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瞳

碧绿的藤蔓直通天际，稀疏不一的细碎树叶围绕着藤蔓，叶下是交杂的枝条，再往下则是巨大的枝干。

许多小巧的生物在树丛间打闹嬉戏。

明明是仙境般的场所，身在此地的沈途凡却只感觉浑身发冷。

他的心情便如夜风下的石头那样坚硬冰冷。

恐惧、勇气、怯懦、自信、愤怒、期待、自嘲……

他仿佛被卷入了深水中的漩涡，无数复杂的情绪围绕着他。

不难想虞晟东之前做了什么。

“我刚刚发布了全域通告，之后大概会遭受处罚吧。”虞晟东惋惜地说，但眼里没有丝毫惋惜之意。

重点不在于虞晟东将会受到什么，重点在于沈途凡将要面临什么。

虞晟东在强行逼自己做出选择——逃避或是面对——沈途凡感受到了这一点，厌恶无法抑制地摆在了脸上。

“半个时辰后，相比会有不少人聚集在黑藤广场处吧，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之后必须好好感谢我啊。”

虞晟东愉悦地笑着，脸皮上的褶皱更深了。

“那么我就先到黑藤广场恭候佳音啰。”他转身离去，拐杖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

“……”

周雨怜、沈途凡两人都沉默着注视虞晟东离去的背影，气氛显得很凝重。

片刻后，矮小的黑衫身影消失在一丛密密麻麻的树叶后。

沈途凡原本想开开玩笑缓解此刻的气氛，然而周雨怜先开口了。

“别去。”周雨怜的眼神极有魄力，“我原本的目的已经被虞晟东全盘打乱了，不要中了他的激将法，不然……”

“不然我就遗臭万年了？”沈途凡分毫不让地瞪视着对方，“你担心什么，区区一个祈灵仪式罢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只要陪我过去就好了。”

“不，那也是做不到的……”周雨怜的话语看起来别有含义。

“那是什么意思——”

耳边忽然传开了某种挥动翅膀的风声，沈途凡一时有些讶异。

从声音来看明显是某种巨大的禽类，但他不记得南枫有什么巨大的鸟。

谜底很快就揭开了。

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在空中盘旋着，穿过藤蔓与枝叶，宛如一只巨大的乌鸦。

几秒后，此人降落在了周雨怜身旁。

沈途凡心烦意乱下没有注意对方的外貌，只对对方背后的乌黑翅膀略微瞥了一眼。

对方也淡淡地瞥了自己一眼，“周雨怜，时间差不多了。”他说话十分精简。

“……我知道了，掠阳。”周雨怜轻声说，转身离去，没有回头看沈途凡一眼。

他想必很生气吧，先是计划遭到全盘打乱，后来连自己的好友也不愿听取忠告。

然而那个黑衣人又瞥了沈途凡一眼，似乎有些疑惑。

沈途凡不知道对方在疑惑什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同时总算注意到了对方的相貌。

这名黑衣人身形矮小，只比虞晟东高一点。面部轮廓柔和，不过比起周雨怜更加坚硬一些，但却反而看起来更加清秀。无论怎么说，都只能称之为少年。只不过，他的眼神深处却反而透露出一丝冰冷感。

黑衣少年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道，“如果心情郁闷，就去黑藤广场看看戏吧。”

真是哪壶不开揭哪壶。

少年说完后就振翅而起，展开翅膀缓缓离去，周雨怜身后也幻化出青色的光翼，跟随着少年冲天而去。

沈途凡艳羡地望着两人的背影，百感交集地轻叹一声。

虽然之前说的那么豪情万丈，但如果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孤身前往，果然还是怕的发抖啊。

