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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酆都

山间往事(二)

抓起书包跑飞快的我,出了学校门口,才发现天已经是灰蒙蒙一片了,秋分的日东,在青山环绕下,天暗的很快,按照现在的灰色程度来看,不到半个小时,肯定就完全暗下来了。

偶尔一阵风起,几声秋蝉鸣,让穿着薄外套的我,渐感微凉。跑出了秦伶视线,我喘着气纠结了起来,大道上已经没有了人烟,一天的劳作,让日东的农民几乎都回到炊烟淼淼的家,天黑很少出门。

走大道回去需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回到我们村,走到半路天肯定大黑了,乡下地方可没有什么路灯,这个时节,在日东跑夜路,跟重新投胎没啥区别。

我当机立断马上跑向那条田野小路,跳过一条两步深的沟壑,一座孤坟就这么无遮无掩的出现在我面前,这就是我纠结的原因,这座孤坟没有墓碑,就是一个小土包,如果不是时常听人嘴舌说起,我根本就不觉得这是个坟。但现在四下无人,天色昏暗,我实在有些心慌,伸手握了握胸前的龙母玉佩,见那坟茔已经开始朦朦胧胧的往外飘着青烟,我胆战心惊地绕过去,向家里跑去,所谓的小路就是我们这水田的田埂,往日人贩子没有这般猖狂时,我时常从这抄近路回家,对这一段十分的轻车熟路。

跑了一段时间,跑惯了山路的我不觉得如何,但是我身后有个很轻的脚步声和喘气的声音?

越过纵横交错的田野,就是水库上延伸下来的灌溉河流,也是从我家门前经过的那一条。到了河边,沿河边走一小段路就可以看见我家的菜脯,走到菜脯前面经过一道狭窄的青石桥就到了奶奶的小黄平房。

我现在已经百分百确定有人跟在我后面,而且八成是臭名昭著的人贩子。急提一口气跑到河边岸上,鼓起勇气回头看去,大概是没料到我会突然来这么一下,一道慌张的人影急忙往旁边的小坟包躲过去。

我估算着这个距离,一个成年人的全力冲刺应该是可以让我有足够的反应跑开的,也就不再跑,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坟包的方向。

那人似乎也意识到了,缓缓地从无主坟后面站起来,也定定地看着我,我们就这么遥遥地对视着,感受着对方的愤怒,这种天色下我知道我们双方都看不大家的样子。

对视了一会,那人缓缓举起右手,指了指我,然后转身离去,他走的并不快。

我也回身往家里的石板桥走去,桥不长,只有两个桥洞,是个古老的青石板桥,听村里老人说,这是明朝修筑的,以前还悬挂着一把剑,也是98洪水让这把剑沉入了河底,这话倒是鬼扯了,98年之前我也是天天厮混这边,没看见啥老剑的,对tvb武侠剧沉迷的我,断不可能放过了这柄神器。

桥洞下的水流对比一般的河段深了很多,桥洞的正下方是两个深坑,流水经过,会打一个漩涡,仿佛最虔诚的信徒从远方赶来参拜。

仗着水性好,我曾经也跟着水流在这里打转,水性比其他的地方更凉,更贴切的说,应该是左边的更凉,右边在正中央的地方反而温热。周黑胖也跟着我来过,从全面的布局,迟疑的说了个天才的猜测。

“字典,你说这~~看起来像不像两个眼窝子,躺在桥底下乘凉??”

