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一号线

“人生大事？高兄，我就说今晨有群喜鹊在我窗外啼鸣，便料想要遇喜事，呶你看！这小子又来找我说人生大事，看来今儿这喜头是落定了，你不必操心筹款的事啦，科技兴国，就算你不来找我，老夫也一样会鼎力支持的！我已为你在庚子赔款委员会协调到了120万两白银，明日即汇到你筹备处的帐上！”

是老爷子的声音！蔡白杨和范主任仰起头，看到他和一个穿着黑色西服，须发皆白的清瘦老头儿款款步下台阶。

“什么！120万两？”那个老头儿一听到钱数，身体激动的颤抖起来。

“高会长！您回去了？”范主任迎上前去，显然认识这老头。

蔡白杨不认识他，但看老爷子、范主任与他这么熟络，便恭敬地站在一边，不敢多言语。

老爷子将这个老头儿送到山下，范主任将他扶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蔡白杨紧随在大佬后面，像个小跟班。

“感谢委座！老弟心中这石头，终于可以落地了！”老头儿激动地拱手道谢。

“若再有困难！找我便是了！”老爷子慷慨承诺。

“万分感谢！钱款到位了，后续不过是设计和施工建设的小事，哪能事无具细都来叨扰您呢？我去找建设部徐有光便是了！”老头儿连忙摆摆手。www.qixinyuan.com.cn 米妮小说网

老爷子与范主任对视了一眼，面露尬色，老爷子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转身寻找蔡白杨，看到他在身后，兴奋地闪身开，把蔡白杨晾在那老头儿的面前。

“即然是小事儿，找小伙子即可！这个小伙子可是燕京大学建筑系的高材生，奉化新城的城门，还有瑞元家村口的门楼，皆为这小子设计的！我到时给陈书华说一下，借予你用用！”老爷子一高兴，就把他给“送”人了……

蔡白杨正搞不清楚情况，紧张的绷住脸，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交易。

“噢原来是这个小伙子设计的？”老头儿扶扶眼镜，激动地向蔡白杨做拱：“若是如此，那可就太好啦！这位年轻人呀！国立天文馆的建设，还望你大力支持呀！”

“天文台？”蔡白杨突然想起，南京紫金山上是有一个著名的金陵国家天文馆，他在通天塔上，还看到一位名叫“陈闽生”的国人刻在塔身上的遗言，就这个天文馆的馆长！但肯定不是眼前这位，因为那个“陈闽生”是1993年失踪的，差了64年呢

“啊好的好的！您放心！委座说了，我一定会鼎力支持！”蔡白杨胡乱应诺道。

老爷子目送车子走远，回过头来，笑着问蔡白杨：“找插座的？你又搞什么名堂？是要办人生大事儿陈书华不给你批婚假么？”

“看您说哪儿去了”蔡白杨赶紧上前搀扶，说：“是来给您报喜的！”

“你说的噢那就只准报喜！不得提报忧！”老爷子爽朗发笑。

范主任也哈哈大笑起来，他说：“蔡先生呀，你这是下套，套住了自己的嘴呀”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蔡白杨只能跟着傻笑，两人笑罢，老爷子挥挥手，示意范主任。

“佑行，你回去吧省得这小子不好意思，老夫与他聊聊，看他还使得什么鬼点子不！”

“好的！蔡先生，今晚便在山中住下，陪委座说说话罢”他起身下山。

蔡白杨搀扶着老爷子上山，又是半年不见，老爷子显得有些疲乏，不复半年前那般矍铄了。

“老爷子，你看来有些累了？”蔡白杨不无担忧地问。

“那可不是么！好容易和平了两年，又复战争，国府的人都抽去打仗咯我这半年在京支撑国府运转，殚精竭虑，不累才怪呢！”老爷子用手杖敲敲台阶石，叹息道。

“唉……”蔡白杨想想也是，老爷子毕竟这把年龄了，是真心不容易。

“刚才那位是高齐先生，国家天文学会会长，我与他是同乡加致交，曾与我一齐追随国父，又一同组建国府，他现在正在筹建国立金陵天文馆，选址就在这紫金山上，我已经答应过人家了，你到时可不要拉我的胯噢”老爷子戏谑道。

“您放一百个心！我什么时候拉过您的胯？”蔡白杨拍拍胸脯说。

老爷子哈哈大笑，说：“来吧！不提别人了，说说你，想要跟我讲什么人生大事？”

