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赴江南
“噗！”
杨连只觉心口一痛，忍不住闷哼一声，双手死死的扭住了李负的衣领。
视线逐渐模糊，明明已经看不清什么了，但他的脑海里却能清晰浮现出李负一脸狠厉的表情与眼神里的疯狂之意。
“这个胆小如鼠的懦夫，居然敢杀我？”
杨连神情微惘，犹自不敢相信，双手渐松，缓缓瘫软下去，倒地而亡。
李负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匕首跌落的声响让他回过神来，突然便感觉到了害怕，忍不住颤栗起来。
李负提醒自己必须冷静下来，趁着未被人发现之前，将杨连的尸体处理掉，然后逃出城去。
好在自己居住的地方很偏僻，便是在这南城的贫民窟里也算是最不起眼的角落。
李负将杨连的尸体先拖到了床底下，将地上的血迹处理干净后，这才静下心来思考接下来自己如何脱身。
好在杨连这泼皮平日里到处晃荡，居无定所，而且并无家人，除了他那帮狐朋狗友，也没人会在意他，至少，短时间内不用担心有人会发现他失踪的事情。
心神镇定下来后的李负先是发了会呆，然后很自然的生火做饭吃饭。
到了晚上，趁着月黑风高，在自家院子里的那颗红枣树下挖了个坑，忍着呕吐的冲动，麻着胆子将杨连的尸体拖过去埋了。
做完这一切，回到床上的李负一丝睡意全无。
害怕与疑神疑鬼自然也是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是，自己明日如何脱身。
失眠的人，脑子转动的速度非常快。
此刻的李负脑子十分的清醒，所以一时间大量的信息涌入，再甄别过滤掉无用信息，这个过程令他有些微微的头疼。
大泓王朝的律法说不上严苛，但杀人这等重罪，即便是失手或激愤，一旦被官府抓获，能逃过死罪的也百中难寻其一。
因为大泓王朝的开国皇帝起兵之初，便与民约定了三条法律：杀人者死，辱人妻女者死，劫掠财物者死。
大泓王朝开国之后，皇位更迭已历九代，这三条法律一直未变。
一夜无眠，天还未亮李负便起床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李负本就出身贫苦，十五岁那年父母双亡时，还是街坊邻里凑钱才勉强入土为安的。
此后的两年里，李负一直靠四处做些零碎帮工度日，由于性子老实，还经常被杨连之类的混混欺凌。
谁也没想到，一向沉默木讷、温顺憨厚的李负居然会暴起杀人，所以当他一大早去找里正帮忙去开张前往江南的路引时，里正虽然奇怪，却也没多想，稍微问了几句，便应承下来。
当然，这也与李负确实还有个很多年前就随着一位小商贩去了江南的小姨有很大关系。
如今的李负，孤苦无依，去江南寻亲也可以理解。
里正也是位热情心善的长者，当日就去衙门里开来了路引，还赠送了三十文钱祝他能顺利找到小姨。
李负自然是千恩万谢。
杨连的尸体埋得极深，倒不虞担心轻易被人发现。
李负尽量让自己的表现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又等了一日才离开云州城，一路向南。
去江南，自然坐船最为便利，而且相对会少些麻烦。
经陆路去江南，一路上打尖住宿、过关穿城的，经常要查验路引。
云州城并不大，李负自然熟街知巷，城东门外便有曲水的码头。
曲水流向东南，汇入宛江，而宛江便是那条西东走向，将大泓王朝划分江北江南的大江支流之一。
码头人流货流众多，喧闹异常，李负直接上了一趟去南京的客船。
大泓以封京城为都城，另有四方四座大城为陪都，皆建有皇城宫苑，极为繁华。
十五两的船资包了一路上一个多月的食宿，说起来并不贵，却几乎花光了李负这两年的所有积蓄。
李负与另位五位船客同居一室，看打扮也都是些普通的平民百姓。
李负小心的暗中观察了一些时间，心中稍安，便出了船舱，站到船头甲板边，眺览两岸的风光。
此去一路，两岸皆是平原，麦苗青青，风过翻浪，不时有白鹭自田间飞起，瞧得人心旷神怡。
“小哥大眼，自带卧蚕，鼻梁高挺，端得一副好模样！只是这双眉之间，煞气隐现，怕是有麻烦上身啊。要不要贫道这铁口神算给你指点迷津，逢凶化吉啊。”
李负左右看了看，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正笑眯眯望向自己的粗布道袍中年道人，神情微惘。
那道人虽是一身粗布道袍，还缀了不少补丁，给人的感觉却干净整洁。
李负确认了道人说话的对象就是自己，心生狐疑，脸上却不动声色，说道：“我只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连道长的算资都付不起，道长还是请自便吧。”
那道人笑道：“相逢即是有缘，贫道今日便免费给小哥算上一算如何？”
李负摇头，断然说道：“道长好意，小子心领了。所谓富贵在天，生死由命，若是一切皆有定数，算之何益，若是定数之中犹有变化，一样算之何益。”
那道人哦了一声，显然有些意外，呵呵笑道：“小哥倒是豁达，如此，倒是贫道多事了。”
李负向着那道人揖了一礼，再次转过身去，一脸平静的望着大好的田园风光。
那道人走到李负身后，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小声说道：“这一路怕是不会太平，小哥好自为之吧。”
李负心中疑惑不解，转身要问时，那道人已径自入船舱去了。
便在这时，甲板上的人群骚动起来，纷纷奔向船首。
李负收起心思，也快步走了过去。
左前方的河道上，正有十几艘两层楼高的大泓水军战船排成一线快速驶来。
第三艘战船明显比其他战船船体更宽更高，主桅上还悬挂着两面红底黑字的旗帜，上面的书了个泓字，下面的写了个宋字。
所有的战船两边，水军军士列阵以待，军容看着甚是齐整。
客船上的人们对着战船欢呼起来。
“是水军都统宋葆江将军的军队，他不是奉旨去良山清剿红衣寇去了吗？这么快就打胜仗归来了？”
“那有啥好奇怪的，宋将军可是开国名将宋显的后代，将门虎子出马，自然旗开得胜。”
“想当年，宋显归顺大泓之前，以一己之力率三十万水军阻挡大泓军南下，保江南的大吴十余年安宁，若不是大吴皇帝昏庸无道，听信谗言斩了宋显满门，又怎么会惹得宋显一怒之下投了我大泓，引军攻吴，助大泓统一天下。”
“我看未必，宋将军虽是名门之后，也算是当今我大泓的一员良将，但良山红衣寇已纵横良山水泊多年，哪是那么好剿灭的。”
“倒也是，良山千里水泊，水道复杂，山环水绕的，红衣寇自盘踞水泊中的良山后，苦心经营多年，可谓固若金汤，朝廷数次清剿，水寇反而越剿越多。”
李负听着众人的议论，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大泓承平已久，朝廷与地方甚至于军队，官员冗肿、腐败成风，很多问题早已存在多年，只是一直被粉饰的很好罢了。
这是历朝历代的通病罢了，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好，客船进水了！”
不知是谁尖叫着喊了一句，船客们先是惊疑不定，但很快便发现客船是真的在下沉，于是惊恐的大喊起来，四散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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