而后，他极力克制住内心的空洞与惧怕，眼神又重新坚定起来，直视着某处，迈开步伐。

我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我能依靠的只有一双普通的腿。

越是平凡的人，越是不甘于接受自身的平凡。

因此我才会那么不屈，那么奋力抗争，我绝不接受一开始就安排好的事情，我讨厌谁去干涉我的未来。

我要随心所欲地活着。

只要理清了自己的想法，就不会那么恐惧了。

虞晟东想打击我的信心？可不能遂了他的愿。

首先应该做什么……？应该冷静下来分析。

沈途凡边走边细细思考。

黑藤广场大约在三公里外，通过主干道走到那里大概要半个小时吧——这样刚好，那就在中途跑一阵歇一阵，早几分到达。

然后……我要分析虞晟东这么做的目的以及动机……

沈途凡奔跑起来，一边奔跑，一边努力思考着，黑中带黄的头发随风飘扬，像一团流动的火焰。

四周燥热不堪，周围都是拥挤的人流，虽然南枫人多数尊礼守法，但是当人数过多后摩擦依然会发生。

时不时有灼热的气息拂过晨安的脸颊，偶尔还会有人一边粗鲁地咒骂着一边使劲撞开他的肩膀。

晨安只是温顺地陪着笑，没有一丝恼怒。

然而，他越是这样，就越容易成为人流里的突破口。

他身旁的高大黑衣青年齐唤忧终于忍不住了，揪住一个想直接撞过去的人的头发。

那是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浑身肌肉凸起，透过汗衫可以隐隐看见壮硕的背肌。

中年人一开始没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态，一两秒后才反应过来，用力一甩头发，甩开了齐唤忧的左手，转身一言不发地冲过来，双眼间青筋爆突。

齐唤忧早有防备，左手在对方眼前一晃测量一下距离，而后立刻缩回，右手将指关节凸起，对着对方猛冲过来的腹部狠狠一拳。

两人拥有巨大的体格差异，中年人强壮的不可思议，就像一头水牛；而齐唤忧看起来只是比一般人高出许多，比一般人略微壮硕一点而已，他的风衣也并不宽大，可以看出他的手臂并不粗壮。

然而——中年人却被那狠辣的一拳打的无法维持平衡，重重跪倒在地，发出咚的一声响，紧皱眉头，看起来很痛苦。

齐唤忧轻轻甩甩手，抬起腿猛地一个下砸，把中年人的脸直接砸在坚硬的地面上，血从他的脑袋下流出来。齐唤忧无动于衷，只是一脸轻蔑。

“连异灵者都不是，也敢嚣张？给狗东西一点面子，就真的以为我们好欺负？”

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就清出一片空心区域，导致的就是周边变得更加拥挤，更加混乱。

如果不是晨安硬要拉自己过来看这个什么狗屁仪式，根本不会看到这么多叽叽喳喳的白痴。

齐唤忧懒得管白痴的死活，但是晨安却在这时走近了那个中年人，关切地问，“如此说来，你没事吧？”

中年人大概已经意识模糊了，晨安却在旁边雪上加霜，“真是的，我这个朋友就是下手没轻重。如果你真的挂了，我一定会去你的葬礼拜谒的。”

晨安说这话可能原本并没有什么恶意，然而在周围的民众听来，他这种口无遮拦、语法错乱的说话方式，更像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危险人物，于是离他们更远了。

不时传来轻微的窃窃私语声。

“诶诶，我跟你说，就那个穿黑衣的高个子，好像是南枫著名的三恶之一啊。”一个戴着斗笠的庄稼汉子悄悄的跟身边的人说。

“真的假的？别乱传谣啊。”他身边的斗篷男人不以为然。

“不过他看起来的确像是那种小混混……”旁边的一位少年也被这个话题吸引。

“千真万确，旁边那个手臂特别长的穿黄眼镜男身份，你们肯定猜不到！”庄稼汉子兴奋地低声说。

“他谁啊。”斗篷男与其说是问，更不如说是不感兴趣。

“我也不认识他，看起来蛮路人的，没人会记住这种人吧？”那名少年说。

“这种人难道还能是什么厉害的狠角色不成？别开玩笑了。”一名听了一会儿的瘦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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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抛出疑问。

“啧啧啧，这你们就不懂了。”庄稼汉摇了摇手指。

“那你给我们说道说道呗。”

“就是啊，别卖关子了。”

“他就是南枫三恶之首的那个晨安！”庄稼汉抛出了一颗惊雷。

“什么？他就是那个晨安？！”一直很冷淡的斗篷男大为震惊。

“这……这怎么可能？？”少年看起来也无法置信。

“你们还是缺乏历练了啊，那些厉害的角色，往往都返璞归真，你看，他都不用自己动手，他的手下就把一个人解决了，这还不厉害？”

“这样说也是……”

“但我听传言说，他不是那种非常狠毒、非常心机的人吗？”

“真狠毒，真心机，哪会让你们看出来？你们把人家看的太简单了啊。”庄稼汉摇头道。

“要我说，这个惹毛他的中年人，没几天好活了。”

“就是啊，惹谁不好，偏要惹……”

“你们聊的可真是热火朝天啊。”齐唤忧阴冷地笑着，大步接近过来。

几人给他的气势压的喘不过气，只感觉一道钢铁铸成的高大墙壁伫立在眼前。

“完了……完了，晨安那家伙要拿我们开刀了。”

