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心同行

伴随着公鸡的啼鸣，折腾了半宿的雪华沐浴着温暖的阳光睡眼惺忪，半睡半醒的起来洗漱，尽管磨人的困倦仍未散去，但是长期的作息习惯已经变作他的生物钟，哪怕再困也要起床了。

他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间要去洗漱，母亲却早早地买完早餐回来了。“小懒虫起来了？大懒虫还没起吗？”方晓蓝一改往日漠视的态度，此刻她的眼里尽是温柔。

雪华揉了揉还未睁开的眼睛望向母亲：“妈，今天没去上班啊？我姐昨天折腾到半宿，八成没醒呢。”“妈今天歇班儿，刚买回来的油条豆腐脑，趁热吃，还有你中午想吃啥，妈给你做。”方晓蓝尝试着将对待女儿的那份关切同样倾注在儿子身上，她希望借此能够了解到雪华内心的想法，可现实永远不会像臆想中那么简单。

“中午吃啥？你看着做吧，懒得费那个脑子。”雪华并未理睬母亲的殷勤，继续说道：“要不让你大姑娘拿主意，别来问我。”方晓蓝只觉得自己是热脸贴冷屁股，当下就不乐意了：“啥意思？问你想吃啥我给你做，爱吃不吃不乐意吃拉到，过了今天你再想吃我还没空了呢。”雪华也察觉到母亲态度的转变，心里有些纳闷，不过也猜到了个大概就故意嘴欠了一番：“妈，我看看，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呢？”方晓蓝被他这么一逗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就笑骂道：“小兔崽子你吃不吃？再啰嗦抽你一顿就老实了。”

雪华也严肃了一些：“我······算了，反正又是我瞅你像个啥啥啥，拉倒吧。”雪婧也被母子二人的吵闹声惊醒，她听见了母亲的呵责还以为俩人又吵架了，慌忙穿上衣服跑了出来。“怎么了？”“你弟又皮痒欠揍了，问他想吃啥墨迹半天也不说。”方晓蓝一脸不爽的抱怨，可雪婧笑出了声，她知道母亲已经开始尝试着改变了，这是个好消息，当然这只是个开始，如果母亲想要真正了解雪华的话，只有这种程度可远远不够。

她笑了笑对母亲说：“妈，我来吧，你先吃饭。”说着就把母亲拉到了饭桌，随后找到正蹲在压水井旁刷牙洗漱的弟弟。“看出来了吧？咱妈已经开始发生改变了，你没事就和她聊聊天，如果她知道了你真实的想法，没准儿也会变成你理想中母亲的形象呢？”

雪华先是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随后拿毛巾擦干了脸说到：“现在知道关心我了？早干嘛去了？变不变是她的事，我用不着她献殷勤什么的，反正以后也不会总是呆在家里了，她变成什么样对我也什么影响。”他的眼神里依旧是让人浑身不自在的冰冷。

雪婧听完忍不住笑出了声，“哟哟哟，忍到现在了都，这会儿委屈起来了？看你那点出息。我跟你说，咱妈要是没把你放心上昨天也不可能听你抱怨这么多，更不可能因此做出改变，差不多是时候打开心里的铁锁了······”

雪华听的有些不耐烦了，硬生生打断了姐姐的嘴炮：“你有完没完？我说过少掺和我的事，他们变成什么样我都无所谓，他们现在的付出我将来也会如数奉还，你也好，妈也罢，不管是谁的关心我都不需要，没了谁我的日子也一样过懂了吗？”

又是一番不近人情的说辞，可仔细想来却也没错，尽管雪华也向往过被呵护，被平等对待的生活，可他毕竟在孤立和漠视中长大，早已习惯与孤独寂寞为伍，当温暖和关怀突然来临时，他会被这些曾向往过的东西搞得不知所措。就像绽放于阴影里的向日葵，花盘会朝着太阳的方向，可当阳光突然照耀在它的身上，这朵花往往会被晒伤枯萎。

雪婧被弟弟这倔驴一样的脾气噎得没话说，她早就试过千百种方法想要走进雪华的内心，可几乎所有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现在她只能盼望弟弟能够早点接受他人自己敞开心扉，或者真的有人可也打开他心中的坚锁，可这样的人真的会出现吗？

尽管第一次想要和儿子交流的行动失败了，可方晓蓝却并不打算就此放弃，“都已经下定决心要改变，还没开始就准备放弃是不是有些太说不过去了？”心里的偏见一遍遍催生出放弃的想法，可是她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孩子，就像女儿说的那样：“我弟他是个好孩子，只是你们很少关注他没发现而已。”方晓蓝也不断自嘲借此激励自己：“当妈的总该相信自己的孩子，说起来好像连正经交流都没几次，我还真是不称职啊。”