“嘿嘿嘿……”蔡白杨有些不好意思。

“是那个徐有光的女儿么？”老爷子开始八卦。

“呃，不是……”蔡白杨不禁汗颜。

“噢？换人了？小子，可不地道噢”老爷子嘲讽道。

“我跟她，只是同事而已……”蔡白杨小声辩解。

“那现在这位呢？是哪里人？”老爷子八卦劲头十足，刨根问底。

蔡白杨语塞，蜚歌儿是哪里人？他也说不清楚……

“呃……她是我另外一个同事。”蔡白杨越描越黑。

“你这样可不行呀，老在单位搞对象？影响工作啊！”老爷子一脸嫌弃。

“我真就谈了这一个……”蔡白杨郁闷极了。

“也罢年轻人嘛，大家都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经历过，自然都懂！”老爷子用手杖支撑，奋力登顶。

蔡白杨跟随老爷子登顶，紫金山巅万籁无声，山下的金陵城灯火辉煌……

“和平与安静，难能可贵啊”老爷子感慨万千。

“是呀！”蔡白杨看到此间风景，同样感慨。

跟上来的随从连忙搬来凳子，蔡白杨随着老爷子一起，坐山观景。

“白杨是哪里人呀？”老爷子气定神闲地问。

“河南洛阳！”蔡白杨回答。

“噢……”老爷子想了想，说：“是个好地方，九朝古都，古今神往之处，只可惜，也是兵家必争之地，眼下的中原战事，洛阳便首当其冲，我问你，家人可都妥善安置？”

“我最近一直没回过家，不过家妹前几日来信，说家人为躲避空袭，暂避于伊川大山中，不过都还平安！”蔡白杨很伤感，信还在衣兜里，因为身份需要保密，小玉的来信只能寄到401部队在南京军部的统一信箱，他还是刚才来的路上才抽空取回的。

“吴子玉的信，我已经转交瑞元了，懂得退舍，是件好事，他现在在四川歇闲，瑞元让我请他出山，诺不是这战事骤起，他此刻应该也到北平发挥自己的才能了，可惜了……他把你们洛阳建设的很不错！我有所耳闻。”

蔡白杨想想灯光绚丽的天津桥，不禁叹息。

“我给瑞元说过，国人只有团结，才能抵御外敌，日本人伺机欲动，国内却仍然争端不断，你想想，我怎个能不揪心疲惫？”老爷子气愤地拍了拍大腿。

“国府已定了御敌计划，划定战时陪都数个，你们洛阳即是其中之一！”老爷子语出惊人。

“啊？洛阳？”蔡白杨抬头看他。

“嗯！”老爷子肯定地点点头，说：“洛阳依山傍水，易守难攻，老祖宗既然能把它做国都，自然也这方面的考虑，后人当然可以借鉴，我已经开始筹建战时陪都，届时洛阳会发展的更好！”

“我代表家乡人感谢您！”蔡白杨向老爷子敬军礼。

“坐下坐下！”老爷子开怀一笑，说：“看我这个老头子，脑子不中用了，说着说着竟然跑题了山上冷了，随我进屋子里再说吧！”老爷子起身，背着手回去了。

蔡白杨跟着他，来到了他在山顶的宅居之所，这是一个西洋式的小别墅，由山石堆砌而成，坚固的像个堡垒，刚进去，里面黑洞洞的，随从点上灯，蔡白杨才看清里面的陈设。

可以说是没什么陈设……

老爷子的生活一贯简朴，屋子里只有简单的桌子和床，连个沙发都没有，山间别墅里也没有电，随从点的是煤油灯，火苗摇曳，屋内乎明乎暗的。

蔡白杨四处找地方坐，突然瞥见前方立着一具骷髅，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他失声尖叫起来。

老爷子罕见的发飙，他大声斥责起随从。

“谁干的？为何将它摆在客厅！？成何体统！”他大怒道。

“委座息怒！委座息怒！”随从赶紧将骷髅推回到卧室，蔡白杨这才看清，原来这具骷髅是悬挂在一个玻璃柜中，是一具骷髅标本。

为首的低头出来解释：“委座息怒……下午打扫您的卧室，想着干活方便，忘了搬回去了，实在对不起委座！”

老爷子余怒未消，呵斥道：“我的卧室，以后不必打扫，我亲自来！谁再碰它，统统给我滚！”

随从们大气都不敢喘，怔在那里。

“不早了，都走吧！那走吧！”老爷子下了逐客令。

随从们得了赦免，纷纷退下……

“起来吧！莫害怕了，它又不咬人”老爷子没好气地冲着蔡白杨说。

蔡白杨狼狈地爬起来，惶恐不已。

老爷子的卧室里竟然摆放着一副骷髅？他睡的着么？

“是不是觉得……很可怕？”老爷子缓缓地问他。

蔡白杨看看他，又看看卧室里的玻璃柜，不敢吭气。

老爷子神色黯然。

“原谅她吧，她实在没有地方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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