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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岭

第七章:墨斗

老鬼闭了眼,仿佛是昨日再现,心也不由地砰砰直跳:“是哪个竖子说的,黑狗血有用!我倒了女尸一身血色,没曾想她竟越发张狂,把我师傅的桃木剑都折断了。就当我以为要和大师兄一般丧命于此时,二师兄举着铜钱剑猛地击打在女尸身上,引开她去了耳室,师傅与我趁机爬上盗洞,见墓角的蜡烛将要燃尽,日出之时快到,连连叫着二师兄速速上来。可耳室里出来的却是那具无头女尸,胸上还插着二师兄的剑。师傅燃着火油下去,带着我爬了出去。到现在我都记得,身后的声音如催命符般响彻在耳畔。”

“什么明器都没找到?”小竹揶揄道,所谓贼不走空,何况是老鬼这贪心的家伙。入了诸侯墓,损兵折将不说,不捎点东西怎么对得起他“鬼盗”的称号。

“你这小竹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老鬼从怀中摸索了一会儿,才珍而重之地拿出了一物,放在她的眼前。“可惜可惜,当时初出茅庐,那墓中珍宝众多,最后也才得了这物件。”

翠玉色的墨斗在老鬼布满老茧的手中不过枣子大小,玉轮外侧各雕了龙型,龙的前肢抚铜钱一枚,一条线从两个铜钱中穿入。造型繁简得当,线条曲直有节奏,十分精致。此刻日光乍现,照在这墨斗上,竟褪了翠色,染成了血色。此时,小竹也才看清楚,这两枚鎏金铜钱竟是罕见的靖康通宝,看大小,约莫是小平钱。世上一枚都价值连城,何况这老鬼身上还戴着一对。

“这物件保你驱鬼辟邪,比那发丘中郎将的铜印好使的多。”

“的确如此,我以后戴着它数次下墓,都是有惊无险,也算是我的护身符了。”老鬼又仔细地把它放入怀中,拍了几下,仿佛浑身的精气神都回来了。

“那你后来便再未去找过你的二师兄?”赤岭开了口。

“你这石头,就不知道我们倒斗的规矩了,一墓不下两回。倒一回能顺利‘得赏’而归,已是墓主对你的开恩。若是得寸进尺,屡次惊扰先人的安寝,怕是少有善终。老鬼我多次下墓。能平安得归,也是对规矩守得紧。”

“老鬼,你莫不是要笑死个人。遇到了龙楼宝殿,你敢说只肯进一次门?”

“你呀,就专拆我的台。”老鬼斜了小竹一眼,也不生气,“大家都是一根绳的蚂蚱,我也敞开天窗说亮话。龙楼宝殿,我这辈子也就遇到过一次。毕生除了这神女墓,不对,现在应该称为阴阳八卦墓之外,我平生最想回的就是元懿太子的墓。”

“可是那个在位二十六天就死了宋简宗?”赤岭问道,但又一回想,“宋墓都被伪齐的刘豫和元朝的杨琏真迦毁完了,怎么还留了这座?”

“人宋朝的都不承认他是皇帝,你还称他为简宗?不过也正是被除了皇帝的名号,也让他的墓完好地保留了下来。还是老子说得好啊,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

“保留下来又如何,还不是难逃你手?”

“当年我也不曾想到会是元懿太子赵旉,还以为是宋朝的哪个皇亲国戚,那墓修建的雕栏玉砌,碧瓦朱甍,美轮美奂。”老鬼回想起来,仍是赞叹于工匠的精雕细琢,“不过那赵旉是高宗唯一的儿子,早丧后得此殊荣,也顺理成章。我与一群绿林也只到了赵旉的藏宝阁,连墓室都没有进去。”

“浩浩荡荡进了藏宝阁,只得了两枚铜钱回来。”小竹拿出水壶,饮了两口水,“那墓里发生了什么蹊跷事,坏了你的发财梦。”

“赵旉之墓说来也奇,平常人都是把自家的藏宝阁看得比眼珠子还重,生怕被人偷了去,总会找个隐蔽之处放着。他那墓可好,进了甬道,破了九道石门,便把一堆的金银珠宝露在你面前,宋代五窑的瓷器一个也不少,分门别类地放置在九天八宫,都快晃瞎了我的眼。那群绿林本就为了钱财来倒斗,不曾想进了一个肥斗,乐不可支。确定了无毒之后,他们便把东西装进了兜里。可笑我们一行六人,装得满满当当,也只拿了沧海一粟。这时,我便提议原路返回,多来几次便能搬空,反正没有进入墓室,还不算坏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可有个叫孙英的却不同意,说是外面都有那么多陪葬品,墓室里的赵旉棺椁中肯定有更多的宝贝。那群人本就胆大,打算再进一步。我便看着他们挖了第十道石门。石门破了,却是一块玉碑,上面刻着:‘得宝既走,入门无回’这八个字。这时他们就犹豫了。我再次劝说,可是还是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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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于是我便提议,出甬道等他们到鸡鸣时分。”

