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岭

该忙活的都忙活完了，三人在祠堂坐等着天渐渐黑下来，这回无需小竹把风，他们一起进墓。

相比初次进来时的逼仄，喘不过气，经过了一日的“通风”，赤岭再次爬在盗洞里，只觉湿漉漉的泥土气息萦绕耳鼻。老鬼一溜烟就熟门熟路地往下爬去，小竹爬一会，会短暂地停下来，捻起一些土放在鼻尖细闻，而后又朝前爬去。赤岭最后，不紧不慢，小竹停的时候，他也停下来，在脑中推演的月相之变，八种月相，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通路。如果按朱雀七宿，鬼宿为先。那么月相八变，就是新月第一了。但，真的是这么简单吗？

还有最后的十个太阳，应是比着《山海经》中“羲和生十日”所绘，十日又名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葵。所以，从这开始，便是要寻甲日了。

想着想着，视野已经开阔起来。他们又回到了九个盗洞处。这回老鬼慢悠悠地在每个盗洞前观察了一番。

“每个人挖的盗洞都有自己的特点，前辈一行人至少有四个以上，而且各个都是好手。老鬼你说，我们会不会空手而归。”小竹跟在他身后也细细地看了一遍。

“按理这帮人打一个洞，直奔墓室就行了，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多功夫挖九个洞。”老鬼搓了搓手，这墙上的水也太黏了点。

“或许他们，打一个找不到，打一个又找不到，打到第九个才找到呢。”

“你以为是找矿洞吗，可以一个一个让你找过来。我推测，这里原先就是九星分布图，只是他们不懂遁甲术，无奈只能……”

老鬼正说着话呢，突然被一股力量拖进了身旁的一个盗洞。好在他的应变之能非常人所及，立刻拱起身子，以四肢支撑，僵持在洞中。

就着微弱的火折光，他刚看清楚腹部卷着似麻绳粗的一个软体东西，小竹探头进来，拿出匕首就要动手。

听外头的赤岭说了句：“先别杀，用你的盐就行。”

用盐？原来是水蛭啊，小竹从布袋的竹筒里掏出一把盐，洒在老鬼的腹上。水蛭遇盐立刻剧烈地抖动了起来，抽离了老鬼的身体，刷刷地游动声，估摸着至少一丈长，这是条成了精的水蛭吗？

腹上一松，老鬼立刻示意小竹出洞。

“我来看看。”赤岭说话间便要掀起老鬼的衣服。

“等等，小竹，你守着洞口，那家伙说不准还会偷袭。”

她都不介意，老鬼居然还有男女之防？“哦。”小竹应了声，背对着他们，单手把玩着匕首。盯着洞口，若敢来吸她的血，就把它的命留下。

“嘶”老鬼倒抽一口凉气。原本进山他轻装简行，只多带了一件外衫，昨晚的烧了，目前这件从外面看不出来什么，掀起来一看，鲜血淋漓，从一个个细密的缝口流出猩红的血浸透了里衣。出师未捷，竟被根水蛭吸了血，恨得他牙痒痒。

“忍着点。”赤岭拿出止血的药罐倒在老鬼的腹上，墨色的粉洒在红褐色的血上，看着就疼。处理完腹部，赤岭还让老鬼脱了衣服检查了一遍，结果又在他大腿侧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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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条拇指长的。立马用火折烫了，一脚踩碎在地上。这水蛭吸血一开始并不疼，等发觉疼得时候，早就吸饱了。踩扁了的水蛭留了一地的血，闻着怪臭的。

老鬼穿上裤子，不解气地又补了两脚，那水蛭早已与泥融在了一起。

“老鬼，还活着吧。”小竹等了一会，后头又是抽气又是跺地的。

“留着气呢。”老鬼中气十足地回了句。

“走吧，我们速战速决。”赤岭也不想在这发臭的地方多待，起身就往第三个盗洞走去。

这次有了经验，赤岭计算着走过滑道的时间，在断崖前轻松一跳，展现在眼前的依旧是三扇静静驻立着的门。昨天的蜡烛已燃尽，老鬼在后熟练地续上，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小竹观察完门上的图案，静坐在一旁。

老鬼捂着肚子，跟在赤岭身后，“石头，琢磨出来了吗？”

昨晚他在朱雀七宿这里按下的鬼宿恢复了原样，难道这门过段时间会自动修复？如果真的是这样，这里肯定是有机关的。

“你们后退，盯着点。”赤岭按下鬼宿后，等了一会，没有再凸出来。说明，这应该是在固定的时间修复的。他随即走到月相之变的门上，按了新月。新月往里一凹，突然，所有的月相都往里缩进。不一会儿，便露出八个月相变化之洞。