“自求多福吧各位。”

几人战战兢兢地念念有词，大概是在说树灵保佑。

齐唤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些人，心情十分糟糕。

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晨安踏马的做错了什么？凭什么给一群垃圾说成这样？

他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细碎的、鬼鬼祟祟的窃窃私语声，宛如波浪一样在人群中此起彼伏，他实在忍不住了。

“所有人立刻安静！！！”他气势如虹地怒喝一声，声音传的极远。

周边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从不会把话说第二遍，现在还有人敢在哪碎嘴，老子就把他嘴巴剁碎了喂狼！”

齐唤忧宛如一座铁塔一样站在人群中，没有人敢直视他极具压迫力的凶狠目光。

“既然全域通告里说有个什么祈灵仪式，那你们就在这乖乖等着，我倒要看看到底怎样的祈灵仪式才称的上壮观！”

四周笼罩着寂静，只有偶尔可以听见丝许的抱怨声。

齐唤忧很满意这种效果，然而晨安那个白痴大概觉得话说的太重了，开口安慰群众。

“没事的，祈灵仪式结束后，你们就可以继续歌颂残生了。”他和善地笑着。

人群又开始嘈杂不安起来。

“那……那不是！”

“晨安！那家伙是晨安！”

“他说歌颂残生，意思是我们中有人没几天好活了吗！”

“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好像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肯定要秋后算账！”

齐唤忧额角青筋条条爆起，愤怒地看向讪讪的晨安。

然而此刻人群又再次寂静起来，而且还是那种完全无声的死寂，连呼吸声都变得微弱。

怎么回事……！？

齐唤忧一转头，便看到祈灵柱发起光来，一个不修边幅的青年站在那里。

寂静持续了十几秒后，忽然化作奔腾的山洪爆发开来，人群中充斥着各种议论声。

齐唤忧眯起眼仔细看去，于是便发现站在祈灵柱旁边的是自己的某位熟人。

“那混蛋不是……！”

直垂到黑藤广场中心的界藤表面上裂开一条细缝，沈途凡从中缓步走出。

如果不是知道有界藤通向黑藤广场，他大概会因为拥挤的人流而完全挤不进黑藤广场中心。

黑藤广场正是因为最中心有一根黑里透绿的古老界藤得名。

沈途凡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处宽阔到极点的空间。周边十分空旷，除了自己背后的黑藤，看不到一根界藤。

黑藤广场处于古树树干正上方，也就是所有树枝的中心，因此占地范围宽广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头顶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叶子，难以看见枝条，沈途凡估测这些叶子离自己起码五十米远。

自己站在一个高台上，高台约有三四米高，高台呈三角弧形，最前端就是微微发着荧光的一根不规则的柱子。那就是祈灵柱。

脚下顺着高台延伸下去，则是黑青色的地面，较为光滑，这片地面一直延展到他目光的极限处，粗大的主枝条顺着地面蔓延出去。

本来这个地方就算让南枫全员列阵都够的……沈途凡无奈地想着，可这些蠢货非要往里面挤，最后广场中心一带变得水泄不通。

矮个子的人大概啥也看不到吧，但那不重要。

他的目的本就不在于此。

接下来自己要在众目睽睽下做出一个重大抉择。

他极力克制住手脚的颤抖，走到祈灵柱一旁。

周遭一片死寂，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沈途凡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无数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的动作，好像肉食性的野兽寻找着猎物的破绽，每个眼睛都反射着绿幽幽的光芒，站在他这个角度，好像身边环绕着无数的荧光虫。

然后，他开始深呼吸起来。

于此同时，仿佛一粒雨滴轻轻落在了地面上，人群传出了轻微的嘈杂的声音。

人群间的嘈杂声逐渐扩大，让人想到雨滴零零散散落下的声音。

然后霎时间，整个黑藤广场掀起了狂风暴雨，仿佛一颗石子投入水面，整个池塘都轰然涌动起来。

整个人群好像一只巨大的沉睡生物，而沈途凡的到来唤醒了它，于是整个身体、每一个毛孔都开始发出敌意。

沈途凡不知道一般人群聚集时，会不会发生这种状况。但是他很清楚许多人看到他之后有多疑惑、愤怒。

毕竟自己曾经在刚入境时做出了那番宣言嘛。

无论如何，他很感谢轰然炸开的吵闹声，在这种声音下，他反而不恐惧了。

他向人群的一个位置远远地望去一眼，于是看到了虞晟东矮小的身影站立在人流最前方，回望着他。似乎早就知道沈途凡会朝这里看来。

他停住悄然开始发抖的手脚，开始在祈灵柱前面操作起来。

事态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齐唤忧因为看到沈途凡站在台上太过惊讶，导致失去了控制混乱的先机。

