

“我们来找人。”米高对柜台后那位穿长褂的黑皮肤男子说。那人翻着白眼，鼻梁上架着圆形玻片眼镜，留着一撇两头上翘的小胡子，厚厚的嘴唇朝外凸起。

“找人？”墨菲斯那双瞳仁小得可怜的眼睛打量着两人。

“对，两个男人。我们不给你添麻烦。你告诉我们他俩住哪间房就行。”陶岳阳按照已练习多遍的说辞跟这位相貌和着装都很古怪的客栈老板套话，“我们知道他们就在这里。”

“两个男人？”墨菲斯的目光从镜框上方掠过，来回打量着两人，“年轻吗？”

“不算太年轻，跟我们差不多。”陶岳阳说。

“跟你俩差不多？很好，符合这条件的有。好几对。”

“有他吗？”陶岳阳递上孟霄欢的照片。

“这个人？我不确定。”

“不确定？”

“是的。你看看我的眼睛。”他指了指自己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睛。

“你是瞎子？”

“不，不算是。只是看不太清。所以无法确定你要找的人在不在这里。”

“真不确定？”陶岳阳掏出一卷现钞，丢在柜台上，“加上这个呢？”

“那我就能确定了。”

“你看，这位朋友很好讲话。”陶岳阳转身向米高摊开手。

“不，老兄，我想你可能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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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了我的意思。”墨菲斯不紧不慢的说，“我是说，那我就能确定，你是在贿赂我了。”

“贿赂？”陶岳阳忽然愣住了，“你跟我说贿赂？”

“我搞错了？”

“他妈在这鬼地方的人，居然不接受贿赂？”

“嘘，朋友，请小心讲话。”墨菲斯的白眼仁几乎全翻出来了。

“对不起，我们没有冒犯的意思，”这时，米高不得不开口，“咱们只是来找人，你是知道的，如果可以的话，这只是表达谢意的一种方式。”

“看来懂事的朋友终于开口讲话了。很抱歉，不可以。”

“好吧，打扰了。”

米高说完，拍了拍还想说什么的陶岳阳，要拉他走。陶岳阳甩了一下胳膊，不乐意。但他注意到墨菲斯那双白多黑少的眼睛里正透露出一种信息。一种他熟悉的信息。

“走吧。”米高又拍了拍他，还对他挤眼睛。

陶岳阳只好跟米高转身离开。“什么鬼地方。”下楼梯时，他还在生气。

“我说了，在这地方不能照常规方式来。”

“我到底做什么了？”

“你不能像那样递钱。那既是对他的羞辱，也是在给他惹祸上身。”

“怎么会。屋子里就咱们三人。”

“不，你不明白。”米高声音冰冷，就像从冰库里透出来的，“在这个地方，不管身处任何角落，都会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你。无时无刻。”

“瞎扯。”

“要是不信，你就再试试。不过，真要那样做，下一刻也许就是咱们此行的终点。”

“好吧，下次由你说。”陶岳阳怪里怪气的说。

“不，不用等下次了。”米高却说。

“为什么？”

“因为他们就在这里。”

“你确定？”陶岳阳的眼神很怪异。

“对，我确定。”米高装着对陶岳阳的古怪眼神视而不见。

“你是如何确定的？”陶岳阳问，“或者说，是谁告诉你的？”

“就是刚才那位店老板。”米高不慌不忙的说，“他的眼神泄露了秘密。”

“他的眼神看起来不怀好意。”

“对，因为他在欺骗咱们。”

当米高和陶岳阳上楼的时候，阁楼中某扇窗户里，一双眼睛正盯着两人。

“这么快就被他们找到了？”张俞宁问。

“对啊，就像是被追踪了通讯信号。”正看得不眨眼的孟霄欢说。

“你不是说那不可能？”

“这个世界，也许并不像表面那么安全。”孟霄欢咧嘴苦笑道。

“那咱们还能去哪里？”

“去哪里？那也得走得了才行。我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这地方虽然便于躲藏，可对我们来说，也有非常不利的一面。”

“说过吗？是什么？”

“警察和治安官都不喜欢管这地方的事。任何事。”

“你是说，他们可以在这里胡作非为？”

“对，若想要我们的命，在这里动手，对他们来说是个不错的选项。”

“难道这地方就不讲王法？”

“王法？”

“是个比喻，就是‘法律’的意思。”

“我的天，在这鬼地方讲法律？谁跟你讲法律。这里是法外之地，自有一套规矩。无论是外来之客，或长居本地之人，若是要相互寻仇，甚至想杀掉对方，大可随便出手，只须要掌握好轻重，别闹得鸡飞狗跳，影响此地的正常经营秩序就行。”