因为我从小博闻强记,一本书看个两三遍基本能把字句记个七七八八,说起这个诨号,还有一个小插曲,周军同志因为外形问题,周黑胖的大名是响彻十里八乡,这货还因为愤愤不平叫我一声黑白瘦,然后就出现了日东小学最出名的赌外号行动,这也是让我在学校最出风采的一次比试。

周军同志见我挑战对赌,当场就划清了门道,挑了一首五言绝句,看一次,然后倒背出来,成了,我是字典,他是周黑胖,不成,我是黑白瘦,他是富二代。

我一口答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过桥回家,而是坐在桥中央,想着刚才的事,有点怔怔发呆。

“啊京,在干嘛呢”

我抬头一看,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提着个竹篮,卷起了裤脚,笑咪咪的向我这边走过来。

“茂叔”医生叫白木茂,我出生的时候恰逢计划生育最紧锣密鼓的一年,父母连着生了两个女儿,在爷爷奶奶传宗接代的传统思维影响下,母亲想尽办法东躲西藏,在医生的小阁楼下生下白家的第一个小男孩,可以说茂叔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看着我长大的人,据说我两岁前都是在他家长大的。

茂叔点头应了一声,也没继续接话,在我旁边坐下,顺手递过来一枚红色的山果,酸酸甜甜的。

呆坐了一会,天已经完全暗了,茂叔忽然笑着说:“好了,回去吧,你爷爷该来找你了”

我应了一声,起身背着大书包走了。

回到家中,听到母亲苛责,果然是爷爷提着电筒往村口走了,见我回来,父亲骑着我们家唯一一台凤凰牌去把爷爷追了回来,爷爷脾气很差,但对我很好,印象中,他从未对我发过脾气。

父亲兄弟四人,都住在同一个地方,不同的屋子,爷爷奶奶单独一个小屋,虽然小,很温暖,那时的夏天天气很闷,爷爷的小房子却不会很热,我愿意安静时,很喜欢待爷爷身旁,翻看一些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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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的书籍。

爷爷的父亲是个国民党的军医,也是方圆百里唯一骑马的人,后来敏感时期,就什么都没了,留下了一些当时被埋在灶台下的老旧书籍,都是些老历史了。

其中有一本书籍,都是一些八卦图纸,文字解释廖廖,字不太懂,字意更不太懂了,占了个记忆力好的便宜,把大概的内容记得七七八八,爷爷对此很是开心,时常会翻出来靠究一番,我自然是一一对答如流。

坟地上遇见疑似人贩子的事情,我谁也没有说,仿佛冥冥中,我感觉我们会再见的。

第二天回到班上,郑慧冷冰冰跟过来说了句谢谢,我楞了一下。

周军贼兮兮的靠了过来道:“小贼,坦白从宽”

我翻了个白眼也没空理他,满脑子都是下节的数学课和给我们上课的秦伶,她到底是人是鬼,那天清河里她是不是认出我了。

上课铃响,秦伶还是一身返古旗袍,脸上是标志性的温和微笑,除此之外,一节40分钟的课下来倒是没有别的异常。

早上的课,在吵吵闹闹中很快就结束了,其时孩童心性,看着外面的秋风不停在空中打转,我忽然有些想念我家的柿子和躲在树窝上偷食果子的黑色的不知名的小鸟,周军说那叫乌凖,算是金雕的远房亲戚,可以说是金雕家的穷亲戚。我对此说法惊为天人,周军虽是一个不爱学习的性子,对人性却是谁也赶不上的通透。

跟周军招呼了一声,我就跑着回家,因为秦伶的存在,我多少有点抗拒。白天,人贩子远没有夜晚那么猖獗,所以我还是走的小路,心理阴影什么的其实我也有,只是还没有怕到不敢走路。

再经过那个小坟包,我特意停住脚步,感受那人当时在此停留的气息,闭上眼,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在脑海中出现,我从小就有这样的······能力?或者说是臆想?

这里,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感觉是多了点什么原本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又像是少了点什么原来一直在这里的东西?

