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心同行

自从董文将自己不堪回首的经历吐露出来后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他把雪华这个同桌当作是最好的朋友，不论什么事都会和他分享，雪华只是安静的聆听，或许的确是这样，董文找他聊天的时候雪华从来不说一句话或者找借口打断他，换成其他人大概早就觉得烦躁了。

董文几乎每个课间都会找话聊天，自然也是他单方面的述说罢了。二人的关系都被同学和老师们都看在了眼里，尤其是格外关注雪华的马颖，她很好奇雪华这么喜欢清净的学生为什么能忍受董文这么“话痨”的，更重要的是他从来不会找人倾诉自己的想法，现在又要替别人分担痛苦，搞不好真的会憋出什么毛病来。所以就趁着课上测试的时候把雪华叫到了教室外面想要和他单独聊聊。

“廖雪华你出来一下。”马颖走到正在埋头做题的雪华旁边，轻声细语地叫他，雪华还以为是自己那道题做错了，但抬头看马老师的神色又好像与这无关，只好起身跟着老师走出了教室。

“这个董文来你们班有段时间了吧，你俩当同桌关系怎么样？”雪华听着马老师的询问明白她只是了解自己近况的，轻轻叹了口气，如实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马老师，其实吧我们两个也就那样，高蕾也好，董文也好，对我而言谁是同桌都无所谓。”“那我看董文一天到晚都在和你聊天，你不会觉得······”马颖话没说完，但雪华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问了一句：“老师，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这种事谁会想要听假话？”

雪华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董文的遭遇不太好，他一直不肯把那些事说出来，害怕被疏远嘲笑，当时他单独告诉了我，我也只是抱着听故事的想法当一个听众，大概是他觉得我没嘲笑和挤兑他，就当我是个苦水箱子了吧，这几天天天都找我唠叨，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只能当他是团空气，说的那些有的没的就当耳边风就对了。”

雪华顿了顿，继续吐槽：“说真的，听别人一个劲的诉苦还真难受，本来挺好的心情被他一番话搅和了，我本来打算堵住他那张嘴的，后来想了想让他叨叨半天也不会掉块肉就随他了，我假装听着就行，都最后还是该干嘛干嘛。”

马颖听着雪华的吐槽自己也没办法解决，但是得知董文对雪华彻底放下戒备单独聊天的内容感到好奇。“那你能说说那天你俩聊的啥不？”她想更加深入的了解一下董文，自己也可以成为他的听众，帮他更快的融入到整个集体，同时也能帮雪华减轻些负担，毕竟没有谁愿意整天听别人倒苦水。

“那个啊，马老师你还是别打听了，倒不如跟我们老班说给我俩调个座位来的实在。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马颖套不到话也就点点头，让雪华回到了教室。尽管好奇但作为老师她明白尊重学生的隐私和尊严远比学习成绩重要得多。

寄宿制学校的生活除了学习几乎没有什么可供娱乐的事，对于雪华来说本就淡如死水的生活还充斥着聒噪，不过他也早已习惯了，董文似乎也越来越亲近他，凡事都要邀请雪华一起，但是雪华并不喜欢凑热闹，总是用各种理由推脱，当然，有时候该帮的忙他是一点都不含糊，这其中少不了借钱之类的事。

“小廖，那个能不能借我点钱？”董文浓厚的鼻音还差点吹出个鼻涕泡，惹得雪华差点没笑出来，雪华强忍笑意，问了句：“啊，你要借多少？听你说话感冒挺严重的，不考虑请个假？”董文一脸的无奈：“请假得家长来接才给批，我家又没人，在医务室看病拿药把生活费都要花完了，要不我借钱干嘛？”“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要借多少？”“一百吧，下个月就还你。”

雪华掏了掏兜，啥也没说就给了董文一百块钱，那爽快的劲头就像古代侠客仗义疏财一样。董文看着手里的钞票有些犹豫，因为他看见雪华自己只剩不到二百块钱，就这么给了自己一百，剩下两个礼拜可不好过了。“那个，要不还是算了吧，我······”雪华看着董文犹豫的神情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摆摆手示意他收下：“没事，我饭卡里还有一百多呢，吃饭什么的够了。”他短短的一句话打消了董文的顾虑，他自己算了算，只是吃饭的话想要撑到月底放假确实没问题，但是日用品什么的大概要找别人拆兑搭伙了。