现在自己就算大吼一声，也不会有什么意义吧，因为现在周围已经混乱到了一个极致，别人不但根本无法分辨到底是哪里传开的声音，而且自己的声音也不可能盖过现在山呼海啸的巨大声响。

晨安不知道被混乱的人流撞到哪里去了，不过应该不用担心。毕竟晨安实际上还是挺厉害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可能光就肉搏战都不是晨安的对手吧。

现在就连齐唤忧也很难稳定住自己的身躯，单凭自己没法与海潮般的人群抗衡，于是他也被裹挟着向中心的高台逼近而去。

就在此时，他看见了一个让他浑身凝固的人物。

虞晟东。

那个矮小的老头子安然地站在人群中，离高台不远不近，周围人群自然而然为他空出半米的空隙。

该死，这一切不会都是那个恐怖分子策划的吧？

就算在此刻，齐唤忧身旁也有着人唾沫飞溅地大吼大叫，吵的他脑中嗡嗡作响。

“他到底在干什么！”

“那个混蛋居然还敢来内区？！”

“他到底想做什么！”

“把他拽下来！拽下来！”

“混账！快给我去死！”

“愣在那里做什么？快点开始祈灵啊！”

这些人混在人流中，就借着混乱的气氛，开始说出平时绝对不会说出的话来。

沈途凡看见了，一定会说这就是南枫人的本性吧？但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沈途凡这个混蛋造成的。

他才是那个万恶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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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呼吸般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人群。

“真是让我看到了你们恶心又丑陋的本性啊，南枫人。”

那是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除了厌倦以外还带着某种强烈的意志，响遍了整个黑藤广场。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个混蛋……到底怎么做到的？！他不会是把神圣的祈灵柱当传声筒用了吧？

齐唤忧奋力推开前方一时间不知所措的人群，走到高台下方，暴怒地瞪视着沈途凡。

沈途凡大概也看到了他，但是只投来了淡漠的一瞥，没有对他说话。

“首先，我要求你们安静下来，请不要用你们杂乱的声音打扰了神圣的树灵安眠。”沈途凡第一次搬出树灵来压别人，心中充满了报复的畅快感。

只要把轻微的声音传达給祈灵柱，就可以响彻四周，这使得他生出一股掌控感，一种强烈的信心。

他环顾着四周，虽然人群中仍有愤怒的目光，但是嘈杂声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是当然的嘛，毕竟南枫人再如何有各种缺点，也无法背叛庇护他们至今的南枫古树。

“你们现在内心一定充满着憎恶吧？对现在这个明明诋毁了整个南枫的体制后还能站在台前的人，一定充满了怒火吧？”出乎意料的是，沈途凡没有冷嘲热讽，而是发出了自嘲的声音。

虞晟东可能回成为自己师父的人，已经给他上了最好的一课了——

毫无预兆一下擅自触犯他人的内心深处，即便是再怎么温柔的人，也会引燃对方的滔天怒火。

因此，这次他要吸取曾经的教训，他要抽丝剥茧，慢慢引出自己想说的事，先礼后兵。

沈途凡没有发现，自己在此刻毫不慌乱的冷静分析能力，是很多人都难以企及的。

如果把他此刻的表现归出一个特长，那就是“在突发情况下的掌控力与推理能力”这一点吧。

沈途凡观察着周遭的反应。

人群中的怒火似乎稍稍平息。目光中的敌意流失了不少。这是很正常的，因为他们是南枫人嘛。南枫人就是这样，很容易去原谅一个人，也很容易去厌恶一个人。

“我这次，除了祈灵以外，首先要重新进行一下入境的仪式。”

“自我宣言。”

这句话在人群里引起了骚动。

“自我宣言原本是宣告自我的仪式，但我却借机开始批评南枫的制度。”

“你们可能以为我要道歉了，但我不会。我那时并没有说错什么，南枫的制度的确存在问题。我不会对南枫道歉。”

沈途凡观察着人群的反应。

愤怒，不解，总体来说弥漫着这两种感觉。他对这些反应觉得很满意。于是凭空投下一颗惊雷。

“我要道歉的对象是你们。对你们这些维护和平至今的南枫人道歉。”

这是很关键的一步，不能有一丝差错，接下来要避免众人的反对，最好的方法就是搬出某个德高望重的人。

“周雨怜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我对你们到底有多少偏见。他告诉了我维护和平到底是有多么困难的一件事，但我却轻易地出言否定这一切。请让我为此道歉吧。”