“这里的正常经营秩序？”

“对，这里是交易所，谁也不能破坏这里的经营环境。”

“你是说，”张俞宁认为这真是个莫名其妙的规矩，“只要不干涉到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交易和犯罪勾当，不破坏看起来风平浪静的秩序，甚至可以在这里随便杀人？”

“差不多就是这样。他们称之为丛林法则。”

“好定义。”

“所以外面有句俗语，‘如果你恨谁，就带他（她）去圣纳菲荠。’就这意思。”

“看来你恨我。”

“啊，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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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不能这样理解。”

“这也是为什么正常社会的人都不到这里来的原因吧？”

“对，这是法外之地。”

“丛林法则，有点意思。有利有弊，对不对？”

“说得没错。不过，以后请别再像刚才那样说。”

“刚才？什么？”

“别说我恨你这样的话。”

“开个玩笑。”

“以后别再这样说。你救过我的命。”

“好，以后不说。”

“他们走了？”孟霄欢偷偷朝窗外望了一眼。

“不，我想他们是需要先确认一下，然后就会动手。”

“他们是怎么找到咱们的？”

“不知道。也许有人泄密。”

“这里的人不会泄密。”

“这话太绝对。”

“相信我，出卖消息的人在这里混不下去。所以这里的人很难被收买。”

“那是因为没找到正确的方法。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没有人是铁板一块。”

“你是说，他们找到了正确方法？”

“看来是的。”张俞宁又从窗口朝外望了一眼，刚才那两人又下去了，正转过街角，消失在一排溜尖的屋檐下，“不过我相信，他们是从别的地方找到的方法。”

“可咱们几乎没出去过。”

“不，咱们买过东西。”

张俞宁看着那台这两天一直在使用的二手“运算器”，也就是他所理解的电脑。那是他让孟霄欢买的，跟他在图书馆用的那种类似。在这里，互通互联，功能强大的网络运行全赖专门机构所提供的主机阵列，而个人电子终端发展出的却是另一条路线：尽管有各类能够快捷联通主机的个人通讯设备，唯独却没有发展出便携式终端——手提电脑。

因为需求少，在二手货市场，初代运算器已是稀罕物。

据卖给他们东西的小汤米说，这台运算器那重达一百二十公斤的主机上还保留着印有订制序列号的金属标牌，表明其曾是某家商业机构的办公用品，是那个时代的见证，具有很好的收藏价值。小汤米还说，虽然这设备原来的显示屏已经坏了，但后配的液晶全透明无框显示屏完全不影响使用，而且还达到了新旧结合的奇妙艺术效果，所以价格降不下来。要不是张俞宁非要这东西，孟霄欢才不愿为这样一件老古董花冤枉钱。

“我们走了，这东西怎么办？”孟霄欢寻思着，他会不会说把它带上。

“先寄存在这里吧，这东西我用着顺手。它还有用。”

“那我们先不退房，东西留在这里？”

“行。收拾收拾，趁对方还没开始行动，马上走。”

两个人说走就走，马上收拾好各自的包，锁上门到了“大堂厢”。

“看来你们有麻烦了，兄弟。”墨菲斯似乎早料到会见到两位客人似的，在柜台后翻着他白多黑少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两人。

“来这里的人谁没点麻烦。”孟霄欢含糊的说。

“说得没错，这世上人人都有麻烦。”墨菲斯笑着道。他那样子笑起来十分诡异。

“帮个忙，”张俞宁看着墨菲斯，语气严肃，“我们有件东西要留在这里。”

“哦，兄弟，别对老墨用这种语气。提别的要求我不敢答应，代为保管东西，老墨这里可是出了名的靠谱。不管什么，就算是个活人，交给我什么样，取的时候还什么样。”他指了指孟霄欢，“不过这位兄弟说得对，来这里的人，谁没点麻烦。自己的麻烦得自己解决，圣纳菲荠堂的人不干预个人恩怨。这是规矩。”

“好规矩。”张俞宁说，“我们只存东西。”

“要退房吗？”

“不，不退房，只是暂时出去避避。”孟霄欢递过去一卷钱，“这是房费。”

“太多了。”墨菲斯看了看那卷钱。

“你先留着。我们还会回来。”张俞宁示意墨菲斯不用找钱。

“好，房间会为你们保留到……”墨菲斯用一根手指头扒拉了一下那卷钱，“直到账上金额用完为止。”

“谢谢。”张俞宁对他点了点头，拉着孟霄欢就往外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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