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僧

今天天气是真不错啊，赖三从家门里出来伸了个懒腰看着天上的太阳想到，金陵城十月份的天啊，高的都没边了，一朵云彩都没有，干干净净的，清爽得紧，吹过来的小风也把夏天仅剩的那点热气儿给刮没了。紧了紧腰带，拿起放在旁边的长矛，把腰刀挂好，赖三就哼着小曲往巡防营走去。

要说这赖三啊，也在巡防营待了四五年了，这里面的盘盘绕绕那点事儿也早就门儿清了，别看在那些达官显贵眼里，咱们就和条看家狗似的，没事就在自己家院子里转转，有人来了就叫唤两声儿，其实哪这么简单啊，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个巡防营可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江湖哩，在这啊，你得懂得“钻营”。就拿赖三来说，就是因为自己的亲妹子成了巡防营五个千户之一的牛千山的外宅，才做了个什长，得了这么个在城门口看城门的差事，千万别小看了这个差事，这可是个肥差，当然了在这金陵城权贵满地的地界儿，能不能捞到油水那就全凭自己个儿的眼力见儿了。

不过，我的眼力不错，赖三不无得意的想到，一想到昨天敲了一个第一次来都城的土包子三十多两银子，赖三就一阵心头发热，要是每天都有这么几个傻佬冒，嘿嘿嘿，想到这里赖三不禁就嘿嘿的笑了起来，仿佛看到无数白花花的银子在朝他招手，不行，赶紧去营里点完卯就上城门去，也许今天能再碰到几个呢。

点完卯来到城门口，赖三就看见自己手底下的几个人都到了，小五子和小白菜正点头哈腰的跟自己打招呼，老杨头和榆木疙瘩和个木头桩子一样的跟那站着，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怪不得干了这么久还只是个大头兵。

赖三昂着头鼻孔朝天的迈着四方步慢慢悠悠的走了过去，和上一班的人交接了一下就施施然的走到阴凉地儿坐着去了，一般没事的时候，赖三就坐在小五子和小白菜准备好的椅子上闭目养神，等有什么他们解决不了的事儿的时候，赖三才出马，怎么着咱也算个官儿不是。

喝了口小五子准备好的凉茶，赖三好整以暇的等着肥羊送上门来，金陵城毕竟是大梁朝的都城，每每都有一些乡下来的暴发户想来长长见识，这可都是大肥羊啊，没什么背景又有钱，不宰他们宰谁啊。

赖三把茶杯放下，靠在椅子上哼着前两天在溢香阁听春蝉姑娘唱的小曲儿闭目养神。

轰隆隆！

突然远处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声响，赖三睁开眼就见身前桌子上的茶杯被震的一点一点往桌沿上靠近。

啪！

被杯子摔碎的声音惊的回过神来的赖三站起身往城外望去，只见漫天的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就如同七年前自己跟随商队去大漠做生意时碰到的沙暴一样！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赖三结结巴巴的问道，小五子小白菜俩人从出生就没出过金陵城，论见识连赖三都不如，他们哪里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能一个劲儿的摇头。

“有一股骑兵正朝着城门冲来，大约在三里外，人数差不多有三千。”说话的老杨头侧脸靠在地上听着，“大约十息左右就到了。”

“什么都来不及了。”老杨头抬起头来看着赖三。赖三手足无措站在那，脑袋里就像一团浆糊不住翻腾。他倒是想说老杨头胡说八道，没有前线急报怎么可能有大批骑兵靠近金陵城，这可是大梁的都城，可是老杨头原本就是边军的斥候，因为伤了腿这才退下来，这地听术正是每个斥候的看家本领，在战场上，斥候很多时候就是靠地听术判断对方的兵力，所以，由不得他赖三不信啊！

眼见赖三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前方骑兵这就马上要到，老杨头只好一把把赖三拉到一旁，让开城门，吹响了挂在赖三腰上的牛角。

“呜——”

……

“驾！”

刘麟狠狠的抽了座下黑牛一鞭子，催赶着它朝前狂奔，风扯得身上的大氅猎猎作响。刘麟望着渐渐出现在眼前的金陵城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十天前梁武帝李光连发十二道金牌急招莽牛军统帅，镇西大都督，紫绶威远侯刘麟回京，把正在西北边关追杀塞外蛮夷的刘麟硬生生给招了回来。

本来刘麟就要将塞外羌族这一支彻底剿灭了，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罢手。当时整整壹拾贰道金牌就摆在中军大帐的案几上。自大汉皇室不兴，天下诸侯四起，直到魏、梁、赵、齐、蜀、楚六国崛起瓜分天下，大梁至此已立国一百二十载，却从未有过连发十二道金牌的时候，只有太祖时期，大梁新立面对魏、赵两国夹击之时曾发三道金牌命，再往后就算是先帝文帝继位之初的七王之乱也未曾有过这般情况，先帝继位之后更是设莽牛军于西北边塞抵御蛮夷，不到大梁生死存亡之时不可动。可是现在不仅动了，而且是连发十二道金牌，这由不得刘麟不紧张，快马加鞭，昼夜不停的自西北边关狂奔两万余里，连破九关直奔金陵城下。