“他们没有出来。”赤岭看老鬼的脸色,肯定的说道。

“不仅他们没有出来,连我也险些葬身在那里。”老鬼想了想,“他们入门后不久,我在门口观望了一会,从一开始还有些声音,到后来竟是静得人心里发毛。我背着装好的宝物想回去,走了一阵,却发现来时的路已经变了。我打四个盗洞,很快发现周围都是石壁。我并不甘心给赵旉这娃娃作陪,于是狠了狠心,索性也进了第十道门。”

“第十道门后面是墓室?”小竹见老鬼露出了异样的神色,好奇地问了句。

“你这妮子,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我方才便说了,没有进去过他的墓室。第十道门后面是无尽的深渊。半圆形的拱洞足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对面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甚清楚,丢块石子下去,连回声都没有。当我进去的时候,发觉孙英他们都没了。前后算算我和他们分别,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们五人竟都像是凭空消失在了这墓中。这赵旉墓远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回头无路,前进无门,我沿着墙边搜了一圈,突然一片亮光闪过我眼前。在墓灯上点了我随身的细火把,近前一看,原来墙壁的边缘大概留了两三寸长的小道,小道不远处就有一个发簪,细细看去,竟是我想拿却被人抢先一步的莲藕金簪,还记得那人名叫陆擎,是个壮汉,拿了发簪还被人取笑有贵重的金铤不拿,反而把这小女儿家戴的发饰郑而重之地放进了袖中。若不是出了意外,想来这莲藕金簪也不会落在此处。我紧盯着深渊的对面,却始终找不到丝毫办法,心里盘算着时间很快就要天亮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沿着墙壁往深处走去。”

“后来呢?”见老鬼不说话了,赤岭迷惑地看了他一眼。

“后来,我也说不清楚是怎么样的感觉,如梦似幻。我仿佛进了一个仙宫,里面金碧辉煌,仙雾缭绕。我失了神智。等醒来以后,我已经在了墓外的镇上,为我治病的大夫说他去采药时,发现我跌落山谷,浑身是伤,要养好一阵子。我便在镇上住了下来,伤好以后我曾暗中去追查其他五个人的下落,发觉他们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似乎都忘了赵旉墓中的事。连我走过他们的身边,都不曾引起注意。我也怀疑过他们是伪装着好等下次再入墓去取财,但调查下来,他们与我一样,都没有把宝物带出墓。只有我放在鞋底的两枚铜钱随我出墓,提醒着我的确进过赵旉的墓。”

“这么蹊跷,倒让我想去赵旉之墓瞧一瞧了。”小竹一听老鬼的讲述,从深渊,拱洞,仙境可以推断出赵旉的墓肯定是由术数大家奉命督造的,而后来的失财,归乡,遗忘,是怎么回事?为何只有老鬼还记得此事?难不成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带了墓中的宝物出来的人?

“你这妮子给我老鬼省省心吧,调查最后,我在陆擎的家乡多呆了一日,看见了他被人敲碎了脑袋横尸山野,他那新婚的妻见了,当即随他而去。我深感震惊,又回去看了另外四个,亦都颅碎而死。此后,我便从不出入赵旉附近,都远远地绕着走。”

“那你怎么说还想回赵旉的墓?”

“唉,欠了人一份情,刚好她要的物件我在赵旉墓中见过。可没有把握,我不敢再进赵旉的墓,金银珠宝这东西,要是没了命享受,得了也白得。”

“瞧你那神情,我赌两枚铜钱,你这辈子肯定会回赵旉之墓的。”

“你这妮子,看一眼就惦记上了。赌便赌了,不过我这铜钱可是保命符,给不了你。这样吧,如果我再入赵旉墓,我就把莲藕金簪取了送你,你戴上定然好看,没准就被哪家公子瞧上,拖个媒人把你这野丫头给娶了。”

“那我便等着你的金簪了。”小竹呵呵一笑,胜券在握。

“时辰差不多了。”老鬼看了一眼外头,想着赤岭肯定挂心解障之事。他这光荣的盗墓史才讲了一会,光阴就溜走了大半日。老来他就开个茶馆,请人编了他的故事作讲,定能高朋满座。

“老鬼,那只哨子,我能留下来吗?”