我围着看了两圈,实在是脑容量太少,看不出来也想不出来,就又抛下继续往家里走了。

很快闻到了柿子清香以及一群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家里的柿子树一共6颗,围绕着我家的老房子,站在屋后的山顶往下眺望,就像一柄勺子,我家就是那个勺子。

我回来的时候,爷爷正蹲在门口抽旱烟,这是爷爷除开倒腾那几本古书难得的休闲时光。

“啊京,你过来”

走到爷爷跟前,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爷爷就拿着他的旱烟枪在我的肩膀上敲了敲,有一阵发热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在肩膀上被点着了,近距离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转头看去就只看见一缕烟丝,疑惑的看着爷爷。

爷爷眯着眼睛呵呵笑道:“身上脏了”

我也没在意,进去就找母亲开饭了。

时间过的很很快,7岁的新春很快就到来了,我与那个人贩子见面的强烈预感似乎在我并不漫长的七年人生经历中第一次失效。

不过我也没一直念叨这个事,不来更好。2000年的春节还是个很隆重的节日,年三十那天,早早在母亲的提点下烧水洗尘换新衣,吃过晚饭,照例是要休息一下,因为晚上得跟随父亲和叔叔伯伯们守岁,我们这有个习俗,上学算是小及冠,从这一年开始,才有资格为家中守岁。

今年是我守岁的第一年,我格外重视,早早就准备好一切,蹲在大堂上,透过天井望着闪烁不定的星空。

其实守岁就是一个说法,并没有什么具体的形式,就是扛着不睡觉,睁眼等四更天就可以了。

春节对于母亲、奶奶等家庭主妇,也叫春忙,里里外外很多东西需要打点,三十晚,吃过团圆饭,母亲和两个姐姐很早便睡下了。我和一众大人在厅堂中拉家常,不过也没人认真搭理我就是。

偷摸个空档,我出了院子,寻了一个条形的木条,对着小路两旁的鱼腥草开始大杀四方。

我家在村子里的地理位置独特,前面环水,后面背山,我也不担心会打扰到其他人,就这么一路杀将过去,遍地黄花凉。

舞剑是一项体力活,不一会我就“内力”不足,气喘吁吁的坐在门口不远处的大榕树下休息,大榕树年纪比我大了两轮,枝繁叶茂的,树下有一个我用麻绳搭建的秋千,,上面放着木板和旧棉被,顶上还拉了个篷布遮风挡雨。

在秋千上坐着,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的硝石味和似有若无的檀香味,是新春的味道,这个时候我竟没理由的想起那个小坟包,我忽然想起来那里少了什么了,少了一份气息,但那气息是什么,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在我懂事开始,我对风的感觉非常灵敏,怎么说,就好像在它没来之前,我就知道它要来,而且,我很喜欢它。

它?难道我竟认为风是一个有自主意识的东西吗?

我还是没想明白,摇摇头甩开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开始打量起四周的风,今天的风,味道有点不大一样。

“大哥,二伯叫你回去吃鸡爪”一个胖小女童跌跌撞撞的踩着星光跑过来。

“燕子,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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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是我三叔的女儿,比我小两年,全名白飞燕。

我拉她平分了我的秋千坐,她拿出一捧瓜子递过来,我没接,警惕的看着周围的风,门口的挂灯照不到的地方,有东西。

我闭上眼,感受着风过来的痕迹,是一个~蹲着的人?猛地睁开眼,拉着妹妹跳下秋千往家里跑去,那种味道,是两个人,但风的痕迹只有一个。

爷爷又蹲着门口抽烟,眯着眼看着我和妹妹,我当时以为他看的是我。

我看见爷爷,大声道:“后面,后面”

爷爷呵呵笑道:“莫怕莫怕”

反正我是怕的,跑路的过程中,我想起来那两股味道是什么了,一股是那个人贩子的味道,一股是那个小坟包的。

跑回家中,跪坐在窗前的实木椅子上,透过已经有些发黄的花纹玻璃窗往外望去,老爸还说今年就把门窗换一下,到底没个着落。一边想一边盯着爷爷前方宛如沉墨凝结的黑暗。

爷爷还是抽着烟,也没往前看,我知道那个人还在,过来的风,还是不流畅,不过此刻应该在正前方站着的,位置也比我第一次感受到他更近一点。

莫名其妙的我竟然觉得有些怒气上升,这犊子居然真追过来?

