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波

大佑三年五月十四，天气炎热，边城徐州仁义巷隋家老宅，历经百年沧桑，除了高挑的屋檐之外，让人备感时间的沧桑，一片破败的迹象。

隋家老二隋波，年纪四十有二，别无兄弟姐妹，也未娶妻生子，在隋家太爷在世的那几年，早几年读过几年书，应试几年不中秀才，竟然成了众街坊眼中百无一用之人。

隋太爷身体不好，病了十来年，家里叫郎中瞧病，什么样的药都吃了几牛车了，也不见好。倒是家里原本在西山有百来亩薄田，家里有七八个奴仆，这几年入不敷出逐渐作价变卖了。

隋太爷前年过世，隋家也只剩下隋波和他母亲两人。隋家在这城里原本阔过几代，至隋波这代已经剩下破旧的几间房屋还在了。隋波母亲肖氏身体本也不好，但在徐州城也算是一个望族，家里侄子侄孙也有过来探望了，其中有人看着这一对上了年纪的孤儿寡母可怜，见隋波几笔字还不碍眼，便在去年给隋波在徐州府衙寻了一个小小的差事，抄写公文，誊写邸报。每月初五有五百文小小的进项，借以生存。

不料，数月隋母这年过了不到十天，竟然一病成疴，隋波送走一辈子辛劳的老母，回到家，尽然孑然一人。关上榆木门，空荡荡的院落，积满了灰尘。打开东厢的房门，门也不关，倒在床上就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隋波醒来，只是觉得腹中空无一物，肠子咕噜噜乱叫。到厨房找吃的，什么都没有，米缸里面早就光得连米渣也不剩了。只有两只耗子，不怎么怕人，从脚边上溜过去。隋波拿了一个木桶，到院中的井里汲上一桶水，也顾不上拿瓢，直接就着桶，咕噜噜地喝了一个痛快，水从口中漫出，弄得胸前都湿漉漉地。

水倒是喝的饱饱地，只是肚中更显得饥饿。隋波抬头看天，早已到了晚上，只是月亮照的天地一片亮堂，这时间倒也不便于出去找吃的了。隋波抹抹自己的嘴巴，想起隔壁吴家善人的宅子方位，搬来一把椅子，就着墙根就翻过去了。

吴家善人家都早已睡着了，只是院中一只黄狗吃了一惊，猛然狂吠了起来。但隋波黑高汉子，早已是肚饿怂人胆。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那狗叫了两声，谁料隋波猛扑上去，竟然就被隋波搂着脖子抱起，嘴里塞进什么臭东西，差点就吓得晕过去，居然没有再吠一声。

隋波在吴家善人家倒也轻车熟路，三两下就窜进后厨，恰好有一笼肉包子，全部用衣服裹着，悄悄地又翻墙回去。留下早就准备好的一张空白手札，顺手把那只黄狗的塞着嘴的东西扯掉，放入一枚肉包子。那狗带着感激地心情，在一边吃去了，还回过头来看看翻墙离去的隋波的背影。

吴家善人在跟媳妇亲热，听到院中的响动，他媳妇听到，忙说：“有人！”吴家善人竖起耳朵听了听，叹了叹气，说：“不管他，肯定是隋波，由着他吧，后厨有笼肉包子，他拿去吃去算了吧。”他媳妇说：“那么大个人了，还缺吃少穿的，真没用！”

吴家善人说：“要说老东侄也不算是个笨人，怎么就老读书，读出一个孤家寡人了！听说他家还有几本书，该有点墨水，怎么连个女人都不娶不起，看来隋家要绝后了。”

他媳妇说：“半夜别说这人吧，感觉他看着瘆得慌。”

这边隋波回到房间，就着月色，半天寻来一节蜡烛，点着了，又寻摸来一罐水酒，边吃边饮，看了一本书，琢磨了半夜。这夜很静。过了一会，隋波忽然感觉浑身热的难受，就到中庭中从井里拎起一桶凉水来，从头到脚浇个透湿。他剥掉浑身衣服，就着井水洗了半饷，晾在竹竿上，然后赤条条睡到床铺上。

隋波心想，等衣服干了，不得已明天要去衙门里应个卯来，再这样，非得饿个饿殍千里不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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