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通禅

冬天最舒服的时候是在风和日丽的中午，暖暖的美美的醉在阳光里。

他知道爷爷绝对不会把时间耽误在享受暖阳里。

爷爷肯定骑着那辆破旧的电动三轮车去镇上拣破烂，当爷爷把旧书包交到他手上时他感觉旧书包如山重。

“孩子，爷爷现在只能凑这些，天天还进着呢。”他知道爷爷天天会把卖破烂的钱攒起来，家里还有一个一模一样旧书包呢。

当他慢慢凊点一书包的散钱时心如刀绞，不知不觉中泪落如珠。

孟欢对冬天敏感的的很。

八岁那年冬天，他和爷爷在村头等着爸妈归来，他想人生最幸福的时刻是见到爸妈的一瞬间。

可等到日落西山却不见爸妈的身影，天黑时他和爷爷等来的是一个天崩地裂的坏消息。

他爸妈为了省钱骑着摩托车，为了尽快到家抄了近道走了山路，结果俩人摔进山沟双双毙命。

他只听见爷爷说了句:“命怎么这么苦，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看见爷爷的眼泪绕着眼眶转了一圈却没落下来，也在后来他才懂那叫坚强。

他是家里的独子而他爸是爷爷的单传，从爷爷的只言片语里他知道他们家族可谓八辈单传。

他知道他成了爷爷的唯一希望，他知道爷爷多希望见到他的孩子，他知道爷爷的思想观念早不是以前那个样，也不单纯的叫他非要个男孩，他知道他叫爷爷失望了。

他和爷爷省吃俭用才交了首付买了现在的房。

他知道爷爷这个年龄的人应该是白天在某一个角落晒太阳，晚上看看电视高高兴兴的才对。

他把张鹏带家可是用了最大的勇气，要不是他以为张鹏也是和他一样都是迫不得已的人，他才不会那么傻。

“是新楼，靠自己买的？”张鹏好羡慕孟欢。

“爷爷的养老钱，只交了首付。”孟欢语气低沉似有难言之隐。

“你有个好爷爷。”张鹏紧跟在孟欢后面。

“这也能住？”当孟欢打开门时张鹏惊呆了，客厅和餐厅空荡荡的，没有沙发，没有茶几，没有餐桌，没有电视柜之类的任何东西，甭说电视和别的家电。

一张简单的折叠桌和四塑料凳子。

“见笑了，这就是我的家。”孟欢见张鹏进了门更是坦然面对，丑媳妇还能不见公婆，既然答应人家来了，也便不必在乎。

“坐。”孟欢指着塑料凳子。

“还没装修？”

“凑合住吧。”

“能住？”

“能。”

俩人一对一答各怀心事。

“说是七十平米，实用面积才五十平米，公摊太多。”孟欢显的无奈，其实所有购房者都是有苦难言，开发商都这么算。

“等女友想要什么样的装修风格再装也不迟，现在装了也许以后还要依着人家，再装的话岂不是浪费？”张鹏也只能用这样的想法搪塞自己，他不能戳孟欢的痛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孟欢是怎么回事。

“还没挣够装修款，也没有亲戚帮衬，只能挣够再说，也省了租房子。”孟欢也算坦诚，没有一点隐瞒。

“谈谈你的情况？”其实孟欢想听张鹏的实话，“既然是同病何不交心成友？”想到这里不禁吸了口气。

“刚辞了职，家境也不怎么好，爸妈做了点卖菜的小生意也不景气。小妹还上学，也没什么资金。”张鹏也没隐瞒，干脆一股脑儿说了实情。

“这么说都是同命人，一起努力吧。”孟欢站起来觉得轻松多了。

“以前说的一成的事就不用再提了，还以为你家境殷实呢，从饿汉嘴里抢食吃，没有武德。”

张鹏听了孟欢的话心里热乎乎的，暗赞:“这个朋友能交。”

“以后我们是朋友了，有什么事言声。”张鹏谦卑着，毕竟觉得都是努力的人。

“应该有些仪式感，庆祝一下。”孟欢说着进了厨房。

“厨房早装好了，卫生间和卧室里的床是上个月才凑齐钱置办的，客厅和餐厅以及卧室和次卧装修下来没个一年的时间也挣不够。要不你先参观一下，我弄个花生米咱俩喝点。”孟欢一边慢火炸着花生米一边转过头说。