“这怎么行?若留了,等于我们随身带了爆竹,指不定啥时候就引了怪事,伤了自己。”老鬼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吧,这么多年了,给他一个痛快,早登极乐吧。”

“你看起来不像是个贪财的人,那哨子有什么特别的吗?”小竹走在最后,轻声地问了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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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

“姑娘可曾听过一句话,叫人不可貌相。”赤岭摸不透小竹的想法,也无意去了解。此番结伙倒斗也是完成周亲王的任务。只要兰儿一切安好,他人如何,与他并无瓜葛。

“有趣有趣。”小竹踢了块脚边的石头,疾步跟上了他们。

此时,离日当正午还差些时候,赤岭听从老鬼的安排,去附近拾了一大摞的木头,他寻了半天的桃木,也不过找了几枝新抽芽的,瑶村桃树几近于无。

“来,起火吧。”老鬼已在坟地附近插完阵。

不知老鬼师从何处,这符看起来是道教的,但又与他平常所见的不同。只见七面符箓沿坟地排成天门煞魔罡阵,正中的阿赛坟中已经用树枝烧起了一堆火,阿赛的躯干被排列在搭好的简易架上,上头还摆着那一只熟悉的牛角鹌鹑哨子。

日头升到了正中,老鬼从怀中取了一块木头,丢进了火堆里,火越烧越旺,弥漫着白骨间,若不是亲眼看到,赤岭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白骨中慢慢地渗透出血色,渐染开来,组成了一个个奇怪符号,似鸟非鸟,像字非字。

插在周围的七面符箓迎风而飞,老鬼按照祖宗规矩,走起了罡步,嘴里还念念有词。火烧得越发旺了,映衬得赤岭的脸更加肃穆。

小竹被这烧得半高的火焰熏得难受,往后退了几步,清楚地瞧见那白骨生出的符号像被水冲刷了一般,隐去了。她长长地呼了口气,老鬼这家伙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赤岭不停地加着干柴,炽热的火焰燃过午时,森森白骨都烧成了灰烬。他发现,萦绕在灵山上的云雾慢慢地都散去了,还记得罗大叔说的,推算下来,明日是神女的生辰,不知道是真是假。阿赛所生古障已除,瑶村应该再也不会让人丢了性命吧。

“老鬼,其他人的骸骨也需要这样做法吗?”

“你倒仁慈,个个都烧,那岂不是要累死老夫了。既除阿赛,他人也翻不起风浪。一抷黄土,掩埋了便是。”

“行,那你歇着。我来。”赤岭一身力气,将这些七零八碎的骸骨细细地覆上了土。

“石头,你就没发现?”

“发现什么?”大中午的太阳晒着,豆大的汗从赤岭脸颊滑过,他一边应和着老鬼,一边仍继续着手中的活。

“这些骸骨都是生前被下了咒的。被咒者生生世世不得轮回,要在这瑶村人不人、鬼不鬼地生活着,守护阴阳八卦墓的安全。我料想,当年楚王定是选了一大批奴隶,给神女陪葬。”

“这符咒消散,想来你我进墓之阻已除。对了,你朝火里扔的可是雷击枣木?”

“你这眼睛真刁啊,这木头是我五六年前高价从一个古董店老头那收来的,没想到今儿个终于有了用处。”老鬼喝了口水,看着赤岭,他人高马大的,做的活可真细致,翻过的土平平整整的,不一会儿,就把能看见的骸骨掩埋了大半。

“高价?那你舍得就这样烧了?”赤岭擦了擦汗,抬眼望了下老鬼。

“舍不得鞋子套不住狼。比起神女墓里的东西,这雷击枣木算什么,大不了再花些功夫去收呗。再说,这为人超度可是添福报的事,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花了一个多时辰,赤岭将面前的骸骨埋了个干净。小竹把烧完了的阿赛收拾收拾,堆了个小土包,把自己刻的墓碑竖在了坟前。不知你是何年何时人,但愿你以后安眠此处。

“果然还是姑娘细心。走吧,踩踩雷,今晚再探一次。”老鬼休息够了,起身伸了个懒腰。昨夜来得匆忙,都没来得及看看附近的走势。听赤岭说了他在姚村灵山的经历,更让老鬼对于午后上山充满兴致。

一行三人在赤岭的带领下,快速地朝灵山走去。赤岭凭着记忆,先带着老鬼他们到了祭台。兰草在日光中微微晃动。昨日之景仍在脑海,阿赛却早已为枯骨。浮生一梦,如真如幻,太不切实,或许也只有在阴阳之间,才能体会这种感觉。

老鬼在祭台附近逗留许久,围着那块空地走了一圈又一圈,嘴里还念念有词。差不多地都快被他踏出一条路的时候,他遥望了下山巅,拍了拍赤岭的肩,信心满满地说了句:“走,上云峰。”

今日的午后没有云雾,赤岭在前方打头,小竹走在中间,老鬼压后。三人没有言语,一路疾走,当登上云峰的那一刻,三人都愣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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