难道自己的推断错了？赤岭环顾四周，可，也没什么变化？他把手指伸进新月的洞里，确定已经按到底了。

那么，还剩最后一个，甲日。

传说羲和日浴于甘渊，后十日并出，大弈射之，唯留甲日。图像居中的太阳伴着烈火熊熊燃烧，四周围绕着九个太阳。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甲日呢？

赤岭一个个观察，想是刻图的人细致的很，连烈焰的灰烬都是一模一样的，唯恐后来的人开了这门。看来从图像上是分辨不出了。于是他闭了眼，用手缓慢地抚摸过每个太阳。遁甲，推六甲之阴而隐遁也。六合主生，艮八为西南，此三奇六仪乃古楚之位，应寻东主西客，左尊右仆之礼。所以，赤岭把手停在了其中一个太阳之上。

就是它了！用力将它按下，随之来而的是密集的箭雨。

“快走！”

宽大的洞府被数不尽的还泛着亮光的箭镞插了个难有落脚之处。赤岭被老鬼拉到了门侧边，这里的箭下落的比较少，小竹挡了十几支后，还有一块地方空着。

再看看刚才滑落下来的断崖，已被利箭搭成了平地，若是能在箭上走，一步便能跨进洞里。刺杀不成，反而方便了他们回去？这机关设的，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什么声音？”

“快跟我来。”小竹飞身立在两根箭上，她没动朱雀七宿和月相之变，径直到了十日这里，手指快速地按在甲日上，甲日便又凸了出来。她口中念念有词，细长的指尖在其他太阳上纷纷下落。

洞口冲落下来巨大的水柱，宽度有面盆那么大。不久，就有水蔓延到了老鬼和赤岭的脚边。一条熟悉的锦帕也随之回旋而来。赤岭捞上来一看，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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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随身之物。

水越漫越高，他俩也学小竹飞身站在箭上，面面相觑。

“石头，你会泅水不？”

“不用了。”赤岭盯着小竹的手，目光中晦暗晦明。

“什么？”水击地之声，大如撞钟，又在这封闭的洞中，余声不断，老鬼都听不到赤岭的声音。

“走。”小竹拍了拍老鬼的背，示意他有路了。

老鬼转过身来，发现十日之门已开，也有水冲了进去。

小竹从箭上跳下，他俩也随后跟从。

这山洞蜿蜒绵长，老鬼打量了一番，就听到身后隆隆之声变得发闷。门，已经关闭了。

“小竹，真给你师父长脸。”老鬼拍拍赤岭的胳膊，“你看，纸上得来终觉浅。你呀，就是要来多实践实践，不然学了那么多年的遁甲术，可惜了。”

“这功劳我只领一半。他的确寻到了甲日，只可惜，甲日是死门，才会有利箭而出。我瞧这地方应该是个祭祀之地。既是祭祀，自然也有生路。可生路不在甲日，那我猜想遁甲门而显九日，才是真的破解之道。”

“走吧，瞧瞧后面还有什么机关。”罗盘预测她们会食不果腹，她到不是很在意，减下去的肉，出了这阴阳八卦墓以后，吃回来就行了。

三人沿着狭长的山洞前行，走了约莫三个时辰，在漫长的沉默里，老鬼先败下阵来。

“石头，休息，休息下。”老鬼扶着石壁，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外头天亮了。”赤岭计算着时辰，身体的疲倦提醒着他该停歇了。前路漫漫，毫无尽头之感。

“吃点东西，再走吧。”小竹看老鬼那样，发觉人有时候怕的不是惊险，而是长时间的寂寥。

若是这墓中有什么珍奇猛兽，或是旱魃干尸，老鬼怕是斗个几天几夜都不会累。可是这一路来，将近走了快六十里路，除了石壁，就是若有似无的微风，连个活的虫子都不曾瞧见。

老鬼分了一人一个饼，又硬又干，就着水勉强吃了个七分饱。

“老鬼，你的火把又快灭了。”小竹望了一眼火势渐小的火把，扑哧扑哧的小火星闪耀着最后的光芒，没一会儿，就暗了下来。对嘴儿一吹，才又泛起星亮点点。

“不能再用火把了，要省着到墓室用。”老鬼说完，点亮了一根蜡烛，丢给小竹一截细绳，“接下来的路，摸黑走了。把绳系好，谁都不要丢了谁。遇到危险就断了它。”

三人利索地把细绳绑在腰上，老鬼吹灭了蜡烛，身上照明的不多了，这段路都得摸黑走。要是到了墓室，还得靠它来摸明器呢。

在原地眯了一会，黑暗中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赤岭坐下前，眼皮子都在打架了。但到了真休息的时候，冰冷的石壁，偶尔呼啸而过的风，腰上的桎梏，都让他无法入睡。

沉默中，传来轻轻的鼾声，老鬼这家伙，倒是一点也不嫌硌得慌。

感觉腰上的绳子被拉动了，他听到小竹轻轻地说了句：“我的东西，打算什么时候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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