好巧不巧这时候班里最喜欢串闲话的几个学生过来搭话，大概也是想要打消董文的顾虑，一

校生活迎来了短暂的告别，月底放假了，校门口聚集着等待接孩子放学的父母，他们见到自己的孩子总会热烈的拥抱过去。当然，更多的是像雪华董文他们这般独自回家的学生，他们看着和家长相拥的同学，眼睛里无不透露着羡慕，董文更是愣在原地久久地驻足，他在那羡慕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唉，要是我爸妈也能这样就好了，只怪当初没能分辨真假对错。”

雪华也是独自一人回家，尽管他知道老姐也是今天放假，只是他更愿意自己一个人罢了，要是等姐姐一起走，免不了被她问这问那的念叨个不停。

独自拖着笨重的行李，雪华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拥挤的人群中逃离出来，蹲在路边等车。“董文好像住在乔庄吧，应该跟我坐一趟公交车，不过这个点他应该已经上车离开了······”雪华忍不住想到董文，但随后好像反应过来：“不对，我管他干嘛？这公交车好慢啊。这么多私家车把马路堵得连个耗子都挤不出来，真他妈烦，就显摆家里有辆车？交警也不来管管。”

“算了，在这干坐着也不行，往车站走吧。”等了半天，雪华决定不再枯坐干等，朝着车站的方向走去，也是巧合，没走多远就碰到一辆公交车，刚好是自己回家的那趟。雪华想也没想就跟随人群挤上了车。原本限乘29人的公交车，竟然满满当当挤了五十多号人，狭窄的车厢里也显得格外闷热，憋得人喘不上来气，就算平时不晕车的人也会出现恶心呕吐的情况。

尽管乘客们的反对一声高过一声，但司机并不理会，仍旧我行我素的往车上拉人，好不容易关上了车门，司机也答应不再拉人，但是道路本就不平坦，车上又这么多人，摇晃的就更是厉害了，不少乘客都晕车吐了出来，呕吐物的恶臭充斥着整个车厢，就算打开了所有的窗户也无济于事。

雪华还算幸运，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透气望着窗外出神。突然前面传来一阵骚动，汽车也紧急停了下来，片刻之后司机转了个方向准备绕道走。就在转弯过后，雪华透过窗户看见了引起骚动的东西——惨烈的车祸现场就在前方不远处，同样的六路公交车侧翻在路边车内还冒着滚滚浓烟。车头撞在电线杆上陷进去好大一块，旁边是追尾的小轿车，同样冒出滚滚的黑烟。

未受殃及的人将遇难者一个个抬出来，火焰，黑烟，鲜血，不断刺激着围观者的神经，雪华看着惨烈的车祸现场，心里大受震惊，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惨烈的场面，依然心有余悸。

“师傅看见了吧，你再这么拉人，指不定哪天也会出事，还不开慢点！”“就是，我现在一想到那画面，脊梁骨都发冷。”乘客们都在抱怨着司机的一意孤行，司机也只能骂一句：“真他妈会晦气，拉个买卖还碰上这事。”

虽然已经远远离开，但那血腥惨烈的画面一直在雪华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强忍着恶心从里拿出一份试题，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周围的乘客看着雪华还以为他是个好学进取的好学生，时不时传来几声夸赞传进雪华耳朵里，但他可没心思理会这些赞誉，他只想尽快忘掉那让人难受得想吐的画面。

“回来了？你没等你姐一起？”母亲方晓蓝看着儿子独自回来，不禁有些生气，“你姐哪次都是自己回家，你跟她就个伴儿不行？等这么一会能少块肉？我可告诉你，回来多早也得等你姐回来再做饭吃。”

雪华并不理会母亲的无理取闹，这么荒唐的想法大概只有自己的老妈才会想到。“随便，我不吃也行，一会你宝贝闺女就回来了，你去心疼她去就行了，别来烦我了。”方晓蓝还在那边喋喋不休，雪华直接走近了自己的房间不再理会她。

“雪华！！！妈，我弟呢？”雪婧回家之后显得很慌张，进门就呼喊弟弟的名字。方晓蓝听见闺女第一声喊的是弟弟，仿佛吃醋一样生气起来：“屋里呢，你找他干嘛呀？”雪婧听母亲的回答悬着的心放下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还以为啥？以为我死了是不是？”雪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嘴上毒得很，可到底不想让姐姐担心，“你也看见了吧，当时差点没给我恶心到吐出来。”

方晓蓝被两个孩子的对话搞蒙圈了：“你俩说什么呢？给我解释清楚。”“没什么，半道看见一场车祸，正好是一辆六路公交车，我姐大概以为我在那趟车上吧。”雪华说的一脸轻松，仿佛对那场车祸视若无睹一样。但不知为什么，雪华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他也没当回事，用他的话说就是：好不容易放次假，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放纵一番。但生活总会安排各种各样的“惊喜”打的人们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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