“好吃鬼还是恶鬼?”爷爷吸入吐出一口水烟,也把头抬起来,看向前面。

“原来是你们在这”黑暗中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不难听出声音中的诧异。随着回话,一个人缓缓出现在光的边缘,他好像并不喜欢光,面容还是摇曳不定,看的并不清晰。

“前段时间,青龙潭那边传话,说好吃鬼不知怎么跑了出来,接着日东一带就传出了拐子老猖獗的消息,你姓朱?”父亲与大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院子里。

父亲与大伯出现的那一刻,此人好像被谁推了一把,往前踉跄一步,出现在众人眼底。

我眯着眼看去,只见那人长相怪异,眉是横字眉,嘴巴旁边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肉瘤,随着呼吸一张一缓的,看着十分渗人。

随着我在一旁偷看的飞燕,早就吓得小脸煞白,不敢再看下去,连忙爬下凳子,提溜着走回房间找她母亲。

爷爷有吸了一口水烟,眯着眼道:“上千年过去了,你们还干着这伤天害理的事情!”此刻的爷爷竟然不复老态龙钟的样子,已然一副不怒自威之态。

那人听见这话,本来有些湾的腰慢慢的站直,直勾勾在父亲、大伯和爷爷的脸上来回扫视,半响才道:“白老头,你不用吓唬我,我看看见你们几个就没打算回去了”

爷爷也不看他,转头冲屋里偷看的我喊道:“打电话叫你丰叔带人过来”

我知道这话是跟我说的,不放心的看了那人一眼,屁颠屁颠地去打电话,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差不多是用的座机,旁边配上个小小的电话本。

丰叔是我爸的铁哥们,据说小时候,他也是寄养在我们家,是家里的老熟人,更重要的是,他是我们这一带警局的副局长。

我大概的说了下情况,丰叔听说我们这围了个人贩子,也顾不得春节,火急火燎的就点齐了人,往这边赶。

惦记着在我看不见的时候,那人会用什么手段逃跑,我也顾不上别的,马上又趴回窗前继续偷看,哦不,继续看。

倒也没什么动静,几人都不说话,只是在互相的看来看去。

好像是感受到我重新回来,那人忽然把目光转向窗户,冷不丁的与我对视了几秒,那一瞬间我好像隐约看见了一个衣着破烂的小孩,领着一群血肉模糊的小孩子跟在那人身后,领头的孩子还冲这个方向笑了一下,毛骨悚然。

我正睁大眼睛想看清楚,那群孩子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一阵烟雾缭绕,就只剩下一个仿佛长了两嘴的男人和他背后一片无边的黑暗。

那人盯着我看了半天,咧嘴笑了一下,又转向爷爷说道:“主上不会放过八大家的”

爷爷把水烟放一旁,站起来看着那人,慢慢道:“好吃鬼不出来,北边的人护着祂,我们奈何不了,如今跑进了东方,还带着一群伪侍在这做这种勾当,我们也放不过祂”

那人也不再说话,双手拢袖,闭目养神。

父亲见他如此作态,正欲上前,爷爷挥挥手道:“他敢在这做这种事,想必有别的想法,等啊丰来了再说”

三十多分钟后,一个身材结实,圆脸,身穿警服的人领着几个民警走进我家院子,正是丰叔。

只见他皱着眉,围着那人转了两圈,凑到爷爷耳边念叨了起来,也不急着把人带走,在丰叔和几个民警来的时候,那人稍微睁了一下眼睛,扫了几眼新进来的几人,又闭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一会,丰叔他们就把人押走了,那天他和爷爷到底说了什么,没人知道,父亲兄弟四人也没能从爷爷嘴里问出来。

这一晚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因为那股我至今说不上来的味道,也因为那人走的时候跟我说了一句:“娃娃,我觉得我们还会再见的”

很多年后这晚的印象大多随时间模糊,这句话还是字字清晰,声音语气都如印记一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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