这里为了保险，再搬出另一个让他们无法拒绝的名头。

“你们光荣地维护了南枫树灵的安宁，你们是伟大的。南枫无愧于十大古域中的净土之称。我也相信你们可以将宝贵的平安一直维持下去。”

“你们现在一定觉得很可笑吧？明明是南枫自己的事，却由一个被剥夺了南枫域籍的暂居者来评断。”

“但我要做那第一个发言的人。即使会受到嘲笑，受到漠视，也依然如此。我要让你们知道一切绝不是白费。”

“正是因为没有人意识到这一切的可贵，因此才会出现我这样漠视一切的人。这一切决不能被轻易否定。”

“凭什么有人可以把积累至今的努力、将一切轻易否决？我们决不能允许！”

人群中也出现了丝许的附和声，但当然不可能一下子出现一大堆附和的人，毕竟他曾经做过无比冷酷的发言，如果被轻易原谅，那才奇怪。

“为了表达我对南枫的敬意，我将申请加入南枫巡查队，一共守护南枫，虽然不知道人家肯不肯收我。”

人群中开始出现了轻松的氛围，沈途凡有些暗喜，一切都顺着计划发展。

“你以为这样就会被我们原谅吗！你以为讨好我们就可以收回你以前说的话吗！”一人厉声道。

周围有许多人不禁跟着点头，许多人重新开始交头接耳，他们的愤怒被重新唤醒。

沈途凡一直用眼角注意着那个高大的青年，看到齐唤忧的行为还在自己掌控中，沈途凡悄悄松了一口气。

若是齐唤忧一直不发言，那他反而会感觉对方有什么杀手锏，所幸此刻还早，自己绝对有翻盘的机会。

“我并不奢求你们原谅。”沈途凡直视着他，在事态失去控制前，把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他一直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以齐唤忧的话语为开端，自己总算可以说内心真正想说的话了。

“也不奢求事情有什么转机。”

“我只求无愧于心。”

“因此，我沈途凡就敢凭着自己的勇气站在这里，一个人面对你们所有的责难与非议——”

“我无所畏惧。”

“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侮辱我的勇气。”

“因此我敢孤身一人来祈灵，敢让你们看看我懦弱、平凡的样子。”

“我知道自己的天赋平庸，也知道自己毫无特长，但这又有什么。”

“就算再怎么困难，我也会奋力抗争，我要自由自在地活下去。绝不会因为几句话就被支配。”

“你们打倒不了我，南枫人。就算你们再怎么出色也一样。”

“来吧，拼尽你们的愤怒，用你们毕生最为狠毒的话语，尽情地嘲笑我吧，尽情地咒骂我吧！我早就——做好了一切觉悟。”

然而，事态第一次出乎了沈途凡预料。

他原本猜测这群龟儿子南枫人一定会在此时把自己批判的体无完肤，然而——

由齐唤忧开始，好像排山倒海一般，无数人低下了自己的头。

那是南枫人表达自己的敬意的方式。

沈途凡不由得想起了南枫里一条流传甚广的名言。好像是南枫曾经的一条城规吧。

对勇敢的人给予同等对方勇敢的尊重。

……这群南枫人还是有点优点的嘛，没白费我那么多唇舌。

沈途凡自此刻开始，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误会了南枫人，但他随即将这种念头甩去，用有生以来最为坚定的目光看向人群中毫不起眼的虞晟东。

“这番宣言很中二、很自大、很可笑吧？我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吧？”

“但我要说的是——”

“我绝不屈服，绝不放弃。”

“我绝不甘沦为平凡。绝不甘成为随波逐流的尘埃。”

“这就是我沈途凡的自我宣言。”

沈途凡的眼神熊熊燃烧着，那是仿佛能融化坚冰的狂乱火焰。

他原本愤世嫉俗的三白眼显得英气勃勃。黑中带棕的狂乱发型在寂静的空间中飘动，仿佛一团舞动的火焰。

有几丝黑发微微挡住左眼，但却带来一种枭雄般的狂傲感。

虞晟东看到这样意气风发的青年，好像幻影似地轻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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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枫百科>>>>黑藤宣言

黑藤宣言由沈途凡于伪光纪元334年的黑藤广场发布。

经考证，该宣言掺杂了许多个人情绪以及不实之词，只是沈途凡在紧急情况下临时想出的应对方式。

但此宣言却悄然奠定了日后南枫的格局，后世将其称为南枫内部矛盾激化的导火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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