也得亏了是莽牛军座下坐骑都是异种莽牛，这才能在十个日夜之内行进两万余里，于此时到达金陵城下，要是别的骑兵最少也得翻倍的时间才有可能，也仅仅是有可能而已，毕竟马的耐力是远远不如牛的，这毕竟是先代威远侯，被誉为大梁军神的人花了半辈子时间才建立起来的骑兵，六国第一骑兵绝非浪得虚名！

刘麟正狂奔之时，一骑自后面追了上来，刘麟回头一看正是莽牛军副将王远山，别看他长的一副五大三粗的样子，素来是军中智囊。

“都督，我们要不要在城外停下休整一下。”王远山追上来在刘麟身旁喊道。

“为何，现在金陵城中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早一点进城我们就早一点具体情况。”

“可是都督，正因为我们不知道城里的具体情况就更加不应该就这样闯进去啊，要是里面有什么埋伏的话，我们的骑兵在城里可没办法发起冲锋啊。”

“没事，就算是城里有人作乱犯上，也不过土鸡瓦狗尔，哪里用得到我莽牛军冲锋，沿途我们也都看到了，各个关卡并未有什么异常，据这两天的斥候报，各大边军也为有所异动，城里也就是巡防营李璋手下的那些废物和皇上手里的禁军，面对这些没怎么见过血的小娃娃，我莽牛军的大好儿郎又怎么会输。”

“都督！”王远山焦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大梁立国便有铁律，大军不得入城，要在离城三里出驻扎，违令者斩！要是我们就这么直奔入城，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城中没有什么的话，我们可就是形同叛乱。都督，你可要想清楚啊！”

刘麟深深的看了王远山一眼，“远山啊，我与先帝情同父子，我与陛下更是情同手足，自幼一起长大，我们一起爬树掏鸟，下河捉鱼，更是在战场上一起流过血，背靠背得杀过敌，先父临终时曾交代，我刘家受皇家大恩，他一个放牛娃才能成为威远侯、大梁军神，要我知恩图报，好好得辅佐陛下，先父去世之后，陛下更是陪我守灵三日，此恩此情我刘麟堂堂八尺男儿岂可不报。”

“可是，都督……”

“哎，远山你休要再说了。”刘麟打断了王远山的话，望着近在眼前得金陵城，挥手，血牛旗展，就在这用无数敌人鲜血铸就的旗帜下，领先一骑入门而去，远远地传来一句话。

“我比你了解他。”

……

金陵城，这座屹立在漪澜江畔得高大城池，就如同一只巨兽般，吞没了这三千钢铁洪流，没有激起一丝涟漪，明明秋日高悬，却让人遍体生寒。

王远山看着渐渐被城门阴影掩没身影的刘麟，只得苦笑一声，一拍座下黑牛追赶上去。作为一个一起征战了二十多年的老伙计，他比谁都清楚，这个莽牛军中的无敌统帅，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梁鬼狐，其实武功连三流都不入，要是没有一群军中高手护卫着，任他用兵如鬼，狡诈如狐，也早就不知道因为刺杀死过多少次了，他这么急冲冲的身先士卒的冲过去，要是真出什么意外，莽牛军可就要未战先乱了。

王远山领着三千莽牛骑紧跟刘麟就入了城，疾驰到皇宫门前才发现早就有人在那等着了。

“桂公公？”刘麟看着眼前这个低着头的老太监皱眉问道，“您在这是干什么，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皇上可还好？”

“禀侯爷，皇上三天前遇刺，身受重伤，太医想尽办法也只是能让伤势不再恶化，加之，本来就有付太师专权，皇上遇刺之后更是人心浮动，所以这才连发一十二道金牌招侯爷回京，以莽牛骑震慑宵小啊。”老太监语气急促的给刘麟介绍完情况拉着刘麟便往皇宫走去，“侯爷先随咱家进宫面圣，皇上可就等着您呢，您不回来他睡都说不踏实啊，您说这怎么能行呢。至于这些莽牛骑，一会儿自会有人来领他们进驻各个哨卡以示威吓。您现在就抓紧时间随我入宫吧，晚了我怕大事不妙啊！”

“好好好，我这就随你进宫。”刘麟下了坐骑，回头看了一眼王远山，任由桂公公拉着往皇宫走去。二十年间浴血厮杀磨砺出来的默契，让王远山瞬间就明白了刘麟的意思，却也让王远山的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

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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