饭桌上，娘仨吃着余温尚存的早餐一言不发，各自怀揣着心事思考着什么。早饭过后，雪婧被打发去洗碗，方晓蓝趁着独处的机会问道：“雪华你跟我说说，你对待别人的态度。”“你问这个干嘛？算了，就告诉你吧。”雪华思索了片刻写下几句话：为人处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待人接物，直来直往，利落干脆；处理矛盾，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除恶务尽斩草除根。

方晓蓝看完也大概明白了儿子的内心：“这样啊，前面的倒是没问题，可是后面斩草除根什么的，你真的要做这么绝吗？“雪华也不掩饰内心的想法，回答道：“人生在世总会遇到几个流氓恶棍来找茬，只要全都解决了他们就一劳永逸了。上次我就是脑袋有泡扎自己身上，要早点明白这个道理早在打架那天就捅死丫的，也省得自己挨揍挂彩。”

雪华在解释这些内容的时候显得无比自然，眼神也变得狠辣，仿佛真的要致人于死地一般。方晓蓝对这番解释感到一阵胆寒，就连忙问道：“照你这么说找茬得罪你的都要弄死，你不怕吃官司要你偿命？”雪华也没犹豫就回答到：“要是真闹到非死一个不可的地步，我绝对会先发制人，就像那天一样，四个人手持钝器群殴我一人，我完全有理由扎死他们四个，至于打官司偿命什么的也得先活下来再说。”

方晓蓝很明显并不赞同这种观点，就反驳说：“毕竟事情闹这么大的也是少数······”“换成平日里欺负人也一样，第一次就下死手，别人拦着他就有命活，没人拦着他就死，让他看见我就害怕，这辈子都不敢再来犯我。别说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只有蹬鼻子上脸，我可不惯这臭毛病。”

方晓蓝对此也是无言以对，可到底还是嘴硬：“那你说，什么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与人为善的道理你应该也知道。”雪华貌似被问住了，沉默了片刻他回答道：“与人为善说到底也是有利可图，把所有人联系在一起的不是善良和爱而是利益，说得再简单一点，别人是死是活影响不到我的利益我就没必要去管他们，当然，也不会像某些人一样看热闹起哄什么的就是了。”

雪婧收拾完了餐具，看见母子二人在那边聊得热火朝天，就凑过去听，可雪华的回答简直要颠覆了她，她最终还是忍不住上前质问道：“我不是说过让你心存怜悯与人为善的吗？你都忘了是不是？”“没忘，但是我不想。一个跟我毫无关系的人，我管他是死是活？要是真碰上寻短见跳楼的，我也不过是当作没看见离开罢了。”

“可是你就看着一个生命在你眼前消逝，你就不会有一点触动吗？”“不会，我说了，与我无关的人我只当作没看见，消防救护车什么自然会有人去叫，没必要让我去掺和，就算没人打救援电话那也是他命里该绝。”雪华的回答让姐姐和母亲全都沉默了，她们不知道该怎样反驳，可雪华依旧在陈述自己的态度，“没有谁有权利逼迫别人善良，一个不曾被他人善待的人更没理由被要求善待他人。”

雪婧不服气，她不觉得弟弟的说法，至少自己待他还算不薄：“不被善待？那我对你可是好得没话说。”雪华也只是回答：“你敢说你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心里好受一些？我知道你心里有一副枷锁，你要是没有夹杂一丁点私心，也不会如此放纵式的宠溺我。”

这一下雪婧彻底没话说了，雪华说的没错，自己对待他的方式的确是纵容的，哪怕明知道他所做的事是错的也不曾阻止，只求心里的那副愧疚的枷锁可以短暂的轻松一些。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一般，明明只过了半个钟头，可一家三口却感觉谈论了半天的时间，等方晓蓝和雪婧回过神来，雪华早就跑出了家门不知道去哪里散心了。

“你说将来他进了社会该怎么办？就这人生信条注定连媳妇儿都找不着。”方晓蓝不禁对儿子的未来感到担忧，雪婧也唉声叹气地说道：“唉，让他到县里读书肯定少不了有人找他麻烦，要是让他自己解决指不定搞成什么样呢。”母女俩又是一声不约而同的叹息，各自为雪华担忧着。

雪华到并没有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他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用他的话说就是：没人真的关心我，那就自己心疼自己，有什么想办的事当下就搞定，只图个快活。一个就连家人都漠视的人注定是孤独自私的，雪华终究成长为一个利己主义者，他贪婪的追逐黑暗旅途中的萤火，只为给孤独彷徨的心灵筑就一个安稳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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