“嗯。”张鹏说后进了卫生间，说了句:“还行。”

当按开卧室开关时映张鹏入眼帘就一张床，房顶上还是交房时的灯炮，墙面只粗粗的刷了刷白，只是手艺不太精湛，原墙的灰白和新刷的白在灯光下越发明显，深一片浅一片，床下铺的是装厨具和马桶拆开的纸板。

“稍微有点办法不会这样。”张鹏觉得眼睛湿润起来。

张鹏不由的推开了次卧的门，不大的空间，只有从窗外斜进的月光泛起些生机来。

生活不易呀。

“喝点，四邻八家都开着暖气，我这里算是没入驻，跟物业交涉了一下，交了二成的费，你别说，还真没感觉到冷，跟别家也差不了几度。”孟欢把油炸花生米放在折叠桌上。

“喝口白的吧。”孟欢打开瓶二锅头倒进两个大杯子里。

“叫个外卖吧，”张鹏拿起手机还没来的及下单就被孟欢拦住说:“都什么时候了，凑合凑合行了。”

张鹏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却又不能自作主张。

“也不用桃园三结义样的三跪九叩之礼，碰一下杯全有了，说我攀高枝也没事，认同不？别勉强。”孟欢举起杯子似乎有些犹豫。

强扭的瓜不甜，交朋友这事要心甘情愿。

“以后我们便是兄弟。”张鹏觉得孟欢这种人可以交往。

“我们是兄弟！”孟欢笑着碰了下杯，“朋友情深一口闷！”一饮而尽。

“太猛了，也只舍命陪君子。”张鹏说完也是一饮而尽。

“花生米，吃花生米。”孟欢指着折叠桌上的花生米，可筷子在盘子上晃来晃去却夹不住一粒。

“挺香！”张鹏边嚼着油炸花生米边夸。

“这样省事。”孟欢说着用手抓起几粒花生米嚼的那个香！

“用筷子干嘛？费事。”孟欢怂恿着张鹏希望跟他一样。

有的人喝了猛酒当时就显形，当时就上头，孟欢就是这类人。

有的人喝了猛洒过段时间才上劲，张鹏就是此类人。

二锅头的劲道足，孟欢狠抓了把油炸花生米晃着向次卧走。

次卧空荡荡的，孟欢摸索了好大功夫才按了开关，灯泡怒着，依旧觉得憧憬的没出现，向望的迟迟不到。

“过来，让你瞧瞧我爷爷的卧室。”孟欢亮起嗓门表演起来。

孟欢先指着次卧的窗户说:“爷爷喜欢古朴的颜色，这里的窗帘用双层的那种，外层应是葱绿，让爷爷感觉到时节的变化，也许能感觉到春夏的绿，里层最好是落叶黄，让爷爷有着收获的冲动。”

他又指着新装的枣红的窗口说:“就要的古朴劲。”又回过头来指着墙边说:“等有了资金，定做的床应和窗口的颜色遥相呼应，床头柜最好大些，爷爷那个水烟可是占不少地方，晚上放个茶壶茶杯什么的，在老家他临睡时他总会依在床暍阵茶最后吸阵水烟，然后才美滋滋的睡。”

他略打了个愣瞧了瞧依着门的张鹏，“别笑，我清醒着呢。”随后又说:“定做时床上面应该是一圈墙柜，爷爷肯定有好多东西要放，人老了，好多东西舍不得扔，不扔就不扔，留个念想。”

他又转过头对着设想中的床的对面说:“这个地方应该有个小平板电视，爷爷喜欢看戏，就给他搜索戏曲频道，有他看烦的时候。”

孟欢这时又晃着向客厅走。

“扶你一下？”张鹏伸过手来。

“不用，我没事。”孟欢侧过身子进了客厅继续表演起来。

“爷爷，客厅的摆设绝对是你想要的，窗台下给你备好摇椅，实木沙发，实木茶几，实木电视柜，实木餐桌，”孟欢说到这里突然觉得啰嗦，急着改口说:“一整套的实木家具。”

一旁的张鹏感动的热泪盈眶。

真是酒后吐真言。

感恩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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